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凉登门拜访的时候，属实被白琅吓了一跳。

白窈礼这两天都不去他家搞破坏，松下凉却正巧有要事找他，眼看日期逼近，一阵坐不住，索性跑到他家里来。他以为开门的会是白窈礼，玄关前的那阵脚步却很轻。正门拉开，露出白琅半张苍白的脸。

他眼罩都没戴，合着右睑，眼皮微微凹陷下去。见是松下凉，将门开大了些，却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松下凉也忘了白窈礼的事，伸手就要扶他，“你这才是有什么事啊！是旧伤还是……你怎么浑身沾满了这种妖力！我听说你去了重岩一趟，才几天竟然搞成这样？”

白琅轻轻推开他的胳膊，摆摆手：“别大惊小怪。哪有伤，不过是妖力亏空了些，休息两天就好了。”

“可你这……”松下凉上下打量着他，“那，要不要去我那边？有几座别府这季节都空着，在地脉附近的山里，很适合疗养。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疗养地，我差人送你过去。”

白琅抿唇，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轮到你为我操心了？到底为什么来的，你就说吧。”

松下凉顿了一下：“我就不能只是来看你的吗？”

白琅摇摇头：“今天不像。”

松下凉笑笑，把他扶进屋里：“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其实……”

“我回来啦——”

白窈礼拎着食材刚到家，一进门就瞧见松下凉杵在自己家客厅。他对松下凉暗搓搓比了个鬼脸，便被白琅哄去换衣服洗手。做菜的时候听见门外嘀嘀咕咕，他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松下凉：“我保证只是普通的工作……这两天各地都不太平，我人手不足，才来找你的。”

白琅：“松下家也会人手不足吗？”

松下凉：“本家有些人你也知道，我现在转不开手。你之前不是想让他……”

白窈礼半个身子仰过去，恨不得把脑袋贴在门上。他手下的活又不能停，白琅大人还等着吃饭，于是怎么也听不真切。只听最后白琅嗯了一声：“那就交给你了。三天，时间倒是正好……”

松下凉还没等问他那“正好”指的是什么，旁边的拉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白窈礼脑袋唰地支棱出来：“你在密谋什么呢！”

“呜哇！”松下凉差点从坐垫上弹起来，他真想把白窈礼推回去，“什么密谋，说正事呢！”

白窈礼朝他呲牙：“我才不信！你磨蹭老半天了，不会是想蹭饭吧？”

“咳……”白琅低低地清了清嗓子，“窈礼，别闹。我问你，你想和松下一起去工作吗？”

白窈礼歪头瞅着他：“工作？”

松下凉赶忙接过话茬，摆出闪亮亮的表情：“是驱除妖怪的工作，虽然难度不大，但是待遇很好哦。而且你全程和我同行，由我保证你的安全。委托人是一对老夫妇，我们会住在他们家的温泉旅馆里，可以泡天然温泉，还能吃到山里的野味……”

“温泉蛋好吃吗？”白窈礼忽然问。

“温，温泉蛋？”松下凉一愣，“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好耶！”白窈礼两眼放光，“我一直想尝尝这个！可是，可是……”他却立刻踟蹰起来：“白琅大人怎么办？”

白琅笑笑：“你就放心去吧，我本来就没有大碍。而且你在家，经常吵得我睡不着。”

“怎，怎么会！”白窈礼委屈巴巴地瞧着他，“是我走路的声音太大了吗？要不要重新铺一次地板？还是说话的声音？您不会又开始梦魇了吧！要是觉得我吵怎么忍到今天才说！您应该早点告诉我啊！我会改的，全都会改的！”

松下凉脑仁疼。同时，前所未有地同情起白琅。

刚启程的时候白窈礼心里还打鼓，但等他看见山顶的小旅馆时，就把对松下凉的疑虑抛之脑后了。

行过石阶小路，一座古朴的木质建筑掩映在翠色之中。整座旅馆沿山势而建，先只见围墙，再上几步，方能瞥得墙内树影泉水高低错落。这一带本就以温泉著名，一路上山能看到许多风格雅致的旅馆，唯独这座非上山不能见得，静谧安宁，有如遗落人间的妙处。

