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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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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有机会,薪水翻一番还多啊!

每月9000块的碎银子啊,照这个趋势,只差一步,就能破万了!就差一步……

事情,还得从我们那位后台负责人说起。

跳槽之前,他很是老道。先是跟那边儿,谈妥了价钱,落在纸面上,接着,趁机把攒的年假都休了,谎称回老家,看病人,也就没人难为他。可谁知,十天过后,刚好发了上个月工资的一个小时后,他便直接撂了挑子!他辞呈递上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因为辞呈走流程的一小时,已经是他认识了新同事的一小时!换位思考,很能让人理解:公司招人再交接,少说一个月,前提是公司不使坏水,不会故意拖着他的前程。

没想到的是,我们这帮老部下反倒“因祸得福”了,总经理一气之下,拍板儿,准确点说,叫拍脑门,我们部门改头换面,从数据中心,升级为综合中心!老板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我们八个人,每个人,都得额外加一摊行政杂务!吃一碗饭,扛双份的沙包!至于工资嘛……还是不提为好。这么一来,牌面上,确实省了不少人力成本。可哪家企业都一样,算账呢,不能光看表面。打个比喻,以前老上级没跳槽的时候,小队伍,好像一个狼群,如今狮子不需要那么多的狼,企图把队伍改造成,一头狮子率领的一群绵羊,而且,是多产奶、多出羊毛的小绵羊——可老板失算了。狮子有政策,绵羊有对策。这就是大草原的法则。

对策,没多久,活像一个热热闹闹的羊村,有喜羊羊、美羊羊、懒洋洋、慢羊羊、你是羊、她是羊……按下葫芦浮起瓢,数据来了,说采买考勤干不完;苦役来了,说数据报表算不完。等于说,狮子呢,是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

而我最清楚不过了。最多,也就两小时——八小时里的两小时,以上这些活儿都搞定了——都是老手儿了,谁也别糊弄谁。渐渐地,我也长成了一脸厚道相,绝不戳穿她们的网购、追剧、骚话、一起奶茶、拉手上厕所……这种变味儿的执行力,坚持了没几周,导致我其实的原地踏步,被她们集体的步步后退,衬托成了一朵娇艳的男人花。

这时候,原来的后台负责人又找上了我。给了我一个跳槽的机会。一道单选题。在他眼里,原先这个部门就分两类人,能做的和不能做的。前者,总有想不完的办法,后者总有找不尽的借口。而前者就三个,第一个没几天跟他一起跳槽了,这压根就是计划内的事情;第二个,人家直接回家生孩子去了;我是第三个,留下来,我只能和堆积成山的借口为伍了……

“要不,我回去跟女朋友商量下……”

“商量啥——你有多少地方等着花钱吗?”

“我……”

“你还需要时间考虑吗,我是超过35岁了,要不我就去了都,轮得到你……”

此话不假。于是,我正好前瞻性缺钱,他正好做成了这个个顺水人情。后来,等我成功打入这家规模不算大的甲方内部,才醒悟过来:当初的三轮面试,我的“比较优势”其实就一个:男的,活的,还是个单身的——能出差,能加班!其实,到了第二轮,六个候选人,就剩我一个男的了,结果,已基本注定。私营房企,多数全看老板的心情,这家小甲方的顶头上司,是一位爱打麻将的女士,人家等的,就是我这张“混儿”,同时,她也不会接纳三种牌:矫情的女生,有计划来这儿生孩子的女人,以及跟她一样的生完孩子更加矫情的女士。

于是,我就成了黑马,老上司,间接成为我未来媳妇儿的贵人!

因为,我跟被甲方录用,没半周,就认识了后来的我儿子她妈,直到一条路跑到黑,成了合法的生活合伙人。没啥子激情,欠缺些矛盾。我俩,是说媒遇见的。我高中同学,是她研究生导师的二奶。人家是合理不合法,我俩更像是合法不合理。我和未来太太,我俩呢,好像一对到了年纪无需言语润滑、就可以天然契合上的两个齿轮,又像是这座钢铁森林里的两个伤员,一个被炸去了双腿,一个被砍去了双手的难友,必须一切绑定,才可以走出去,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种机会,也可以换个词,叫婚姻。现在想想,岂非就是造化?故意撮合?

因为,倘若我没跳到甲方,薪水待遇方面,肯定不好意思开口的,即使开口,也不一定满足人家对男方的预期。毕竟选择一个伴侣,何止一张脸,一个人,要选后半生的生活方式,消费方式。想当年,我媳妇儿,女孩子家,第一句开场白就是——我,是事业单位的,公积金还蛮高的,能跟你一起还月供!

