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隐没如许音华所愿，什么精彩的表情都没有出现，只有那一贯的皱眉思索，“好吧，我等他们自然淘汰算了。”
一抬眼却看着许音华眼里闪过挣扎，再加上有熟悉的感觉传来，卫隐很快就从心了，她站起来退后然后鞠了一个180度的躬。
“十分对不起，我先前有点上头，说的话不经大脑，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看天色也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说着甚至还准备下跪拜个早年，许音华制止了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这样。”
卫隐又变成正常模样，“好，那你先回去等我，我改方案很快的，今天给你讲王宝钏与薛平贵的故事。”
“大致是讲什么的？”许音华果然被哄好，又靠过来问道。
卫隐想了想道，“野菜的烹饪技巧。”
日子就这样在一进一退中度过了。
当初卫隐为了做任务，百般撒娇卖萌求安慰，才让许音华慢慢软化接受她，现在全然反过来了。
卫隐收敛情绪，退回安全界限，只想单纯做朋友，许音华则主动出击，反复试探，想要当恋人。
她一天恨不得表达八百次她的爱意。
卫隐无奈，“你不记得挖野菜的故事了吗？”
许音华问，“你舍得吗？”
卫隐偏头躲开她的探究，假装在看折子，“你随便去挖，我都舍得。”
许音华气道，“楚易也可以吗？”
卫隐思索一番，楚易当年未必对许音华没有情意，如今命捏在许音华手里，又有她看着，确实……
“你竟然真的在想？”许音华凑上前按住卫隐质问，“你对我真的一点那方面的感情都没有吗？你爱的该不会是这些折子吧。”
她的头发拂过卫隐的手指，呼吸打过来，一声一声敲在卫隐的心上，击起了爱意冲锋理智的鼓声。
卫隐面上一派平静，她怕又变成上次那样，连忙把许音华推开，“陛下是要君临天下的人，何必要耽于这些儿女情长。”藏在袖子下的手却忍不住颤抖，
许音华听到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话，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是说你最讨厌那些酸儒所言，可你听听你现在说的话，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呢？
她眼里暗含失望，“你怎么也成了一个套在壳子里的人，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开朗活泼，永远对未来充满希望，每天都有各种奇怪的想法，不会像这样恪守成规。”
卫隐见她如此，心里彻底平静下来，甚至还带着点死寂，她问系统，你看，你现在还能笃定说她爱我吗？
系统听到这话不敢出声。
许音华在试探的同时，卫隐也在试探，她不再像当初那样为了开解许音华故作开朗，反而常常透露出自己真实曾经的样子，想看看许音华的选择。
结果好像已经很明显了，卫隐满是失落，人心果然不能轻易试，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伤己。
她周身气氛看起来反而比许音华还要沉重些，许音华察觉到了，不解地拉住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许音华。”卫隐下了决定，“我们做个约定吧。”
“我们只做朋友，在此期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可以一直是小隐，但你不可再对我言情爱，否则我会丢掉一切立马离开。”
许音华摇摇头，表示不肯。
卫隐笑了笑，她好像也沾染了些许疯狂，“约定不成的话，我会逼你杀了我的，你确定不同意吗？”
这回被迫妥协的人，是许音华。
但有时候，或许友情比爱情走的更长久，至少她们几年朋友做下来，还没有闹掰，还一起给许国培养了一个继承人。
许音华取的名，说是既然两个人一起养的，自然两个人的姓都要有，就叫许卫佳。卫隐反驳不了，何况这种小事她也懒得反驳。
她们俩一个给孩子传输新时代新思想，一个教孩子琴棋书画，如此古今结合，倒是教育得很好。
她们在同一屋檐下平静生活。
直到许国下了一场大雪，大家都说瑞雪兆丰年，纷纷都对未来期待得很，而卫隐的任务也在这个冬天完成了。
许音华当时正愣愣地看着身边处理奏章的劳模卫隐。
系统突然出声：“许音华怨恨值降为三十五，额外任务完成，现在是否选择离开。”
卫隐这人很少下承诺，但说了就一定会做到，许音华还没违约，她自然不会离开。
“不用。”她听到系统的问话就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许音华，见她傻傻地呆住就说，“怎么了，她们给你新找的书不好看？后面书柜第五个格子里有我让人新做的玩具，你可以玩玩。”
许音华像是没听到一样，还是一动不动，卫丹沁就顺手用笔头在她额上轻点，“回神了，在想什么？”