白窈礼背着双肩包，急匆匆跑上去，一边向松下凉挥手：“快来！”

松下凉站在半山处的石阶上，他似乎眉梢微蹙，仰起头，凝视着树林阴翳的影子。听白窈礼唤他，这才回神跟过去，眼底那抹随着妖力泛起的绿色，在不觉间消融。

招待二人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那老奶□□发已经全白，精神却十分矍铄，说六十也可，八十也成，无法说清究竟是何年纪。老爷爷则一脸皱纹，花白的头发，似乎七十有余，笑呵呵请他俩去了客房。

旅馆看起来颇有年岁，打理得相当干净，布置也温馨。伴着暖橙色的灯光，白窈礼四处打量起来。虽然现在正值夏天淡季，但旅馆似乎静得出奇，除却他和松下凉，竟一位客人都没有。

当他问起来的时候，松下凉先是一愣，紧接着笑说：“因为我们要来工作，所以提前不接待客人了。这也很正常吧？”

白窈礼撇着嘴瞪他。这副表情他见过，是松下凉的坑蒙拐骗专用表情，就像前天对白琅说这工作如何好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晚餐上得很快，白窈礼腾不出嘴继续盘问他。为二人上菜的是个青年女子，身穿水色细条纹的小袖，背后印着深蓝色的家纹。

“那个图案，是旅馆的标志吗？”白窈礼一边往嘴里塞烤鱼一边问，“我上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灯笼上也有。”

女子听罢，略一思索，笑着点点头：“算是吧。”

白窈礼又问：“你在这里工作，是爷爷奶奶的女儿吗？”

那女子露出与方才肖似的神情，再次笑笑：“也算是吧。”

“什么嘛，这家伙真奇怪。”白窈礼盯着她的背影，不忘把炸虾送进嘴巴里。晚饭称得上丰盛，这一点松下凉倒没有骗人。就在他准备进攻鳗鱼饭的时候，松下凉忽然站了起来。

“你不吃了？”白窈礼鼓着腮帮子。

“我吃完了。”松下凉拿起挂在一旁的风衣，天已经相当热，他却还穿着这种黑色的长衣。他那边，菜几乎没有动过，只浅浅下去了几口米饭。白窈礼两眼放光：“那我可以吃你的饭吗？”

松下凉笑着应了两句，转身便要走。白窈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么着急，你去干嘛？”

“当然是去做工作的准备了。”松下凉笑得像夜店牛郎，“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这么漂亮的地方，月下在河边散步，想必很有情调吧？”

“噫——”白窈礼浑身发毛，“快走快走。”

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肚子里以后，白窈礼打了个饕足的饱嗝，却还没见松下凉有回来的意思。于是他抻了抻懒腰，跑到走廊里，想看看这间旅馆究竟什么模样。旅店只有一层，沿山势而建，设有许多彼此相连的廊桥。看似复杂，结构却很通透，围绕潺潺山泉，令人心怡。

白窈礼正坐在桥边晃着脚，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肩膀。他一向敏锐，刚才却没察觉到有人。那股气息很温和，他并不慌张，于是回头看去：“干嘛？”

原是旅馆的老奶奶站在他身后。奶奶掏了掏口袋，递给他一块糖。白窈礼接过来丢进嘴里，很甜，味道却不像他吃过的任何水果或者点心。

他露出欣喜的神色：“好好吃！谢谢你！那个……”

老奶奶揉揉他的头发：“叫我阿鹤就好。”

“谢谢阿鹤奶奶！”

“好吃吧？”她笑吟吟的，“这是我家老头子做的。这一颗也给你，拿回去送你朋友吧。”说着递给他同样的一颗纸包糖果。

白窈礼含着糖点点头，那老奶奶又搓搓他的脸：“不能自己偷吃哦。要等到没办法的时候再拿给他吃。”

“没办法的时候？”白窈礼奇怪地瞧着她。老奶奶说完便背着手，不紧不慢走向旅店里。他从桥上跳下来去追，一进屋没看见老奶奶的影子，却差点和松下凉撞个满怀。

“哇！”白窈礼急刹车，“你突然蹦出来干什么！”

