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白T恤的男人转动着摄像头，试图拍出更好的照片，嘴上不停唏嘘道，“应家那新闻我当然知道，集团二公子草原旅游失踪大半年，尸体才被发现！”

他身旁的男人随口接话，“对，就是这个！听说验了DNA确定是应天照才被接回去的！”

尸体？

‘我，死了吗？’应天照呆愣原地，不敢置信的询问系统。

肯定是消息有误。

他要是死了将来变成人，回去怎么解释自己死而复生？

还是说系统能时光倒流？

【！！攻略手册上确实说的是，完成任务变成人身！你别急，我帮你查查。】系统焦虑的翻看攻略手册，又试图调出和应天照绑定后所有记忆。

‘你最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应天照声音压抑着情绪，带着一点颤抖。

他能接受自己变成马，接受去挑战渺茫的任务，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永远回不去‘应天照’这个身份，更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消息。

系统还没寻到答案，希吉尔手拿彩色大花环回来套在黑马的脖子上，“乌尼日母亲为你制作的，还祝愿你夺得第一！”

低头看着为自己整理花环，缠绑彩带的希吉尔，他心乱如麻，恍然间觉得自己二十六年的身份，经历，和未来，通通要消失，努力奋斗的收获也烟消云散。

为什么系统还没找到回复，为什么我没有死亡记忆，我没有死，应天照能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焦躁。

黑马四肢无意识的连续踩踏让希吉尔有些意外，刚刚采访都毫无压力，怎么要上场开始焦虑起来。

“苏宁娜，这次比赛输赢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心态一定不能出问题，否则将来在赛道上，你只会心怀畏惧。”即便是人，比赛都会焦虑，会害怕，希吉尔抱紧他的脖子，安慰。

身后的摄影师连忙抓拍这人马互动环节，不久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大喊第四轮进场。

五六十匹马在赛道上依次排开，很多第一次参加比赛的马因畏惧场面，频频后退拒绝入场。

希吉尔俯身轻拍黑马，“稳固心神，勇往直前。”

口哨吹响，无数赛马飞驰出去，应天照强行压下心中焦虑跨越第一道彩带障碍，甩开身后的马好几米，引的场上一阵尖叫。

以应天照的爆发力，10公里的越野不到15分钟就能完成，不过他一直被希吉尔压制速度。

三分钟，五分钟，奔跑能让人抒发焦虑急躁的情绪，但应天照跑着跑着就去呼叫系统，问有没有找到原因。

【先跑完在告诉你。】

系统不复往日跳脱，低沉的声音让应天照瞬间如坠深渊。

‘我回不去应天照，会变成谁？一个穿梭在世界没有过往的陌生人还是又穿进别人的身体，完成别人的一生？’应天照脑中宛如被风暴席卷般炸响。

系统无奈的提醒他还在赛马，结束后会好好解释。

‘赛马？回不去应天照的人生我赛什么马！！’

黑马的身形因过快的速度并不稳定，整个马甚至有些颤抖，希吉尔不断提醒他放慢速度。

【宿主，你冷静一点。】

应天照根本冷静不了，愤怒的情绪笼罩他的神经，蒙蔽他的双眼，路边的土拨鼠窜进赛道他浑然不觉。

“苏宁娜！注意速度，注意视线。”希吉尔大声提醒，担心他一味追求速度而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失。

土拨鼠横穿赛道，应天照发现时已到脚下。

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或许希吉尔教过他，但混沌的大脑已经宕机，存留的一丝善意想躲避脚下的土拨鼠，下意识去紧急避险。

然而想在高速飞驰中停下怎么可能！

黑马无法驾驭速度的平稳点，连同身上的人，砸进赛道外的草地上。

【宿主！！】

应天照平地摔马。

幸运的是希吉尔熟练的技巧让他知道如何在摔马时保护自己，但翻滚十来圈也砸的他头晕目眩。

“希吉尔！”

应天照被吓的不轻，第一反应是想爬起来看他有没有受伤，只是他这种大块头，被摔的根本无法当场爬起来。

晕乎乎的希吉尔事先爬起去查看自己的队友，“苏宁娜，你有没有受伤！”

焦急的神色将应天照拉回现实，他懊恼自己赛道走神险些酿成大祸，身后的骑手已经追了上来，见他们摔马惊讶过后便是庆幸，今年的第一，易主了。

“我没事。”应天照缓过劲来起身试试自己的四肢，并无大碍，不幸中的万幸。

希吉尔摸了把脸，随后去敲马腿问他有没有感受到哪里钝痛。

“是不是赛前身体不适？有病痛要及时同我说，讳疾忌医！”他絮絮叨叨的念着，“跟你说过了减速不刹脚，宁跳不拐歪！你看你，一上赛场就忘记。”

男人关心的神色让原本焦虑愤怒的应天照稍稍冷静，“我没有不舒服，就是...”他不知道怎么和希吉尔说自己的那些糟心的私事，难以启齿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就是一些私人情绪，”他打了个鼻息嘟囔，“我应天照上辈子干啥坏事这么造孽。”

后半段希吉尔没听太清，他无奈的伸手轻拍马脸，“赛场上最忌讳的就是私人情绪，我们是运动员，突破极限征服自己去终点才是目标！终点不远，苏宁娜，我们现在赶过去，跑完这段比赛！”

...