哉善哉,难道,她是看好了房源,才来跟我相的亲?没错!

我们竞争对手楼盘的置业顾问,在她相亲之前,就给她提供了附加值,说是请半仙儿算了一个出嫁的正日子,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此外,自然还给她算了房子全款的差价——我的出现,填补了这一空白……月供的扣款日,管家的手机号,我俩的身份证,可谓万事俱备,只差彼此了解——我俩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居然是给售楼处合作的4S店,捧了一个中秋节的人场——未来我儿子她妈,当时免费请我参加了吃月饼比赛……结果,她如愿了,如愿拿到了车载冰箱和七色动物面膜,我也许愿,七十岁之前,再也不吃一口月饼了。4S店也如愿了,捡了个大便宜,未来岳父当真出手了,买了一台车,作为嫁妆,如此,人家十几块小月饼,还真不白扔!为了一年半后的亲儿子——私家车真正的主子,我俩,提前试用了座驾。当然了,儿子的诞生,还需要一系列复杂却又直接的仪式感……

房子,车子,被子,面子,卵子……紧赶慢赶,忙忙叨叨,看似什么都有了,应该很有成就感才对,理应觉得,自己该是同龄人完成一连串人生任务的典范。

可我总觉得恍恍惚惚,哪里都不对劲儿,就是不真实,好像缺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强大,还是贫瘠?活这么久,第一次,我看不懂自己了。

不打紧的。一个接一个的任务,会驱使你的!

人生任务,没完没了,它们比游戏好使,比领导安排的工作排期,更好使!为了妻儿,谁在这场没有尽头人生游戏中,消灭一个、再有一堆的人生任务中,人家老爷们都可以开挂,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怎么敢说不可以……我还有什么不可以?

我精进了。

我跟公司同事,公开我要结婚的消息,没几分钟,矫情的领导第一次夸我精进了。这意味着为了养家,我可以停休没怨言了,背锅没脾气了,一门心思赚钱养家了。不管我承不承认,管我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都卷进了人生的良性循环中了,长大了,成为一个标准的八零后社会人儿,老油条了,告别孩子气了,忍气吞声了,开始脱发了,不再对大自然和迪士尼感兴趣了,我精进了,开始上交半数工资了……

那段日子,工作的变化说来也奇葩,成了后来好几年路边摊儿的下酒菜:

领导老想着,学人家大房企四处拿地,活像一个闲逛奢侈品店的灰姑娘。

还是学着听话一些吧。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还是孝顺一些吧,领导热乎劲儿只要过了,发现奢侈品实在买不起了,过了眼瘾了,就可以继续做我的人生任务了。好一阵子,市中心的地,我考察了,郊区的地,我也考察了,外省某些开发区的地块,抽疯似的我还考察了,恰恰是其中一次,差点儿,我再也做不成人生任务了。

★★★

差点儿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但凡,小河沟里翻了船的,多半你不曾觉得当初那是个小河沟,情愿相信就是一场雨后,几个水珠成了精。我便是如此。

本就是一次走走过场的外地考察,连我媳妇儿这个门外汉,当初都觉得,那是一次癞蛤蟆想吃玉兔肉。到了新地界,接应我看地块的,是个小兄弟,那时候,我该谴责的反而是我自己,毕竟我是老司机啊,怎么就低估了人家敷衍的底线:因为小兄弟记错了时间,我在车站等了一个半小时,又因为他电脑秀逗了,又没备份,我又干等了他两个半小时搞系统。叠来加去,本来我可以赶上高铁的,却不得不滞留七八个小时,留宿一夜。最让我失落的,还不止这些。及时跟家里有关负责同志汇报后,我得到的指示,只有几个大字:最便宜的吃,最便宜的住。

公司,可不会为我遇到的不太专业买单,看来,我媳妇儿,也不会……

脑子困顿的要死,可是,整杯咖啡,太不屌丝了。一听易拉罐,配两个包子,一荤一素,才八块,我是天才!省下了大笔预算。难得糊涂,就是有好处,媳妇儿猜不着,这种出差是有补助的,而且是现金,因为,你要给同事们好歹拎回一点当地特产,所以,连财务都会开绿灯。可我却兴奋不起来。怎么一喝可乐就反胃,这不该是那个人的专利吗?人家军事长官的专利……

