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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取栗第二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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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置颜料的过程顺利异常,中途只阿千在进屋前顺嘴问了句“在下多有冒昧,还想请问原公子家中是否有人?我等进入可会带来不便?”

想着一如往常晨出晚归,整日不见人影的祁澄礼,原远心底拔凉一片。

欲哭无泪地安慰自己,澄礼只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需要私人的时间和空间而已,他不能自私地将他拴在身边。遂回道:“有的,只是他今日出门还未归,要晚些才回。”

阿千点点头示意知情。

半晌,四相继踏上木阶,阿千不知何时已成打头,站在上边,自上而下地望着原远,抿嘴一笑,道:“原公子家人可是好友?还是亲人?”

当即错愕一怔,原远光凭着记忆都知原家当年的惨案闹得世人皆知,无需亲历都能感深陷其中的绝望窒息。

而眼前温和若茗的阿千却面带笑意地朝他抛出此问,似还饶有兴趣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这是做何用意?

原远百思不得其解。

如何看阿千都不像那种包藏祸心的心恶小人,相比下,他更像位舞文弄墨,谈吐非凡的怀瑾君子。

想他应当不会明知故问,传得再凶的消息也会有无心市井者对它从不过问。

到此,原远才恍然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介绍祁澄礼。思量着要如何道二人现下的关系,无数词汇伴着过往记忆尽数涌入脑内,半晌,原远耳廓滚烫地道:“爱人。”

闻者眼神若有所思地飘向远方绵延层叠的山脊,余光不可察觉地飞速瞥往一处,被另一道炙热稳稳接下后,又更飞速地挪开,这才开始真正眺望远景。

阿千负手而立,一手握拳遮住半唇,轻咳几声,道:“想必原公子的夫人定是位惊才艳艳的美人,不然怎与原公子相配?”

话音未落,原远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的。”

阿千出奇地没往后接话,提起了兴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只道:“那是?”

面颊憋出两朵红晕,原远目光闪动地道:“夫郎。”

想到记忆里世人对夫郎的歧视与偏见,不知自哪冒出的底气,又或是他见的夫郎与旁人口中形容的相差甚远,想为那小夫郎正名。

不留话缝,原远即刻接道:“我爱人是夫郎,是位谦虚有礼,温其如玉的皎皎君子。”

“夫郎?”

阿千一向温和的眉宇微皱,似鲜少听到这新鲜词汇,但眨眼间又抚平无澜。

不知他所想的原远自然不知其内心想法,只担心是又有何疾风骤雨般的恶语要朝这边冲撞过来。

心也随着他话末上挑的尾调跟着悬空,鼻息也不知觉间缓慢尔后干脆屏住,不敢多动,生怕呼出的气息剐过耳膜,闷闷的,叫他听不清后话。

“甚好。”

阿千道。舒展的眉心犹如一汪蕴于山间的清泉,波澜皱缬,不时浸润岸边附石而生的青苔。

暗暗松了口气,原远紧贴上颚的舌发酸,现下终得了歇息,赶忙躺回原处。

不多评价,阿千话语浅淡地道:“原公子给自家夫郎如此之高的评价,在我朝实属难得,不知原公子夫郎是哪家公子?是为何名?”

听阿千语气舒缓,丝毫不带鄙夷之意,单只对才人君子好奇,原远这才将心彻底放下,一股想向人好生炫耀自家宝贝的心思莫名而生。

刚要开口,忽而记起祁家相似的惨案经历,话匣开口生生卡在喉间。

沉寂约半盏香茗凉透,末尾才登上一阶的寡言男子似有要事在身,不得再在此平白无故地耗费时日,干练腰身半倚着低矮扶手,双手抱胸,蹙眉,沉声提醒道:“要回去了。”

受他点醒的阿千莞尔一笑,修长眉眼弯弯,顺着他的话,不知对谁,总之是道:“对哦,该回去了。”

此话连带他整个人都软了些,阿千又定着,朝原远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道:“那么原公子,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再续逗留。”

说着便从袖里掏出一只半鼓的素色钱袋塞进原远掌中,双手包握原远的接物的手,话音隐含笑意地道:“这是定金,原公子收好,等过段时日我等再来叨扰原公子,有劳原公子为我等制晒颜料了。”

郑重地拍了拍原远的手背,其中是令人不可抗拒的引力,阿千似就于此将关乎往后人生的命扼交由原远。

临行前,三人跨上瘦柴的马背。阿千扯着缰绳,领着马,缓步踏至原远跟前,放心不下又叮咛道:“原公子,拜托了。”

在收到原远再次的肯定后,策马领行扬长而去。

后续一段时日,破屋又重归于宁静。若不是每日漫山遍野地采摘枝条硕果,找寻沙石砖砾,原远都快要本能地忘却这档子事。

好在有了方向,不至于每日百无聊赖,谩无目的地耗费光景。

也正因如此,原远终是手握正当借口,缠着了祁澄礼,正义凛然地说道:“顺路,一同行进,路上有伴,有个照应。”

