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序扬被动达成了“被每一个路过的人关心问候”的人生成就。
他位于两层之间的楼梯平台上，身侧就是接开水的机器。
一位穿兔子睡衣的大哥提着暖水壶来接水，原本目不斜视地大步路过江序扬面前，却被眼角余光提示有特殊情况。
大哥马上倒了回来，弯腰偏头，目标明确地看了江序扬露出来的小腿一眼，登时被伤痕惊道：“哎呦我天，哥们，用我送你去医院吗？”
江序扬礼貌微笑：“我没事，在等人。”
大哥不放心地嘱咐：“哥们，别不好意思，有事儿言声儿啊。”
江序扬保持微笑：“……嗯。”
大哥接完水，往回走的时候觉得奇怪：“哥们，你怎么站这儿一动不动的，连手机都不玩？”
江序扬随口扯道：“家里人不让我玩。”
江序扬本来想说的是“老婆不让”，怕被林聿泽意外听见，只好委婉成“家里人”。
大哥听着这句话似乎不太对劲儿，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在思考中提着水壶往他的寝室走去。
江序扬没转头，眼珠微动，目送大哥走远，看他垂在身后帽檐上的两只粉色兔耳朵一晃一晃的。
兔子睡衣……
江序扬不由自主地在脑中设想林聿泽穿上这种睡衣的模样。
长耳朵，圆尾巴，林聿泽穿上白色的兔子装肯定会很可爱，软绵绵的好抱又好亲……
大哥走得没了影儿，江序扬刚转回眼珠，就发觉自己又被别人盯上了。
一位正要下楼的同学愣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几乎已经把“想帮忙”三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江序扬：“……”
就在江序扬第六次拒绝经过的同学要送他去医院的好意后，林聿泽从楼上下来了。
林聿泽刚转过上一层楼梯的拐角，目光扫到江序扬，就被后者看救星一样的眼神弄得脚步一顿。
江序扬发动年上狗狗眼攻势，在表明他的确听话地一动不动的同时，企图萌混过关。
林聿泽虽然很受用，但气愤支撑着他的理智，抵挡住美色｜诱惑，把一张卡片塞进江序扬手里。
江序扬好奇地抬手一看，赫然是他放在自己书桌上的学生卡，顿感大事不妙。
林聿泽微扬了扬下巴：“走吧，去医院。”
江序扬想耍赖不去，奈何对策还没思索出来，林聿泽就抬起他的右臂架在了自己肩膀上。
江序扬的半边身子瞬间和林聿泽无缝贴合，手臂上裸露的肌肉摩擦过林聿泽白皙的脖颈。
明明是很正经的搀扶动作，林聿泽本意只不过是不想让江序扬的伤腿再吃力。
但神奇的恋爱脑可以赋予它多种可能。
这完全可以理解为江序扬伸手搂住了林聿泽，也可以是林聿泽主动钻进了江序扬怀里。
甚至可以称之为江序扬自侧面抱住了林聿泽。
总而言之，和老婆近距离贴贴的机会谁能拒绝？！
江序扬做不到啊！
别说医院，就是刀山火海也高低得走一趟。
江序扬放弃反对意见，飘飘然地下了楼，途中还自恃腿伤，往林聿泽那边又靠了靠。
林聿泽怎么会不清楚江序扬的小心思，只是由于现在情况特殊，他不和病号计较罢了。
林聿泽冷着脸，顺着江序扬靠过来的动作，紧了紧拉住江序扬胳膊的手，明面上看是防止他摔倒，实则更切实地摸了摸肌肉。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得我。
林聿泽很是冷酷无情地如是想到。
江序扬在林聿泽的美男计诱骗下，坐着轮椅折腾了一趟校医院，问诊拍片拿报告再问诊。
好在是没什么大事，伤处没被二次伤害。
医生开了治跌打损伤的红花油和缓解骨折疼痛的药，除此之外，江序扬喜提医嘱静养少动，且忌辛辣。
从校医院回来的路上，两人买了晚饭打包带回寝室。
得知江序扬的腿没事，林聿泽松了口气，但周身的气压仍低得很。
洗完澡，林聿泽坐着让江序扬吹头发。
林聿泽没拿手机，只是静坐，目光平视前方。
江序扬动作轻缓地拨动他的发丝，从侧面小心觑着林聿泽的神色。
直到头发完全吹干，林聿泽也没有要开口和江序扬交流的意思。
江序扬坚持不住了，他关掉吹风机，微垂下头，小声请求道：“原谅我吧，可以吗？”
林聿泽没看他，不含感情地道：“你骗我。”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让江序扬心头猛然一惊。
要是没有他摔倒这件事做前提，江序扬一定会认为林聿泽已经知道了什么。
江序扬没找借口，果断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林聿泽确实因江序扬又瞒着他感到不爽，但最让他生气的不是这个，他是在气江序扬为什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难道江序扬为了能跟他一起出去，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不顾了吗？
林聿泽隐约知道江序扬现在的想法，却又有点儿看不懂他。
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林聿泽动了动眼珠，看向身边等候发落的江序扬。
江序扬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微嘟起嘴，委屈得像一只咬坏拖鞋被主人训斥的大狗狗。
林聿泽突然有种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的冲动。
林聿泽放在腿上的双手倏然虚握成拳，他眨眨眼睛，打消掉越界的念头。