“在想你，有没有见过今年这样的大的雪。”
卫隐听到这话就摇头，“随便你怎么说，今天也不会让你出去玩雪的。”说着碰了一下许音华的手，“怎么这么冷。”她扭头对宫人吩咐道，“把地暖烧得更热些吧。”
那人应下，很快温度就升了起来，还给了许音华换了一个更热的手炉。
许音华抱着手炉，叹了口气，过了一会站起来说要出去透透气，卫隐让她别在外面呆太久，然后又拿起了一道奏折。
许音华的怨念虽然下降了，但这些情绪并没有消散，而是纷纷转化到了其他方面。这几年她对卫隐的占有欲越来越大，但发现卫隐确实没那个意思后，只能压抑。
她咬咬唇，反复思量着后果，再三告诫自己，脑中纷乱，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冰冷的雪花不停下，慢慢地把一切都覆盖住。
她终究是冷静下来，也不回去，就靠在柱子上赏雪，等着卫隐出来找她。
卫隐不久就过来了，她给许音华多加了一个披肩，“不是让陛下早些回去吗？这天太冷了。”说话都有雾气。
许音华刚登基时浑浑噩噩过了不少时日，到底是落下了病根，所以卫隐一直都很注意这方面的事。
但可能是墨菲定律，她再怎么小心谨慎，许音华还是再冬天快结束的时候生病了。
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卫隐只能看着，束手无策。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卫隐不停询问系统。
系统被问烦了，看她那样子还是说了，“其实是有的，但代价很大，而且最多只能续三年命。得不偿失，你想好了。”
卫隐想了三秒，“续吧，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承受。”随后卫隐把国事都丢给许卫佳后，带着许音华就走了。
她和许音华把这些年想去的地方去了个遍，当然也跟着吃了一遍。
“确实变化很大。”许音华挽着卫隐走在人群中，边看边感慨，突然发现到路边一个小孩哭得伤心，就过去询问怎么了。
聊了半天得知是和家人走散了，三人就一起在附近一个摊子上等着她家人来寻。
许音华牵着小孩看了半天，半响笑着对卫隐说，“她好像小时候的你。”
卫隐摇头，“不对，我那时衣服比她还脏，而且我也不会像这样哭个鼻涕泡。”
许音华笑得更大声，把小孩都给惊着了，奶声奶气说，“姨姨说，笑不露齿才好看。”
“不对哦……”卫隐下意识准备反驳，听到许音华的声音就停下了。
她看着许音华继续说，“笑只要真正开心就好看。”
两人一起笑起来，笑着笑着有人偷偷落下了眼泪。
“你还记得啊。”
“我说过，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许音华看着卫隐，自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她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暗中表白，卫隐还是错开了眼神，没有回应。
可是将死之人还会怕什么？没了顾忌只会更狂更疯。
三天后，卫隐带着许音华爬上了皇城附近的山上，她们看着太阳慢慢爬上来，黑暗的土地一点一点被照亮。
良久，许音华出声，“我走了。”
“嗯。”
“你会陪我吗？”
“你信吗？”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不要两清，你还来找我好不好？”
“再让我来祸害你？”
“你知道我爱你吗？”
“我妈可能不会同意。”
系统：我看你就算死了三天，嘴都还是最硬的。
“哼。”许音华轻笑一声，低声说，“你昨夜哭着问我为什么那么生气于你的变化，我想了许久，现在便告诉你。”
“是因为害怕，我怕你是为了我才变成那样的。”
“所幸你除了话变少了，也没有改变很多，我真的很开心……”
是这样吗？卫隐愣住了
许音华的气息越来微弱，“……我可以预定你的下辈子吗？”
天天说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心早就跟刀一样冷的卫隐绷不住了，她还是低头在许音华耳边许了诺言，“好，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下一次，换我先说爱你。
许音华笑了，这话即使是说来安慰她的，她也满足了。
卫隐把许音华送回去办了葬礼，又去见了卫鹤琦，然后回到了她曾经和许音华一起种的树下。
那条红绸也被她取出来绑在手上，刚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就又随着卫隐的尸体埋入土里。
“师傅，你这许愿树根本不灵！”
多年后也有不少游客过来抱怨，那和尚想了想承认了，“确实不灵，可能还是事在人为吧。”毕竟当初那两个人许的愿望都没怎么灵验，烟消云散中，也只有他还记得了
“一愿国泰民安、二愿家人平安顺遂、三愿能与心中之人日日相守。——许音华”
“唯愿公主长命百岁，心想事成。”——卫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