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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乐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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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清炖的羊肉不错,许浑盛了三碗出来。让杜叔送去给孟平芝和任永凌各一碗,留一碗自己吃。

许浑刚用完饭,正吩咐乐水煮些阳羡茶来吃。有小吏来报“许少尹,有上谕。孙承旨即刻到正堂。”

许浑慌张的放下茶盏,心说这个节骨眼上,难道是关少监禀报后,圣人立马有了什么旨意,可事涉内宫下暗旨岂不方便行事,正狐疑着……

小吏催促道“大人快些去迎候,免得失礼,不然人都要进正堂了。”

许浑也不敢拖延,自整理衣冠,大步流星赶去。

正堂内一众京兆府官吏皆在,穆旃的表情有些拘谨,见许浑进了大堂忙退了小半步,将他让到前头。

刘迨等几位客气上前拱手见礼,恭维了几句。早有胥吏摆好了供桌香案等一应之物,也算妥当。

许浑借故凑到刘迨身边,小声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刘迨摇了摇头,又拿眼去看穆旃,若论消息京兆府内无人出其右。可是这位是个老河蚌,难撬得厉害。相处久了,也没谁爱向他打听了。

只听锣声进正堂而止,众人肃目而立。孙承旨一身朱红色内侍官服走了进来,他独给许浑递去了个眼神,暗暗指向后头的圣旨似有笑意。

紧接着又有小内侍进来传令,高喊道“栾相到。”

这阵仗还真看不来是何事,按制府尹授封只礼部、吏部叫个郎中来宣旨就是了,这会儿栾相亲至。许浑后头的几位刘迨、杨愆、段垄凑在他身后小声议论。

孙承旨让到一边与栾相客气了几句,随后栾相扫了一眼堂上的官吏,高声道“有旨意。”

众人闻言依序跪地叩拜,不敢擅动。

孙承旨从小内侍手里接过黑犀牛角轴,躬身双手奉给栾相。

栾相接过旨意清了清嗓子,正言道“京兆府少尹许浑,代行府尹事期间,行事恭顺谦卑,惠施多方,德义有闻,清慎明着,公平可称,恪勤匪懈。现由三部核准,奉上谕加恩授许浑知京兆府尹事,兼太子宾客,散官如旧。望卿宽严并济、知人善任,方不负朕恩。”

“臣许浑接旨,谢恩。”许浑直起身子,双手接旨。

栾相伸手扶起许浑,对他道“恭喜许府尹高升。”

许浑拿着圣旨,像极了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左手倒到右手,右手倒到左手,最后还是双手拿着妥当。

堂内一众官吏忙上前敬贺,许浑一一谢过,又慌忙抽身先往外送栾相和孙承旨出府。

府衙外,栾相热络的与他说道“许府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建树,真乃社稷之福。”

许浑谦逊了回应了几句,又拿了不少华丽的辞藻赞扬栾相,政绩卓著,乃真贤臣也。直把栾相说得喜笑颜开,由许浑亲自扶上了轿,以礼躬身相送。

孙承旨一直站在后头,看着如此熟念世故的许浑,心里藏着的话还在酝酿如何开口。

许浑看向孙承旨,见他半蹙眉梢,还以为是在责怪许浑怠慢他了呢。刚要开口辩白,孙承旨上前半步凑到他耳边道“辛胜的事,你多费些心,圣人看着呢。”

许浑听这话脸色一变,孙承旨马上握着许浑的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径直乘轿而去。

许浑原本升官的喜悦,被这句话带累的有些失神。直等杜叔与他道了几声喜,又说要先回许宅给老太太报喜。

见门口的仪仗都走完了,常喜等几个县尉推搡着许浑回了府衙内。再由穆旃、刘迨领着各位参军和上下的主簿、书吏、县尉站满了整个院子拜见新任府尹。

众人一一道贺,直闹了小半个时辰,得许浑请客的承诺,大伙儿才欢喜各自散了。

许浑回到签押房,见乐水在里屋做茶,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不免问道“大伙儿都喜气洋洋的,你也不过来恭维少爷我几句。”

“商学正曾经说过‘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如今这个世道,府尹不过是被权贵们架在火上烤,您的家世浅薄,这个位置真不好久待。”乐水这话倒是有几分见势,