“突然蹦出来的是你吧！”松下凉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紧接着环视四周。白窈礼正打算告诉他，刚才奶奶给了自己奇怪的糖，就被松下凉揪着走向别处。

“你今天晚上好奇怪！”白窈礼拍开他的手，“我刚才到处都看过了，旅馆里一点可疑的气息都没有。你说要工作，不是骗人的吧？”

松下凉挑眉：“真要是骗人的，我图你什么？”

白窈礼警觉起来：“图我身子。”

松下凉这次嘴撇得比白窈礼还厉害。他试图证明自己是个正经人，拉着白窈礼走到旅馆外面，贴近围墙的地方：“你看，这里我设下了符咒，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全都已经布好了，只要发动就能形成结界。另外提前绘制了封印用的符，虽然现在不能给你看，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哼……”白窈礼瞅来瞅去，“好像真是那么回事。那好吧，就算我错怪你了。我快困了，等下泡个温泉就睡觉，你来不来？”

松下凉略一沉吟，今天自己一路警惕，但周边确实非常安宁。如果是那些家伙，肯定早就惊动大小妖怪了。要说赶到这种地方，再怎么想也不会太快。本家的事情让他心烦，这多出来的无妄之灾又令他心乱。他也该歇歇了。便不再拒绝，叫白窈礼先行一步，自己又察看一圈，才去温泉找他。

这里的温泉是室外天然温泉，靠近泉眼，十分受游客欢迎，但今天只有白窈礼在里面咕嘟咕嘟吐水泡玩。松下凉系好浴巾来到温泉前，就看见白窈礼长发盘成团子，浴巾扔在池边。

松下凉下水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你现在该不会……”

白窈礼吐水泡的嘴巴停了下来：“泡温泉不就和泡澡差不多吗？”

松下凉的动作僵硬，他眼神一寸寸一寸寸下移，隔着波动的水光，他瞥见了自己绝对不想看见的东西。这一刻他非常感谢温泉旅馆老化的灯泡，不至于让自己看得太分明。

白窈礼搞不明白他尴尬什么，伸手就把他往池子里薅：“傻站着干什么？下来呀！”

“等等，别……！”松下凉反抗不迭，直接一脚滑进水池里。隔着毛巾，他感觉自己和白窈礼来了个擦肩而过。松下凉一进温泉就往边上挪：“幸好今天没别人，不然你可就要被当成……”

“当成什么？”白窈礼不解。

松下凉努力寻找了一个不那么难以出口的词：“……被当成和你眼里的我一样的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虽然白琅的式神总能给他带来新惊喜，但温泉确实相当不错。水流温热，将他环抱其中。此处泉水靠近地脉，自带一股柔和的天地灵力。只泡了一刻钟，便觉四肢百骸热流涌动，浑身舒展。松下凉长舒了一口气，若今天同来的不是白，若没有琐事缠身，这夜晚简直再好不过了。

正惬意时，树影随月，倏然一阵惊。白窈礼腾地从水里跳起来：“谁！”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影从山中飞跃，直直扑向二人。松下凉心头一紧，他哪里料到来势如此凶遽，忙催动妖力：“得吾之力，护吾之形！”

四道妖力汇聚而来，在旅馆上空张开一道浅绿结界。那黑影见结界成形，竟不闪躲，反而愈发猛扑。黑影砰地一声砸在结界上，用利爪与尖牙奋力撕扯，企图强行突破。

银月流光，映照着它的皮毛。白窈礼定睛一瞧，不由惊呼出声：“那是犬神？！”

如今伏在结界顶部，发疯般啃咬的那道黑影，浑身漆黑，状若恶犬，妖力森然可怖。它朝二人厉声嚎叫，一阵猛冲之下，居然将松下凉精心布置的结界撕开一道豁口，眼看要将其粉碎。

松下凉念咒的功夫已经离开温泉，他浑身滴着水跑进室内，一边招呼白窈礼：“白，快进来！我在里面布置了第二重结界，现在只能拖延一小会儿！”

情况危急，白窈礼看看他又看看犬神，视线最后落在旅馆长长的走廊上。他快步冲向松下凉，就在松下凉要张开第二层结界的瞬间，他一脚扫到松下凉小腿，把他撂得失去重心。松下凉惊呼出声，白窈礼伸出手将他一把捞住，顺势扛在肩上，掉头就往外跑。