头几日依他这般作为不询不问,自知尽是白费口舌,祁澄礼也懒得和他多讲,顺着他去了。

但短短几日过后,祁澄礼便吃不消了。

其原由简洁明了。

原生白实在太吵,与叶栖有得比较。祁澄礼不止一次在心底里腹诽身旁如鹦鹉般叽叽喳喳,不知停歇的原远。

他光听着都嫌累,恨不得每日带个葫芦灌满水,在原生白还未开口前,先堵住他的嘴。

抛开这些不谈,祁澄礼只暗道原生白莫不是频繁进山兜转,累了在山里误食了甚有毒药草伤了脑子。

不然怎会忽而性情转变,还转变成如此怪异。

不论言语,单论行径。

整日像颗长满钩刺的苍耳子似的,见不得他离开半步。只他稍稍往边上挪些位置,留道缝隙,便定会二话不说地缠上来。

某日清晨,水雾氤氲,将出院门前,祁澄礼顿住脚步,忍无可忍地朝原远道:“原生白,谈谈。”

“今日午时回温,澄礼你别贪凉脱衣......”

“啊?哦,好。”

未把话道完的原远识趣地闭上嘴,垂耳乖顺地听着祁澄礼讲话。

瞬时静下,生生断开话的二人均有些不自然。起头的祁澄礼盯着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的原远,气势丝毫不输,甚者此刻稍压原远一头。

佯装严肃,祁澄礼面露不悦地道:“原生白,今后我二人各走各的,你莫要再跟着我了。”

一字不落地听进祁澄礼的话,虽知自己与祁澄礼同路不光是为与之相伴,多的是想看看祁澄礼平日究竟在忙些什么,是何事绊他,让他在外毫不念家。

但亲耳听祁澄礼驱赶自己,原远周身难免笼着些挥不散的落寞。

软磨硬泡对祁澄礼起不了作用,换上了副可怜兮兮的神色,原远眨巴着眼眸,想让自己看着尽量小些,弱些,惹人怜爱些。

然而祁澄礼压根不吃这套,坚持自己的想法,指着常走的那条路,强调:“你走这边。”

“那你呢?”原远道。往这条路相反的方向走,便是村口。他朝山里走,那祁澄礼呢?要去新的,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吗?

还想挽留劝说,不料祁澄礼竟将此话当作耳旁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路的另一端走去。

走了两步还带警告意味的特意扭头,瞪了原远一眼。

这眼让原想偷摸跟上的原远被带了个正着,心虚地踢着脚边石子不敢与之对视。

须臾,耐不过祁澄礼的原远朝反方向拔腿便跑。

此后二人总是前后脚出门,往往祁澄礼在先,原远在后。

缺月微光涣散,犹如负重提灯的赶路归家人疲惫蹒跚的步履。

又在山里上窜下钻一整日的原远,即将为阿千这单颜料采完所需料材。

舍不得多花钱换掉的那只又小又破的背篓已成风中残烛,后边补打在上边窟窿眼上的布块眼看就要磨穿。

这只破背篓堪堪装下料材,恰好独剩下一方赭石石块没了安身之地。

顾不得灰分扑扑,只晓得今日多抱些,明日便能少背些。

原远将石块搂抱在怀里,用外衫抱着,搂得紧紧的。

浓墨夜空唯一点烛光星火摇曳,闪动着与分出它的那团暖光融合交聚。

卸下这身重担,原远瘫坐在木椅上,大咧咧地挂着椅背缓劲儿。

抬起酸胀的胳膊接过祁澄礼递来的,盛着茶水的茶,仰头豪迈地将茶水一饮而尽,好似在将美酒畅饮。

悦目山景见多也觉乏味,好在原远在感麻木之前让其淡褪。

眼皮愈发沉重,原远歪斜着身子,险些趴在桌上熟睡。

去了趟厨房检查清点食材的祁澄礼立于木阶,出神地望着闭目的原远。随后轻手轻脚地进屋,以免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合时宜的声响。

盘算着时辰已然不早,祁澄礼压压心,还是动手把原远推醒,“要睡便回榻上,在这睡像什么样子。”

眯眼与祁澄礼艰难对视,待脑子清白些,原远便起身往床榻挪。

只记得自己临近床榻边沿,顾不得多的,蹬掉靴袜,原远一头扎进绵软被褥,朝里一滚,给祁澄礼腾出块地后便昏睡过去。

日上三竿还未醒,原远卷着留有余温的被褥陷入梦乡无可自拔。

“砰砰!砰砰!”

“怎的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答,究竟是不是这?这怎么也不像是大师的居所啊。”

“应该不会错吧,二傻那臭小子虽然脑瓜子蠢,但人肯定是老实的,他骗咱作甚?”

“大师!公子!原公子!原公子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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