这事儿,还就跨不过去了?哪里是跨栏!已成高墙,怕是刘翔,都过不去了。

把我拽出思绪怪圈的,竟是包子铺旁边,酸奶促销活动的叫卖声,体验了半杯之后,略微有些饱腹感。又一抬眼,差不多刚九点,明晚媳妇儿她们单位要搞大型晚会,这会儿布置会场、忙着彩排,我打给她估计都找不着人,空子就是爱学习的海绵,只要你心诚、用脑、看时机,只要想钻,空子总还是大抵会有的。

这不,没走几步,一条街上按摩服务的幌子,高高注视下,一个叫卖声爬上了我的肩头。

我顿时一股心血来潮,仿佛挣脱了工作、婚姻甚至亲情的枷锁,把心一横,萌生了又一个自欺欺人的邪念:就算没有你九哥的队伍,好歹,我也可以有你的待遇……刚刚爬上了我的肩头的叫卖声,走近了,又用一只小拇指勾住了我的心尖,要发票吗?那个年代,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界,手撕票,该不会都是这么凑来的吧?怪不得,年终,谁都一大把呢。机会呢,是个人都能来寻来淘,全然不看自己几斤几两,而这种三线城市跑得快的地界,想跑得更快,更得依仗我们这些消费者的购买力了。

今晚,我的购买力,就是一种使用权,短暂的,雾蒙蒙的,不用像夫妻那般,不用像夫妻那般都是独生子女搞不好就急眼的,而是假戏真唱的。

一间小屋的。

一进来,我就开始后悔了,半面身子像提前几十年不听使唤了似的。

这就怂了?晚了!

直到后来,我也没搞懂,自己偏要冲动做一回“黄公子”,图些什么?那种亲密,跟我媳妇儿虽不频繁,也算规律,只是机械,十天计数。例行公事罢了。

悄悄摸着门,请它打开了半扇,我探出去半张脸,正巧,被一个少女腔调的中年妇女而堵上,随口问了我一句:

最贵的?啊?好。我把自己出卖了。掉进陷阱了。

坐实了。倒是不觉得心里缺点什么了。也不必陷入怪圈了。

既是最贵,待遇立马上档次,不一会儿进来个小伙儿,端来了茶水、一份水果和几粒干瘪的瓜子,还随口叮嘱我一句,口音太重,听不太清,他的神情倒是给出了翻译,八九不离十,我可不要太猴急哦。

越这么说,我越心慌。姑娘没进屋之前,心都要逃逸了,姑娘一进屋来,心就画地为牢了。

她,没我想的,穿戴那么暴露。瞅见我,她的步伐,没那么紧张,只是笑了一下,但马上收住了嘴角。见惯不怪。一如她对我的开场白:

“手法儿不太熟,我也是刚来……”

“没关系……”

她说的,我可得相信啊!这档口了,只是台子上的不同角色罢了,逢场作戏罢了,谁也被嫌弃谁了。不过,我开始欣赏她,是从她的坦率开始的,第二眼感觉开始的——

哥哥,你亏了,这个价,是从八点开始的,这都十点多了!

妹子,你为啥是最贵的?

这次,她嘴角被我“欺负”后,再也收不住了。看来,她也不讨厌我的坦率:我有学历啊,硕士高高的!最初的半秒反应,觉得她故意哄骗了我。虽然,我没吃过猪肉,常听“很外向”的同事们说,猪是怎么入坑的,与操着各地方言的姐妹们,不尽相同,这个姑娘则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难道说,我那些个误入歧途、刺激消费的老老少少的同事,一起编制了一张灯红酒绿的大网,虚无缥缈的,就为哄骗我一个人不成?

还是说,我当真捡到宝了。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政策的,法规的,计划生育的,星爷的无厘头的,人家对答如流——反过来,跟我确定一个问题,也是八零后?

我惊异,还是点点头。

她,反而收住了笑。这使得我的视线,在她身上发散开来。她穿着牛仔裤,粉色开襟毛衣的织法挺复杂,应该有个手巧的妈妈,或者婆婆吧。干这个,无非是自己挥霍,有点良心的,就是贴补家用。不是酸水,净是苦水。这一琢磨,整得我自己倒像是搞慈善了,可募捐山区也没那财力,便在这里充当一回假菩萨吧,管她见多了还是感动了。我的补助,还剩一百块,就说当地没啥特产好了!我把钱,拍在桌上,她肯定知道是小费,不是“毛利”,还故意用烫手的茶水杯,把钱压住。

她鼓了一下腮帮子,摇摇头,说——不出这个钱,也能睡到天亮!

