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寨内的街道上,寨民们把家中的小矮桌搬出来,并列排在一起,组成一条长长的流水席。
身穿青布衣裳的男男女女往来其中,觥筹交错。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在大人之中,你追我赶,发出嬉笑声。
寨门刚进去的空地上,几个青壮的小伙子,从山上砍来竹子,交错纵横放在一起,建成一个巨大的篝火。
竹子爆裂开来,劈啪作响。
火光燃烧,浓浓暖意照亮了每一个开心的人。
“小伙子,来。”
一位蛇族中年大叔举起大碗,里面盛有清冽的美酒,他脸色泛红,用手拍着叶秋肩膀,“干一杯!”
叶秋举起自己的大碗,与大叔的碗碰了碰,便放到唇边。
咕咚、咕咚......几口下肚,叶秋咽完最后一口,将碗倒扣过来。
“我干了,您请。”
“好啊,小伙子。”劝酒的大叔笑了几声,将碗放在口边,豪饮而尽,事了学着叶秋的动作将碗翻转过来,“干完了。”
叶秋夸赞:“阿叔好酒量。”
“阿秋哥,我也要跟你喝。”一个围观全过程的蛇族小伙子喊道。
“我也要。”
“我也......”
蛇老寨主端着大碗,沿着长长的流水席喝过来,到了叶秋这一桌。
蛇寨主挤开坐在叶秋身边的小伙子,手搭在叶秋肩膀上。
蛇寨主满身酒气,脸色通红。他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气使叶秋忍不住屏住呼吸。
“我听老二说,这些猎物......都是你......打的......”蛇寨主似乎醉了,说话断断续续的,他激动的拍打着叶秋的肩膀,“小伙子,老夫我......恨啊!”
叶秋无言以对,默默伸手扶住蛇寨主。
“我恨啊......”蛇寨主继续道,“为什么你......不是我蛇......寨的后人......”
他当然不是蛇寨后人了。
因为他是龙的传人。
蛇寨主听不到叶秋的腹诽,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坐直身子,看起来似乎已经酒醒了。
“小友,你与老四成婚吧。”
蛇寨主双目如炬,“成了婚,你便是我蛇寨中人。虽然你算老四和我们的朋友,但因为这个关系住在我们寨中,也不是长久之计......”
啥?结婚?
叶秋愣住了,他还没高中毕业呢。
蛇老寨主又变的歪歪倒倒,说话也不利索了,“......不然,按照族训......外乡人不能......”
叶秋想听清楚后面的话是什么,蛇老寨主手里的碗忽然掉在地上,自己也趴在桌子上,呼噜的酣睡声响起,竟是直接睡着了。
叶秋:“......”
叶秋环顾周围,想找人一起把老爷子抬回房睡。
人还没找到,眼前却出现一只烤好的兔子腿。
蛇姬一手拿着烤肉,一手把烤的焦黄酥脆兔子腿递在叶秋唇边。
双目含笑,亮如星辰。
蛇姬拿兔子腿的手动了动,示意叶秋咬一口。
叶秋双手接过烤腿,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蛇姬笑道:“好吃吧。”
叶秋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蛇寨主,问道:“你爷爷怎么办?”
蛇姬却没有回答他。
她环顾四周,族人们横七竖八的躺着,趴着,但还是有酒量好的,此时正往叶秋这个方向走来。
“我带你去个地方。”
见叶秋没有反对,便握住叶秋的手腕,拉着他跑出了寨子。
叶秋没想蛇姬会带他去哪里。
此时夜色寂静,耳边只有草木晃动的声音,以及身前少女脚上的银铃声。
错过通往圣地的小路,蛇姬继续拨开草丛向前,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块巨石。
蛇姬拉着叶秋绕过巨石,景象映入眼帘,只见巨石后藏着一棵弯曲的松树。
树干生长出地面几十公分,便发生弯曲,横向生长。树干尾部,又笔直向上,形成一个“S”型。
“这里是圣地之外最高的地方了。”
蛇姬拉着叶秋坐在横着的树干上,树干粗壮,微微往下沉了一点。
叶秋惊叹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只见圆月高悬,月色之下,大地上高低起伏的山群,似乎披上一层银纱。山群与明月之间,银纱流动着。
“好美。”
叶秋伸手拍了拍屁股下坚实的枝干,叹道:“也亏你能找到这个地方。”
蛇姬下巴微抬,一脸骄傲。
“我小时候可跑过山里的每个角落呢。”
叶秋忍不住笑了笑,“是是是,你厉害。”
蛇姬伸手指向远处,道:“听族人说,一直往那边走,就能出了山,到达外乡人的地方......”