许浑忍不住夸了一句“看来商学正的学问倒是真不错。”

乐水挠了挠头,傻呵呵的笑了,手里不知拿起了什么撒到了铜壶里。

许浑不禁皱眉道“你把清出来的炭灰倒到壶里做什么?这傻小子……”

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吏部司封郎中蒋蟾宫和礼部郎中宋栢,领着几位书办前来拜会。

书办将从三品一应的公服、朝服、常服和官印、官凭交于许浑,并收缴之前少尹的物事。

由吏部司封郎中蒋蟾宫言明京兆府尹职权,京兆府下辖十八个县,分别为万年、长安、礼泉、户县、蓝田、咸阳、三原、云阳、泾阳、栎阳、高陵、渭阳、昭应、富平、铜川、奉天、华原、蒲城。其中,万年、长安县为赤县,其余十六县为几县……

再由礼部郎中宋栢讲述上朝、进表、退朝、请奏等事礼仪规矩。

不过两三个时辰,两位大人说得许浑头疼脑胀的,又要他一一言明清楚明白,这才放过他。

宋栢最后说道“明日上朝,府尹记得换好公服衣饰,别错了规矩。”

许浑讪讪笑道“这是自然,各位放心就是。”

蒋蟾宫又将一份公函交给了许浑道“您升任府尹,少尹缺了一位。现由原太原别驾白循补任,五日后上任。”

许浑接过公函,上头还有白循的履历。

京畿京兆府长安县白循,年三十二岁,昇和七年进士,初授尚书省主簿,昇和九年授尚书都事,昇和十一年调授秘书郎,昇和十三年出任太原司马,昇和十五转任太原别驾。曾祖,秘书少监正议大夫白槀;祖,原任中书令寿山县伯白敏潞;父,盛宝十九年进士白?。

许浑这才知道,这位白循竟然是白衡的兄长。

送走了两部的官员,已是日落西山。看孟平芝在院外探头探脑的,下腋还夹着一副画轴。

许浑心说他不可能是来送礼的吧,叫了他一声道“有何事,进来说话。”

孟平芝陪着笑脸道“府尹大人,下官有些事请教。”

方才趁着有客在,孟平芝就把乐水叫了过去细问狐妖案的原委,他大致又复述了一遍,细节之处无一不明。

许浑把孟平芝叫到里屋坐下,聊起此事。

孟平芝先道“下官当年入京科考,曾和几位好友一起去过桐香山,那里倒是有一座供奉狐仙的小庙。那庙里有几座石雕十分传神,下官曾临摹过一幅。”

说着把放在案几上的画抖开,愕然是一只灵气十足的九尾灵狐。四脚踏在山石上,头低着伸出半截舌头像是在喝水,后头的九尾机警似的夹在一处。

画的背景好像是什么故事的壁画,只是草草几笔带过。偏右一处还有几句题诗“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许浑指着壁画问道“这上头是什么故事啊?”

“女之咏叹,涂山之歌。大禹妻,涂山氏的传记壁画。除了正殿的人塑石雕,还有八个狐相石雕分摆在两边。”孟平芝道,

杜叔这趟回来的快,此时正站在一旁整理许浑的公服等物,听他们在说那山涧的狐庙,凑了一句“眼下早就荒了,听说是因为宫里的一桩事。”

孟平芝来了兴趣,几乎要起身。

许浑回头假意责备杜叔道“胡说什么?”起身挡着孟平芝目光的同时还对杜叔挤眉弄眼。

杜叔看懂了,低头道“啊…小的失礼,这事儿是听山间农户讲的,他们不过是闲时磨牙,不足为信。”

一句话搪塞完孟平芝,杜叔赶快躲到后堂。孟平芝又不能当着许浑的面死咬不放,只得由他去了。可端看许浑的神色,他定然知道些什么,才会喝住杜叔,这下孟平芝瞧许浑的眼神也不对了。

许浑督了他一眼道“这画你拿回去,案子明日初审,你叫人知会马知县,让他早早预备齐整。”

逐客令已下,孟平芝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起身作揖道“是,下官领命,这就去办。”

许浑瞧着天色不早,明儿还要上朝。叫上杜叔、乐水回府,在马车里许浑起杜叔,狐庙荒废是起因。

杜叔为人古板,好好一个话本故事,讲得索然无味,若是村头的农妇都是这水准,可能八卦这个爱好就会消失了。

以下版本为许浑润色后的故事:

待封淑妃的刘氏女,相传她出生不好,是一位“难中”举子的妹妹。景善年间,不知是走通了哪位高官家的路子,把这刘氏女进了东宫。

原本不过是名宫婢,一朝得幸,加恩为奉仪。积年恩宠,直至圣人继位,获封婕妤。又七年宠眷不衰,有直逼凤榻之势。

就在入主凝和殿后,有告密者上报,说刘氏于内宫行巫术邪法,霍乱朝纲。搜宫之后,在暗室内发现了一尊玉雕的九尾狐像,玉像上缠着红线和铃铛,全然不似正派之物。

彼时西面兵祸已起,星象有异,矛头直指刘氏,有臣工上谏处置刘氏。为平息朝堂,刘氏终判火刑,焚于桐香山以南的静水庵中,骨灰送到了狐庙,传言刘氏冤屈日日哭嚎,至此后这庙就不大有人来了。

许浑觉得这事半真半假,也不做过多的评价。

回到府中,前厅内霍无忌和白衡早早就来道贺,等着正主下衙,更惊喜的是连岳览也在。

瞧见岳览,许浑不免神情激动,围着他打量了好几圈。岳览朝他一乐道“不碍事了,修养身子而已,你若是在意,日日给我送补药就行。”

许浑又问道“回来几日了,你这伤本就不好轻易挪动,这般舟车劳顿,可别到时候养不好,再赖上我。”

钟永望见了少爷,眼眶一红扑在地上问安。许浑与高融几个好容易才架起这个大块头。

众人聊了一阵,许浑吩咐万婶置办一桌席面,又将三位大人引至前厅说话。

乐水端上茶水,岳览不便饮茶,特地换了紫苏煎。这府尹的职位一下落到了许浑头上。他不免作疑,小声问起霍无忌。

霍无忌喝茶佯装,没有听见。许浑只得用正常的音调问道“原先你不是说调晁措入京,他会就任府尹,怎么如今会是这样。”

岳览出来打圆场道“孙莘捧旨,栾相宣诏。这场面也不是你一小小府尹受得起的,圣人强扶你上任,怕你威势不足。”

岳览眼神带过面似有愁色的霍无忌又道“圣人为何一改初衷,而选中你,自有圣意。在其位谋其政,你先要自己稳住,这位子才能长久。”

许浑暗暗生气,这家伙倒戈得还挺快。可心中又萌生出其他的想法:李昌之后,夤夜卫到底是霍三郎做主,还是他岳览呢?

白衡看着场面气氛微妙,开口道“谢中丞和岳端公回了京,那兖州之事?”

“自有南宫琢和杨涟几位看着,想来他们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岳览这话倒是生出了几分自信。

霍无忌却提到“阿衡,以后不要叫岳端公了,岳寺丞已经解职,现在只领太常寺丞衔。”

岳览喝了口茶,半做臭脸搞怪。许浑不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御史本就是加衔,如今解职才是正理,我也乐得清闲。”岳览趁势倚在椅背上,煞是自得。

红珠跑到前厅,先向各位大人见礼,方道“预备齐全了,少爷和诸位大人请入席吧。”

前菜是吴兴连带、同心生结脯、三生盘、升平炙,许浑看着眼睛都瞪大了,霍无忌捡了一筷子羊舌道“这些都是金宴楼叫来的,不废你家厨房。”

许浑讪讪笑道“……总不好让你们破费。”

“这有什么的,有人……”没等岳览说完,白衡眼明手快,夹了块鹿舌塞到了他的嘴里,只听他“呜呜”的说不出话。

许浑看破不说破,静静瞧着。在三生盘里绞了一筷子猪肉细丝,刚要送到嘴边,又放下了。

霍无忌见状问道“怎么不和胃口?”