“白？！”松下凉大头朝下动弹不得，“你在干什么！回去，你疯了！”

白窈礼摁住他挣扎的腿：“可爷爷奶奶还在里面啊！”

二人堪堪跑到温泉边，只听头顶噼啪一声，结界应声碎裂。犬神一声长啸，咧开尖牙便朝他们咬去。白窈礼速度丝毫未减，眼看将要撞上围墙，他纵身一跃，发梢撩过犬神的鼻尖。

月色下，他扛着松下凉，高高地跳过围墙。

松下凉的浴巾，腾飞了。

“不要啊——！”

跟在二人身后的犬神来不及收势，一个踉跄放跑了白窈礼。松下凉目送自己的浴巾被犬神摁住一顿撕扯，在心底默哀了三秒。

白窈礼把他带到僻静的树林中躲避犬神，抱胸盯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下凉在解释以前，非常希望能有条裤子。

白窈礼劈着腿抱着胸，松下凉寻思他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往后缩了缩：“你……离我远点，我说给你听。”

白窈礼不肯退。松下凉眼神飘忽了一下，他极力忽略现在眼前最明显的那个东西：“你也看见了，其实没有什么工作，我大老远跑到这，就是为了躲它们。”

白窈礼回头瞥了一眼犬神妖力的来处，又看看温泉旅馆。松下凉自称工作在旅馆内，然而所有结界都布置在旅馆外围。他这才恍然大悟：“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远处一阵窸窣，松下凉赶紧把他拽下来：“嘘！我的东西全在里面，你必须帮我拿出来。不然我们两个都得完蛋！”

白窈礼声音虽然压低了，但语气听起来还在吼：“你把我骗来，现在竟然敢命令我？你自己在这完蛋吧，我要跑回家告诉白琅大人！”

正当时，一股躁动妖力忽然迫近。白窈礼来不及多想，把松下凉扑倒，用自己的身体罩住他。他妖力本就在松下凉之上，如今以自己的妖气掩盖他的气息，尽量与周遭融为一体。

一只黑色犬神从草丛那边踱步而出，四下闻嗅一番，几番往返。白窈礼屏住呼吸，尽可能贴在松下凉身上，妖力像一张薄薄的网。他发带底端的水晶珠摇摇晃晃，啪嗒一声，坠着丝带落在地上。刹那里，白色的长发倾泻而下，透出银月的微光。

如果不是二人正在坦诚相见，这画面应该很美好。松下凉和那么多妖怪有过肌肤之亲，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脏了。

待犬神终于走远，白窈礼撑起身子，一边绑头发一边瞪着松下凉：“你刚才说‘它们’？到底有几只犬神？”

松下凉抿唇：“……两只。”

白窈礼目光如炬。

松下凉闭眼：“……三只。”

白窈礼：“我杀了你……”

气话归气话，白窈礼还是趁着犬神去山头另一边找他们的功夫，悄悄跑回旅馆，把衣服和符咒带给了松下凉。松下凉从未感到裤子如此亲切。他穿好衣服，从风衣口袋中抽出三张纸符，递给白窈礼：“这是松下本家使用的符咒，上面附加了非常强横的封印法术。如果等下我们分开，你单独遇到犬神，就用这个把它们封印。”

白窈礼接过看了一眼就摇头：“这个不行。我曾经和犬神打过一架，还是白琅大人出手才把事情解决的。”

松下凉半信半疑：“这怎么可能……呜哇！”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只犬神就扑了出来。松下凉将那封印符咒掷去，光辉大作，一时将犬神定在空中，令它动弹不得。他刚松了口气，谁料犬神浑身黑气翻涌，嘶拉一声将符咒破成两半。

“不会吧……”松下凉愣了半秒，紧接着做出了让白窈礼此生难忘的动作。他转身、拔腿，一气呵成，飞快地跑了出去。

白窈礼吓得喊了他的全名：“松下凉？！”

“白，快跑啊！”松下凉恨不得来一段轻功水上漂，“犬神很危险的！你要是打不过就跑吧！”

