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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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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傍晚,江岁换好了鞋倚在门口边,有些好笑地看着六岁的江跃往面无表情的江崇身上扑。

或许小孩子总是最容易受父母影响的,江跃对他这个亲哥哥从来都不亲,反而很喜欢邻居家有权有势的江崇哥哥,这种喜欢后来甚至到了崇拜的地步,即便他崇拜的那个江崇哥哥并没有对他笑过几次。

江崇皱了眉,攥着江跃的小胳膊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推得老远,然后回卧室拿了套玩具丢给他,让江跃自己玩,别过来烦他。

江岁在旁边全程围观看戏,乐得没心没肺,他胳膊肘搭上江崇的肩,压了压,凑到江崇耳边小声跟他说话。

“你要是老这么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信不信,他下次还找你。”

江崇稍微偏了偏脸,他眉头没松开,忍不住抬手揉揉耳朵,江岁说话时的气息碰到耳朵边热热痒痒的,让人忍不住去揉。

“我们家里已经全是你的玩具了。”

江岁浑然未觉,又小声补了句,这次江崇掌心贴上江岁的脸,轻轻将他往旁边推开了点,语气嫌嫌弃弃的,“热,别靠我太近。”

厨房里保姆在做饭,江跃坐在旁边兴奋地玩他刚到手的新玩具,江崇外公、江崇父亲和江知涯三个人此时正坐在客厅区域的沙发上,喝茶聊天,而两位妈妈也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忙着讨论护肤心得,楼上楼下,从左到右,一派和睦欢乐的景象。

江岁被江崇推开时眸光从客厅言笑晏晏的那些人身上轻轻扫过,扫过去后,就绝不会再看第二眼,他顺势转过身,笑了一下,“我先下楼等你和外婆。”

他去开门的手腕伸到一半被人扣住了,江岁有半瞬的愣怔,转眼恢复如常,挑眉看旁边的人,“你不是嫌热?”

“我跟你一块下去。”他说。

因着两个男孩子交好,也因为当年是江岁将江崇从十三号中心带出来的,江知涯夫妇这些年与江崇一家来往很是密切,一个月大概会有两三次两家凑在一起吃饭。

不过江崇外婆向来是怎么不待见这对夫妇的,出于教养,她固然不会把已经坐到家中的客人赶出去,但她不热情的态度也摆在这里,每每都让江知涯夫妇特意讨好奉承的笑僵在脸上。

后来时间长了,两家人凑在一块吃饭的晚上,江崇外婆从不下厨,她连厨房的门也不进,直接带着两个孩子到外面吃,对这一屋子各怀心思的人,眼不见心不烦。

五年前,江岁的照片被江知涯透露给媒体后,大胖和江崇都是愤怒的,只有江岁,一点儿气也不曾生,平静如常,只是人要安静了些,江崇有时会觉得,江岁就像一弯温和的月亮,活在黑暗寒凉的夜里,却兀自散发光芒,他是通透的。

从前年纪尚小时,江岁只能任江知涯打骂,那时他通过观察大人们眼角眉梢的情绪来避免挨打,获取一点点喜爱,现在他大了,对父母的态度渐渐淡下来,不必再担惊受怕哪里做得不好惹江知涯不高兴,他以一种漠然而无所谓的方式暂且游离在这个家庭之外,期待着有一天能真正远走。

江岁爷爷离开人世前早立了遗嘱,托付给了江崇外婆,他一生坦荡正直,不贪不贿,手里没有多少钱,只留下一套老房子,放在了江岁身上,他担心江岁有一天无处可去,起码还有这么一间老房子供他栖身。

江岁爷爷的骨灰葬在了江岁奶奶身旁,两个一生相爱的老人终于能再次拥抱对方,再也不会被分开,江岁每年的夏天来看他们时,总会带一盆宝莲灯放在两人墓前,他从来没有开口说点儿什么,怕说了,扰了他们宁静。

