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

在走“悟”线时经常体验的豪车坐垫，在█这里是难得的初体验。

并没有乖巧端坐，█像出生没多久的踩奶小猫，以不熟练的爬行姿态在汽车后座上翻滚，头顶的小气泡框“啵”一声轻响：

“好软哦！”

这令█感到乐此不疲的爬行并没有持续多久。道路上的排列的减速带导致一阵颠簸，█的身躯随着汽车抖动的弧度抛起，在小孩无意的动作调整下，变成一个四仰八叉的下落姿态。

“哎呀，小█真是的。”

坐在副驾驶的妇人眯眼轻叹一口气。

“爸爸妈妈没想到能在今天马上把小█接回家，儿童座椅也忘了装上去。”

“小█要听话坐好哦。”

“你也真是……”

坐在驾驶位的古板男人小声斥责道。

“爱玩可是孩子的天性，再说了，小█一看就是好孩子啊。”

是一锤定音，尘埃落定样的轻松欢喜。

█高举双臂大叫着“我当然是乖孩子！”随即忍耐着，把脸整个贴在车窗，乐呵呵地看着窗外的景物，看累了就用手指在呼出水汽的车窗上画出歪七扭八的图案，一个是小悟，另一个是小█。

路途算得上遥远，填饱█肚子的是临时购买的 m 记的套餐。

大人为照顾孩子的身体，特地手动减少垃圾食品的份量，辣腿堡和碳酸汽水为舌尖施加令人发麻的刺激性快乐，涉世未深的█仗着往日锻炼调节出的体质，相当放肆地大快朵颐，少见的像素腮红限时返场。

等到█吃完，捧着 m 记赠送的巴斯光年和胡迪小人端详没多久，车驶入一处别墅区，停靠在一栋颇具奢华感的洋馆前。

“这里，以后就是█的新家啦。”

严肃的爸爸和温柔的妈妈，微笑着和第一次归家的█招呼。

而小小的，纯白的孩子挥舞着双手，归巢倦鸟般扑进大人怀中。

虽然和五条家比起来要稍显破旧，还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某些充满追逐战的恐怖游戏，但也可以接受。

挑剔如五条悟，也没忍住扬起嘴角。

屏幕外翘尾巴摇晃的高傲小猫轻哼一声，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次又一次。

——他选的，果然很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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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五条悟小少爷神清气爽，即使和没洗干净米糠酱菜样的长老们坐在一起共进午餐，也挡不住他满面红光，捧着小碗炫了两碗。

确实是营养均衡的精美菜肴，填满肚囊的松弛感让五条悟打了个满足的哈欠，却也难免想到█满身小花，鼓着脸颊咀嚼着汉堡和鸡翅的场合。

健康的饮食固然使人延年益寿，但垃圾食品更容易使人获得快乐。

而获得了快乐，又何尝不是一种延年益寿。

陷入诡异逻辑链的五条悟彻底把自己说服，就算当场打了个饱嗝也忍不住进入幻想时间。

“有点想吃 m 记了，奶昔、汉堡、薯条……”

五条小少爷喃喃着离开餐桌，全然不管在后厨聆听前线第一战报的主厨彷如五雷轰顶，蜷缩在角落挂下两条宽面条泪，当即下令撰写一份惊天动地的菜单，势必要攻下小少爷的胃。

通过六眼对主厨悲怆心情略有感知的五条悟继续维持着“好日子总算要来临”的愉悦心情，然后这种延续的快乐随稍显轻盈的蹦跳脚步被今天的国文老师很快察觉。

年长者发自内心地为露出笑意的学生感到喜悦，趁着课间休息的间隙轻声询问。

“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浸淫名利场已久的小孩早熟的紧，即使对大人或许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照样要摆出故作成熟，希望得到尊重的模样。

就如此刻迅速收敛微笑，小猫探爪样飞来一个视线的五条悟。

关注小孩成长的国文老师看破不说破，以手作拳挡住上扬的嘴角，用沉默为小少爷搭建说话的舞台。

没有等到长辈的继续询问，在心里把“烂橘子”和“烂橘子请来看得还算顺眼的老师”放在天平上反复称重，最终在涌动的分享欲支配下，五条悟别别扭扭地松口。

“是游戏，算了，反正你肯定觉得没意思。”

“别呀！和我说说嘛！老师对游戏很感兴趣的！”

半推半就的，感知到自己确实被眼前的长辈重视的五条悟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双眼发光，半是抱怨半是期许地讲述了夏油杰和█的故事经历。

“五条少爷，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位温柔的大人。”

国文老师轻笑着感叹。

“很多人都做不到像少爷这样，为一个虚构的角色感同身受，为他能有美好的生活感到高兴，这说明少爷心胸开阔，可以体会到别人的心情哦。”

只在杂志上看到的，蔚蓝色调的眼眸微微瞪大，年幼的学生脸颊和耳尖染上显而易见的绯红，还在强撑着喃喃。

“这对我来说，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少爷也说了‘要达成完满的毕业典礼’才算结束，那接下来的路或许还很艰难哦。”