顿了顿,继续道:“我小时候将常坐在这里,幻想山的外面有什么......可惜,从这里看,这山群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
叶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蛇族守护圣水,圣水又是为了青木城的传送阵存在。似乎只有蛇族放下自己背负的使命,才有机会离开山中。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叶秋叹了口气,目光也看向远方。
“山的外面,或许只是更大的山。”
蛇姬面色有些可怜,叶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慰。
“叶秋......”蛇姬突然出了声,声音听着有些犹豫。
“嗯?”叶秋不解。
“你会永远.......呆在我们寨子里吗?”
叶秋眉头微微皱了皱,“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知道......你跟大家相处的挺好......你在寨子里帮忙做事,族人都很喜欢你......你人好,干活也仔细,你今天还猎了那么多动物......”
蛇姬细数着叶秋在寨子里的点点滴滴,双眼之中映出叶秋的面容,“明明这么圆满,是吧,可我总有一种预感,你会离开......”
叶秋叹了口气,他错开蛇姬的视线,看向远处。
“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
沉默片刻。
叶秋继续说: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使命,某天突然砸下来,要我去做什么事。”
“啊?”蛇姬面露惊讶,“那你自己想背负它吗?”
“我不知道。”叶秋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清,“或者说,我愿不愿意并不重要。”
如果那个使命有完成的必要性,他不去承担,命运也会一步步逼着他,成为魔王。
而如果那个使命本身没有意义,是假的,或者是个恶作剧,他去完成,也只会落得失败的下场。
“不懂......”蛇姬摇摇头。
“总而言之就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叶秋忍不住给蛇姬解释自己的歪理。
“这样,那些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无论它真相是什么,结局是什么,我们的每一天都是值得的。”
叶秋并不会因为手册说什么,他就傻呵呵的相信什么。
虽然他想知道的事便会想办法知道,但实际上,他对一切都会保留一分怀疑。即便将来他去寻找什么魔土大陆,甚至为其付出生命,也不代表他会认为,自己在做什么至高无上的事情。
那仅仅只是因为他觉得好玩。
蛇姬迷惑的挠了挠头,说起来,她其实心底也有想做的事啊。
“我的心意可能是......”蛇姬眼底蕴含着浓浓的不安,她嘴巴张开合上,艰难的说出那几个字。
“......去外面。”
说出的瞬间,蛇姬身体塌了下来,好像泄了气,眼睛却异常明亮,她看着叶秋,语气变得坚定,“我想去外面,我想看真的荷花,真的骆驼......还有其他的东西......我想去好多地方啊......”
叶秋惊讶的看着蛇姬,温柔的鼓励道:“好啊。”
蛇姬的表情却一瞬间蔫了下来,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好什么好,我一辈子都不能出山.......我们蛇族要守护圣水的......”
叶秋:“那想想别的办法?”
蛇姬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想离家出走,那样我就一辈子不能回寨子,也见不到我的阿爷和哥哥了......”
说到一半,蛇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仿佛消失在空气中。
叶秋看着蛇姬这么难过,忍不住为她想解决办法。
“你不能走,也不想留。你的族人,也就是蛇寨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圣水又很重要......”
顿了顿,叶秋道:“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按你的情况,你只能想办法找到一种方式,让圣水不被守护也能运转......”
“啊?”
蛇姬惊讶的张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