应天照不想继续赛跑，反正得不到名次，不如省点力气，何况，他必须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死，“反正第一没希望，不如省点力气。”

如此丧气的话，听的希吉尔瞠目堂舌，体育健儿怎么能轻易放弃赛道，他望着黑马的眼睛，第一次严厉斥责，“竞技精神是无限拼搏，而不是半途放弃，我们拿不到第一固然可惜，但完成比赛亦值得赞扬。”

他的话将系统开口的解释全部遮盖，让应天照的心又开始翻腾，口不择言的反问，我只想变回应天照，竞技精神关我什么事？

希吉尔怔楞半响，被堵的哑口无言，低头沉默半响捡起地上的缰绳搭在马背上，他也不上马，就这么带着应天照走向终点。

应天照没察觉自己的话将人伤到，声音没有往日温度，继续追问系统，‘所以，宿主身体死亡，就没有办法回去是吗？’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系统支支吾吾不敢出声，良久才回道，【宿主，请听VCR！】

当日应天照穿进黑马，睁眼脑子里就响起系统的问候，【你好，我是接应你的新生代系统，请问宿主是否身死，务必如实回答！】

他怎么回的，‘他丫的谁死了！’

...

‘所以你就不去查证？’他不敢想系统会如此大意。

系统当然查证过应天照所有的记忆，确实没死。

【按照规则，您在穿越前未死，身体流逝的时间会进入冷却，不可能会出现死亡，唯一的解释便是穿越前死亡，但...】系统也不解，应天照的记忆中，他确实没有死，【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记忆里没有身死。】

或许高级系统能给予解释，但他不能，系统自责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又道会再去找原因。

原因还重要吗？

对应天照来说不重要了。

他绝望的走在草原上，回想二十六年的一切。

小小的应天照只感受到五年的母爱，就在那个大宅里经历长达十多年的孤独，却并未因此走向阴暗走向孤寂。

他精炼自己，一路以优秀的成绩完成学业，进入家族集团，将子公司带领着走向高峰，让所有人崇拜，羡慕，然而积累的一切，竟然就这样烟消云散。

最初变成马却还能回去，他忍耐了，要拿到金牌，他也愿意去奋斗，三年，四年，应天照等得起，但等来的是别人的人生，他无法接受。

半个小时，他们回到比赛场地，第一名正好佩戴红花走下台，壮汉和希吉尔擦身而过，讽刺道，“这不是我们蝉联三次的第一名希吉尔吗？怎么今天前五都没进？哈哈哈哈”

周围也有几个牧民跟着讥笑，摔马，低级马术师都极少犯的错，“可笑啊，还是体育馆的运动员，竟然摔马！”

希吉尔并不理会他们的挑衅，反而担心身后黑马听了不舒服，转身牵他离开。

他哪知应天照根本没听到那群的人所说的话，整个马垂头丧气犹如神魂已失。

应天照不在骄傲的四处闲逛，他趴在远处的草地双眼毫无神采瞭向远方，看着既孤寂，又落寞。

下午有一场骑术表演，希吉尔吃完午饭坐到黑马身边。

他不知道这人所谓的情绪是什么，但比赛在即，既然选择参加，无论如何都应该完成，这不仅是为竞技，更是因为马术在草原上对牧民至关重要，是对长生天的允诺。

本想问应天照是否还愿意参加下午的骑术表演，可见他这副神色，犹豫片刻，希吉尔还是决定放弃。

或许上午的摔马让苏宁娜已经受伤，又或许他，真的不适合比赛。

希吉尔收回想去抚摸他的手，给牧马少爷乌尼日打电话，“对，那匹黄棕马，我下午花样骑术和它上场，谢谢。”

“你的人生，只有赛马不觉得无趣吗？”应天照的声音飘忽又无力。

希吉尔站起身，坚定的望着黑马的双眼，“如果你觉得无趣，草原无边的自由可以随意闯荡，但是，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停下步伐。”

“苏宁娜，不，应天照，如果你还想回到以前的人生，那休息够了就起来战斗，如果你放弃自己的追逐，我不会停在原地等你。”

男人说完转身离开的背影和他的眼神一眼坚定，决绝，应天照眸子里温热，如果希吉尔回头。

一定能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契合如果只存在表面，那肯定会分崩离析。

马哥的人生，不破不立。

*

注：比赛请勿带入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