结束课程的五条悟抱着书思考刚才国文老师说的话。

“这样的说法会有点不好听。”

国文老师摆出过往五条悟相当嗤之以鼻的劝说神色。

“以少爷喜欢看的热血漫画为例，主角团的成长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中间一定存在各种困难。”

“他们是在反复的跌倒和爬起过程中，才逐渐成长成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样子。”

“█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还需要少爷耗费很多的时间和耐心去陪伴呢。”

没有否认国文老师的话，不甘落于下风的五条悟呛声反驳。

“……要是主角一开始就很强大没有敌人呢？要是我喜欢的不是主角是反派呢？”

“哦！无敌的主角啊……确实是个崭新的例子，可无敌又不意味着完美，说不准这个主角脾气很臭像个人渣呢？”

隐约用“悟”搞现实代餐的五条悟，莫名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枪，当即是狼狈转头连连咳嗽。

“至于反派，也有反派专属的成长路线。”

老师拍拍学生的后背。

“再说了，█也不是预想中的无敌角色啊。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少爷这样的天赋，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和关心，他们会慢慢长大成不得了的人物哦！”

“如果是五条少爷，一定会带着█走到美好的结局的。好的！既然都提到故事的进行离不开人物的行动，那么今天我们来讲一讲小说情节是如何推动的……”

“切，扫兴的大人。”

通过游戏进行知识倒灌的做法让五条悟不得不感叹上一句“诡计多端的成年人”。

嘴撅得可以挂油壶的小孩维持着一贯的高傲姿态回了房间，一个“秦王扫六合”把桌上和脑海中不顺心的存在全都扫到了地上，到底是静不下心，他再度打开了游戏机。

“还用得着你说吗？就算没有存档，我会一直陪着█的……”

就算█不知道他的存在也无所谓的，他们可以一起走到胜利的尽头，好叫那个臭脾气的“悟”大吃一惊，亲口承认，他确实有一个优秀的双生兄长。

游戏启动，看到在洋馆中乱逛的█，停止喃喃的五条悟松了一气。

就算█和父母三人在外貌上并无相似之处，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份源于父母的真切关怀——

各种专业的医师来往，为体弱的孩子做了全身检查，考虑到孩子害怕疼痛，这对夫妻甚至专门花了大价钱引进国外的无痛针剂。

█的属性栏在各项检查下逐渐明晰，病症名后列举的忌口食物和禁止剧烈运动字样让新妈妈抱着█失声痛哭。

“可怜的孩子……没关系的，以后有妈妈，妈妈会保护小█的。”

爸爸叹息一气，率先领着医生离开，而█蜷缩在妈妈的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拥有爸爸妈妈的感觉……”

* 你很难理解妈妈为什么会哭泣，爸爸为什么会叹息，但童话绘本上的熊妈妈总是抱着小熊说着“我爱你”。

* 所以这个也叫作“爱”的，对吧？

言多必失，为了维持神秘感，天才不擅长过多言语。

紧皱眉头的五条悟没在意此刻█的心理活动，他正强迫自己记下一点█的忌口食品，防止日后没有提醒就迎来不明不白的 be，却不期然被提示音吸引了注意力。

“不对哦，小█。”

贵妇人用手帕擦干泪水，轻声细语地劝说。

“不是‘爸爸妈妈’，而要称呼我们为‘父亲和母亲’。”

大门关上时发出沉重的声响，送走客人的父亲踱步走到█的跟前，下蹲身子使自己的视线和孩子平视。

* 你感觉的到，爸爸的视线很炽热，就像富豪在看自己躺在保险箱闪闪发光的珠宝。

天资聪颖的孩子一眼就看出大人此刻的渴求。

他们想要他的顺从，期待他像林中小鹿卸下防备，乖巧地向他们垂下头颅。

“父亲……母亲……？”

不由自主地，应和期待的目光回复。

“很好，█。”

男人和女人的脸上露出轻盈满意的笑容。

“你是拥有天赋的，最听话的孩子，我们最珍贵的宝贝。”

嘴唇开合，倾倒出的言语是引诱孩子露出微笑的金平糖。

“可是，我可怜的，像折翼幼鸟一样的孩子，我们恨不得把你和所有无法预料的伤害隔开。”

“所以，小█，听我们的话，做个好孩子，可以吗？”