江岁想,爷爷大概是怨他的,那怨在心底深处,无法言明,更不会轻易挑明,可是江岁明白一切,从最开始,就明白。

如果他从小不被人称作“灾星”的话,说不定,奶奶就不会死。

可能吧,或许吧,生与死,谁又能说得清,他只知道,迷信的底色,也是命运的两极,划分出了他与江跃,也划分出了,他与更多的人。

这个夏天过后,江岁和江崇升入了高三,他们俩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学长。

不知道哪个无聊的人搞了个投票,评选江岁学长和江崇学长谁更受欢迎些,结果投来投去,他们俩的票数不相上下。

江崇学长是温雅优秀的,他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不远不近的亲切,从没有谁在学校里见他生气过,他总是沉稳冷静、不慌不乱,因而也显得太高太远,优秀到遥不可及。

跟他相比,江岁就接地气多了,他成绩好,长得也帅气,在班级里能和同学打闹成一片,上课偷偷打瞌睡被老师丢了粉笔头也不恼,卖个乖认个错就算完,老师们喜欢他都来不及,没有谁真的跟他生气,就算偶尔参加活动被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门调侃了,他也不端架子,大大方方跟着一起笑。

学校里的女孩子们一度在两位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各自成立了后援会,每天顶着虚拟头像在网络上吵得义愤填膺、不可开交,一片腥风血雨中,两位学长不干正事,每天还在为谁比谁高了一点儿而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地闹别扭。

这样的生活如果可以一直平静过下去,不失为一种幸福,可人生大多时候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学校里江崇和江岁两个人风头正盛,他们得到了太多的喜欢,许多女孩子不敢给江崇递情书,却很敢给江岁递,其中不乏还有拜托他帮忙转交的。

江岁哭笑不得,一概拒收,无奈的同时,还不忘和颜悦色地规劝人家要好好学习,把心思放学习上。

得到太多瞩目和光环的人总会承受更多的非议,没有人敢议论江崇,但他们却可以议论江岁。

有些传言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从大院里长大的那些孩子再次听到“灾星”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是从江岁的弟弟,江跃的嘴里。

成年人的恶意或许还隐藏在微笑着的皮肉下,小孩子的恶意却是明晃晃的,他们嘻嘻笑着往已落在兜网里的猎物捅刀、丢石块,一捅一扔间,天生而来的恶被激发到极致。

他们围着困缴猎物的兜网跳舞,每舞一步,童音般的大笑便会穿越到更久的将来,到时,恶魔就已长大,伪善的成年人近在眼前。

夕阳漫天,血色灿阳染了人间半边天,干休所大院里,一个小男孩正撕心裂肺地大哭,大胖被这分贝极刺耳的哭声搞得天灵盖都要炸了,他在一旁忍着头疼,好声好气地劝道。

“行了行了,你快松手吧,他再这么哭下去就要把警察招来了。”

江崇对大胖的话和近在耳边的哭声恍若未闻,他半蹲在地上,眼神黑冷,用一只手掐住江跃的脸颊,再次重复了遍。

“道歉,说对不起。”

他掐住江跃脸的那只手的手背隐隐有青筋凸显,可见是真的用了力的,然而无论江跃怎么哭喊,他神情半分未变,冷淡平静,始终没松开手,从头到尾就两个字。

道歉。

他们三个人被一圈小孩噤若寒蝉地围着,小孩子们有点儿害怕,但更想看热闹,大胖赶也赶不走,只好作罢,随他们去了。

当江跃终于哭着喊着、含糊不清地按他的要求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江崇才骤然收手。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用冷淡的眸子扫了眼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男孩,然后转身就走。

大胖把嚎哭不止的江跃安顿给大院里的爷爷奶奶后,满头热汗地追了上来。

他尽力憋了半天,憋得脸都青了,最终还是没忍住说。

“你不是吧,小孩子你也这么下手。”

江崇脸上没半点儿笑模样,只回了一句,“我管他小不小。”

大胖瞠目结舌,脚步停在十字路口旁,看着前方那个背影隐没在如织车流间,也逐渐融进铺天盖地的血红夕阳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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