白窈礼拔腿就追：“你不是除妖师家主吗？！不是很帅吗？！之前是谁自信满满啊！”

松下凉头也不回：“我本来想封印它们的！但其实我不擅长战斗啊——！”

白窈礼铆足了劲飞奔：“那你总该有个后备计划吧！”

松下凉瞥见白窈礼的影子，跑得更卖力了：“你以为我带你来干什么？！”

白窈礼趁机扯住松下凉的风衣：“它们是来找你的！我只要比你跑得快就行了！”

松下凉大惊：“知道你没良心，竟然连人性都没有！”

白窈礼一把将他拖回来：“我又不是人！”

松下凉被白窈礼一拽一拉，和犬神打了个照面。他发出哀嚎，本能地举起符咒，做最后一番挣扎。那符咒只能制住犬神片刻，眼看光芒衰微，白窈礼忽然摸到了兜里的糖。

“现在就是——没办法的时候吧！”他瞅准松下凉乱嚎时张开的嘴巴，抬手将糖球丢了进去。松下凉惊恐地呛了一声，糖在舌尖融开，没有流向腹中，反而变成纯粹的力量，聚向四肢百骸。他顿时妖力大增，符咒之力旋即提升，犬神竟不能与之抗衡。

见犬神落了下风，白窈礼当即调动妖力，黑色火炎汇在掌中。黑炎带风，随着他重重一拳砸在犬神的腰肋处。那犬神哀吟一声跌倒在地，护身的黑气也露出破绽。松下凉趁势而上：“秽邪之物，封！”

符咒被绿色妖力浸透，有如萤火，将犬神包裹其中。它发出咒骂般的咕噜声，在符咒逼近的瞬间，嗖地化作一缕黑烟，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松下凉蹙眉：“它被封印了吗？”

白窈礼蹲下摸了一把地面，土地黏连着黑色的妖力，粘稠似血。他摇摇头：“它躲起来了。不过受了很重的伤，应该暂时没力气出来了。”

松下凉惊魂未定，声音还有些抖：“我们……解决掉一只了？你这不是很厉害嘛！”

白窈礼瘪嘴：“你倒是没有我想象中厉害。”

松下凉伸出手指晃了晃：“能力强弱，不是看妖力有多少。成年人的世界啊，真正的力量是……”

山间冷风乍起，黑云蔽月。松下凉当即噤声，四下环顾。二人左侧，一道狠厉黑影，随不祥妖气紧追而来。

松下凉又一次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跑！”

白窈礼这次反应够快，还没等他开口已经率先冲出半米远：“你就只会这个？！打赢一只了，接着打啊！”

“我倒是想！”松下凉气都快喘不匀，“妖力马上用完了，怎么打？”

白窈礼一脸难以置信：“这才一下？！你打我的时候那么威风，你窝里横啊！”

“你仔细想想！”松下凉用尽全身力气和他拌嘴，“我哪次自己出手了？出手有超过一下吗？！”

白窈礼一路狂奔：“你个空心大草包——！”

他越跑越来劲，今天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同时越跑越不对劲，松下凉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好像渐行渐远了。

白窈礼回头一瞧：松下凉和犬神只剩咫尺。他逃，它追，他今天插翅难飞。

“可恶！”白窈礼急刹车掉头，“打不过就算了，跑都跑不过啊！”

松下凉迎面与他相对，他伸手拉过松下凉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怀中。犬神飞扑，只咬破了风衣的一角。白窈礼抱紧他的腰，甩出松下凉交给自己的纸符：“再来一次！”

松下凉纵然妖力不济，此时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他驱动全身力量，萤绿潋滟，辉光流转。白窈礼将自身妖力注入松下凉体内，顷刻，光辉炽盛，焦灼似火。二人力量虽属性不同，两相交合，竟强盛非常。加持之下，那股绿色妖力登时膨胀开来，好似一轮白日投入黑夜之中。

妖力汇入符咒，发出爆裂般刺耳的声响。犬神妖力式微，以一敌二实在艰难，不出多时便败下阵来。炽热妖力将它吞没，好似熊熊烈火。它旋即哀吟一声，钻入地脉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