攻心的魔药兜头倒下，类似动物的驯养，唯有听从指令才能得来夸赞的因果一旦种下，便会慢慢抽芽生长。

——点头肯定的█，得到了他来到新家后第一枚落在脸颊的亲吻。

这边的规矩，这么多吗？

和主人公的甘之如饴截然相反，在处理人情关系上更加精明的五条悟皱紧了眉头。

他记得自己出门时偶尔歆羡的场景。

坐在父亲肩头的孩子，给孩子递上棉花糖的母亲。就算是被拒绝购入最新玩具而倒在地上哭泣的孩子，周边也一定会有满脸无奈的家人。

血缘联系的力量即使五条悟只稍稍触碰，亦能感知到其所蕴含的沉重力量。

这种力量超脱算计和利益，是一种轻盈的，和夏油杰普世情怀稍显相似的，不追求回报的爱。

生性叛逆的五条悟觉察到了一点不对劲，常年往日游走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中，他也难以辨别这是否是父母在俗常家庭当扮演的角色模样，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的不安做进一步的计划。

照理来说，要在新家开展新的养成，养好身体，练好咒术，在合适的年龄脱离常规学校去往咒术高专学习。

游戏的设置总让五条悟倍觉困难，联想到今天令他嗤之以鼻的“主角好感”理论，他有些心虚地在心中微微赞同。

游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毫不客气地奉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大概是未曾接触的快餐食品作怪，█在晚上忽然陷入腹痛状态。

和在五条家时的孤立无援截然相反，拥有许多医师朋友的父亲本身也是个出色的医生，明确病灶后，相当利落地为█打了点滴。

尖锐的针扎入皮肉，孩子因厌恶疼痛，控制不住地哭出声。

在旁陪同的妇人安抚地轻拍孩子的后背，流着眼泪轻声道歉。

“对不起，不应该给你吃这种不清楚后厨卫生的食物。”

“小█，对不起。”

再没有比妈妈的眼泪更容易让乖孩子感到歉疚的存在，█忍着痛，小幅度摇头连续着说“不是妈妈的错”。

“不是的，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还让小█白白忍着痛打针。”

“我以后，绝对不会让小█碰到危险的东西。”

话语还没结束，抽身离开的父亲为陪同孩子的母亲端来了一份食物。

* 据说是营养餐的食物，但从形态和气味上来说，一定不能用美味形容。

“难吃”、“恶心”、“讨厌”。

这样直接的负面情绪接二连三地在█头顶的小气泡框炸开，又因母亲“特地为你制作”这样的说辞偃旗息鼓。

“这也是妈、母亲喜欢我的表现吗？”

孩子艰难地把自己的称呼纠正成更为恭敬的模样。

“是哦，隔绝一切可能会威胁到小■身体的餐点。”

轻轻的，风卷纱帘般的细语，眷恋地攒紧意识，粉白色的甜腻浆体顺着指缝溢出，滴答滴答混合着咸涩的眼泪落下。

“是哦，你的独家专属……”

* 你的爸爸妈妈，像爱惜自己的眼睛一样，深爱着你哦！

连游戏，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在蛊惑着劝说这个孩子。

█头顶的气泡像乱码一样，先是“继承”、“大脑”、“工具”、“延续”等不知所谓的词条，紧接着，“眼睛”这样不明所以的字节吞噬所有的不确定词语，膨胀着几乎要冲破整个气泡框。

直到到达某个极限，气泡框里蓝色的“眼睛”字体浸泡在一片水里，随着气泡升腾，“悟”的名字悄然出现，又逐渐消弭在一整片鲜红色的“爱”里。

“我知道呀~父亲和母亲是不会骗人的！”

露出五条悟在游戏中时常看到的“^.^”笑脸，一言不发地，█乖巧吃下妈妈送来的，并不算好吃的食物。

* 你觉得，再没有比爸爸妈妈更爱你的人啦！

█像新生的幼兽，将脸颊无比眷恋地送到妇人的手边。

轻快的旋律响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依偎在一起，令五条悟瞳孔震缩的存在在屏幕闪闪烁烁。

*你感觉，有莫名的诅咒顺着你的食道落下，在肠胃里蠕动。

泛着森冷光芒的屏幕等待着玩家的继续操控，那些超出“悟”之外，关于“亲情”的诅咒如蛇蛆附骨，跨越游戏那层浅薄的帷幕，轻轻揪住五条悟的腕骨。

“爸爸妈妈爱我，我也爱爸爸妈妈！”

█还在大声地呼喊着，假装所有令他一眼看透的难过事都未曾发生。

五条悟明白█本身无与伦比的，几乎能看穿一切本质的聪明才智，也明白无理取闹的强者会额外得到一份宽容。

█是极其聪慧的，却生来没有强大的力量支撑，他只能像靠墙生长的植株攀援依附，借助新的荫蔽慢慢地获取长大的力量。

于是，从一开始，在这场不知意图指向的驯养中，█便彻底落了下风。

想要再度逃离，只依靠█现在的力量绝对没可能，似乎只有重新选择的路可以走。

满心焦躁，五条悟到处翻找着那个熟悉的“读档键”，到最后只能无奈地返回游戏页面，看着满脸天真笑容的█。

轻快又温柔的配乐在缓缓流淌，好像连游戏也戏谑地笑道。

* 让我们看看吧，你为他所选择的道路，终究会走向哪一步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咕，水泡轻轻的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