说着,指了指,我比她腮帮子“富态百倍”的背包。

她还说,这钱啊,可以不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原来最贵是这个意思吗?善解人意嘛?!

“挣点钱,这年头不容易吧?”

“……还好吧,看来,你看出我是外地来得了?”

“来这儿的,多数都是外地的……我也是。”

“这样啊。”

她的技法,其实不敢恭维,像个拙劣的模仿者,而我则像个严肃的募捐者。终于,她抬眼,望向我,好像偷偷问,难不成,等我自己变身妖精不成……

我心里一块石头“咯噔”落了地,有点难受,有点羞耻。好歹我也算是已婚男人,啥没见过!

我撑起了自己全身,膨胀的胆量还助纣为虐,瞬间,带响儿的亲了她。

“可以几次啊?”

“这……零次到无数次。”

瞬间,一种整杯开水被吞下去的感觉!我笑了,她懂了我的笑点,也笑了。

“妹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

这时候,我听出来了她嘴里有些拌蒜。身子靠得进了,也能闻出一些酒气。便问她究竟。

她说,赶场过来的,上一场要陪客户喝酒。

我没有继续追问,否则,我就比白天接待我的小兄弟,更不专业了。不光冷静些,我的怜悯与敬意也让我的冲动消减了多半,这才冒出那一句:

“要不,你先休息会儿?”

“好的呀……”

我,一个已婚男人,竟然傻眼了。她的扑入怀中,宛如强行超车,轻如腾云驾雾,此时无声胜有声,积攒全天的戾气与怨气,统统缓缓从指缝间溜走,好像岁月,又好像婚姻,根本它由不得你……这位姑娘,你还没脱掉你的衣裤呢?这位姑娘,她似乎用沉迷、用依偎,清清爽爽的告诉我,温柔这感觉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以巧取,不能豪夺。

吻了她的额头,我听到了一声肺腑:

“你像个哥哥一样……”

该不会,受过非人的欺辱吧,要不然,岂会沦落成没人管的孩子……

“这么睡下去,真的可以吗?”

她显然沉醉了,要不就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有钱,难买我愿意……”

闭合双眼,她的笑,不止。

我干瞪着眼,任凭疲乏与心跳,轮番折磨拷打着我,却就是不像睡眠屈服……

马后炮的说一句,那一晚,我有点后悔,后悔,对她是一种成全。

那一晚,我的后遗症有两个,一来是只要做了亏心事,就会失眠,二来是开始吃素。

无肉不欢,未必比“沙拉轻食”,来得舒服,这种滋味,如同你可以占据一个异性的夜晚与记忆,却不一定占据她。

吃荤和吃素,还是有实质区别的,就像面对一个脱离了大人控制、又冲到马路中央的孩童,而你刹住了车,不是因为他错了,结果上你就是无辜的,仅仅是你精进了,刹住了而已,避免了惨剧。也就十几厘米吧?这个陌生异性,孤寂的硕士,与我,彼此下面的敏感部位,相隔的距离。也就十几厘米吧?造物主真是神奇,非要女人与男人的构造多些意味,多开了一扇门,为了闯进这扇门,男人关上了理性的窗、算计的窗、后怕的窗,等等……到头来,男人只要进了这扇门,就再也走不出来了。感谢我自己,拒绝了这扇门……

说来有点可笑,那一晚的某个瞬间,我觉得自己理解九哥,跟那个洗脚妹的孽缘了,我似乎也像个超人,如果他也是求得这种“安放”的话——不曾在我孩子他妈那里感觉到的……

故意抹去了一部分记忆,还是幸福的。因为,只记得一份成就便好,我尊重了自己。就是迷失的那个自己,救赎了一个四处赚钱却看不起钱的“妹妹”,以“哥哥”的名义。

正儿八经的,我出差归来。若无其事,回到自己合法不合理的女人身边,继续成全她的、还有我的,我们这对合伙人共同的人生任务。她呢,继续用甜言蜜语,把我给忽悠了,好按期收缴我的工资,好按期收缴我的“精华”,就这样,我的另一半觉得,自己就是个幸运儿,她怀孕了,我也悟到了,原来没有“限量版”的爱,没有“足够剂量”的爱,我们的人生也可以绑定,不管一起操持这个“项目”的周期是多久,因人而异吧……

我又精进了。

我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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