许浑也似模似样的捡起一块同心生结脯,添在霍无忌的碗里道“多吃些。今日不便饮酒,大家随意。”

一时无话,厨房又传上几道热菜。

黄金鸡、汤洛绣丸、凤凰胎、百岁羹、水炼犊、逡巡酱、暖寒花酿驴,主食有青精饭、玉尖面。又在偏室摆下屏风,请行思弹了一《悲善才》助兴。

也算是宾主尽欢,吃到定更天才散,霍无忌和白衡相继告辞。岳览只说胸口疼,赖在许宅不走了。下人们把客用的侧屋打扫出来,供他歇息。

等岳览洗漱完,刚上了床榻,许浑伴着月色推门而进,他也不扭捏搬了张圆凳在岳览对面坐下,问道“霍无忌有什么瞒着我的说?还有你这次为什么回来说?”

岳览瞧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心里盘算如何解释。又听许浑话锋一转道“这些你统统可以不告诉我,但是内宫婕妤刘氏的事,你好好说说吧。”

“哪个刘氏婕妤?”岳览像是被问懵了,这状态不像是假的。

“刚入主凝和殿就薨了的那位。”经许浑一提醒,岳览似有些想起了道“当年她得的是恶疾,昇和七年我曾受诏入宫为她诊治……那会儿已经药石无灵了。”

“她真的是被火焚的吗?”许浑有太多问题了,只先问了一个最紧要的。

“那恶疾会传人,也是不得已。”岳览说着有些失神,又继续“听说当年彭淑妃也是害这个病死的。”

许浑也想起景善二十四年,京中一度流行起类似“宛豆疮”的恶疾,实难治愈。朝廷开设“疠人坊”专治此病,轻症者可医,重症者难活,一时之间民怨四起。一闹了二年多,圣人继位才渐渐好转。

却不想久在深宫的彭淑妃,怎么会染此疾而亡!

“是送去静水庵烧的吗?刘婕妤的骨灰落在何处?”许浑这样打听,岳览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许浑本想打马虎眼,想想还是算了。“近来万年县出了一桩狐妖杀人案,死的老道是宫里的内侍官,还跟凝和殿渊源颇深。”

岳览思路清奇,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是有人要炒冷饭,借题发挥,不知想扯到谁的身上。

“你可知我为的什么能在京城立足?”岳览这会儿,不知怎么提起这茬。

“你不是帮柳副使的高堂治病才……”许浑长大了嘴,心中大镇“莫不是柳老夫人得的也是这病?”

岳览点了点头,柳老夫人这病是轻症,年岁大了需缓缓而治,前后一个月才痊愈。可到底上了年纪,这些年也只能靠汤药吊着身子。

“刘婕妤封妃的旨意下了后,柳老夫人进内恭贺问安,不久先出了症状,经我的手治愈。大概两个月后,刘婕妤病症凸显,太医署束手无策,三个月后就薨了。”

四妃授封需下旨颁诏,由太史局、礼部拟定吉日,再请太常寺、光禄寺、礼部尊礼制封妃,赐册宝等物以示尊崇。

可刘婕妤封妃的旨意刚下,西边战事骤起,天象异变,吉期一改再改。后刘婕妤患病,秘阁侍郎曰“刘妃出生寒微,恐无福受此大恩,才遭此祸。”

圣人纳谏,叫停了封妃之事。

“当年太医署中也有流言,说这恶疾不可能平白出现,怕是有心人收罗了当年疠人坊的器物,才会使人重新患上此病。”

听岳览这话,许浑才悟得为什么这事的风向,会往宪王身上吹。景善末年先帝病危,宪王还是以皇孙的身份帮父亲分忧,汇同左右金吾卫、京兆府、太医署共同治理这场瘟疫。

许浑觉得这条线越来越像个无底洞,辛胜的死,他到底是想掀起什么风浪呢?

眼看天色已晚,明日的早朝可不能误,许浑便起身要去歇息。岳览很不客气道“正好帮我把蜡都熄了。”

许浑白了他一眼,凑到岳览床前的那支烛台边,拿起灯罩刚要吹熄它,岳览透着火光“咦……”了一声。

许浑停住了口,问道“怎么啦?”

岳览将榻上毯子扯到内侧坐起来,细细看了他片刻,又托着头暗自琢磨。许浑心里一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急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啊?”

岳览抬起头忽问道“你刚过完生辰就升官了?”

许浑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点了点头。岳览斜了他一眼道“你小心乐极生悲,近来还是多避忌些要紧。”

许浑半信半疑,只应了一声。熄完烛火,自去就寝。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不太开心,所以……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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