林聿泽在静默中开口：“下次你遇到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会把购物的时间推迟的，这又不是什么重要得不得了的事。”
江序扬低低地“唔”了一声。
静了两秒，江序扬猛然惊喜抬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还以为林聿泽是在训他，但细品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可不得了。
林聿泽愿意为他改变自己的计划！
这是不是就能说明林聿泽好爱他？！
林聿泽没预料到江序扬是这样的企业级理解选手，冷冰冰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让江序扬撞个正着。
江序扬被冷到了，旋即觉得他笑得有点点放肆，马上收了，又接着低下头。
江序扬在心里偷偷抹泪，反驳自己刚才的想法——
可能还没到“爱”这个地步吧，呜呜……
林聿泽：“……”
江序扬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懵了林聿泽。
林聿泽说那句话出自真心，同时想给江序扬递个台阶，这事就当揭过去了，谁料江序扬腿脚不便没能下来。
林聿泽只好思考了一下，再补一阶：“把医院开的药拿来，我帮你上。”
*
江序扬迟疑半晌，还是提议道：“要不咱们到床上去吧？”
“不用那么麻烦。”林聿泽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架上来。”
林聿泽其实想直接蹲在江序扬腿前帮他上药的，可幸好他先在脑内预演了一下，发觉两人那样的位置说不出的奇怪。
身体回到十八岁，但林聿泽毕竟并非真是一个对那种事懵懵懂懂的大学生。
江序扬犹豫着脱下拖鞋，抬起伤痕累累的左腿，虚虚悬到林聿泽的大腿上方。
江序扬不敢将力量全部压到林聿泽的腿上，还是林聿泽按了一下江序扬的膝盖，才让他把腿放实。
江序扬上辈子没有经历过这种体验，因而有些手足无措，悬空的五根脚趾在虚空中局促地抓了抓。
林聿泽用药棉蘸着药水，目不斜视：“别乱动。”
五根脚趾立刻僵直不动。
林聿泽一手扶住江序扬的腿，另一手慢慢用药棉擦拭磕出来的瘀血。
怕江序扬疼，林聿泽还轻轻对着伤口吹凉气。
那口凉气像是吹进了江序扬的心里，带起片片涟漪，乱了江序扬的思维。
林聿泽神情专注，微弯着腰靠近江序扬的腿，宽松的领口露出一大片胸膛细腻的肌肤。
江序扬盯着林聿泽看的时候，不经意间透过他领口瞄到一眼肌肤上不同的颜色，登时脸颊发烫，双手抓紧椅子边缘，迅速别过头去。
欢喜与煎熬并存，上药的过程其实很快，却在江序扬的感知中无限延长。
中途林聿泽用药棉继续蘸药水的时候，抬头看见江序扬闭着眼睛脸朝别处，从耳尖红到耳根，从脸颊红到脖颈，像极了一只煮熟的大虾。
林聿泽无奈又觉得有意思，什么也没说，低头接着擦拭。
涂完药，两人关灯上床，躲进各自的被窝玩手机。
江序扬回味一番上药的情形，兀自冒了一堆粉黄泡泡。
他心存大事，马不停蹄地打开购物软件，一通挑挑选选，比照林聿泽的身型，激情下单优质毛绒兔子睡衣。
那位接水的热心大哥穿的是棉布材料的，适合这个季节，就是看着不太立体。
毛绒睡衣现在穿还太热，但早买早享受，有备无患嘛。
林聿泽打开聊天软件，看到顶在最上面的那个新添加的好友“在下小江”。
江序扬加上了他的好友。
林聿泽点进备注页面，指尖停在键盘前半天，也没想好要给江序扬备注什么。
改成真名没什么必要，改成一些带有感情色彩的“大骗纸”之类，又显得他们的关系似乎很近的样子。
思考再三，林聿泽决定还是保持原样。
退出备注页面，进入聊天框，空白页面上只有今天下午在回来的车上加好友时，江序扬给他发的一张表情包。
是一张卡通小狗捧着爱心摇尾巴的图片。
乍一看挺可爱的，林聿泽没多理会，也没回复。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江序扬的头像用的就是这张图。
这张图并不奇怪，主要是——
林聿泽点开自己的头像，沉默了一下。
他用的头像是同一系列的另一只小狗。
两只小狗的画风相同，是一位插画师的系列插画，开放了非商用头像授权。
这套卡通插画里的小狗种类和姿态各异，但硬要从中找出和林聿泽选择的这张相关联的，就只能是江序扬的那张。
看起来就很像林聿泽的小狗开心跃起打招呼，江序扬的小狗摇着尾巴积极回应，同时捧出一颗大大的爱心。
而且两只小狗身上还穿着相同的皮夹克。
不是情头，胜似情头。
要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江序扬的头像还是系统默认的。
林聿泽挑挑眉，看得出江序扬这回是有备而来的了。
就在这时，林聿泽看到沉寂的家庭群里，突然弹出来两条新消息。
看眼时间，距离昨晚他发的骚扰信息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林聿泽点开聊天界面，发自内心地感叹，中华上下五千年博大精深的美妙语言，竟在此时被使用得如此苍白且无力。
亲妈没有理他，亲爸倒是冒了个泡，但不大。
没有寒暄或问候，在大两位数的绿色对话框包围里，两条消息显得单薄无助。
第一条是一张海边的照片，无人入镜，骄阳碧波，看着就令人心旷神怡，应该是国外的某座度假海岛。
第二条：【看，大海！】
林聿泽哭笑不得：“……”
感谢老爸在吃喝玩乐的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敷衍他。
真的拴Q。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