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自打班长通知剪发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开始泪眼婆娑,一脸的不情愿。
操场上四方凳一字排开,间隔摆放,颇为壮观;每个凳子旁都有一名‘理发师’身穿雨披,枕戈待旦。
男兵理统一的‘短平快’,简单而迅速。像流水作业,数剪之下,结束战斗,被剪者几分钟就能很快地撤离战场。
操场东把头的花坛文化角分配给四排。这一域的情景可没有操场上那么井然有序。哭的,喊的,和‘理发师’据理力争的、力争无果逃跑的……总之,乱作一团。
男兵理完发,纷纷把目光投向这里,回望间,眼中充满了关切与好奇。
四排这边的情况确实纷繁复杂了很多。原本排列整齐的队伍,一会儿就已经散乱不堪,少女们三五成群,两两扎堆,挤作一团,嘤嘤之声不绝于耳。
女班长收起了先前的冷漠与严肃,陪着笑脸,在人群中穿梭,软语安慰。
此起彼伏的哭泣声让她们顾此失彼,真是摁下葫芦起了瓢。有流着泪,被硬架上凳子的;有哭着挣脱‘理发师’,苦苦哀求着的;有拼命捂着脑袋不肯就范的。四排纷乱得有点要炸裂开来。
缕缕秀发飘落,少女们的泪水也随之扑簌簌落下。有人很细心地将剪落的秀发拾起,结扎包好,留作纪念;有人被教唆着将秀发收拾好,准备卖予商贾。
景尧却是其中例外。她原本留着毛寸,但还是要求‘理发师’将参差不齐的发梢修剪齐整,鬓角短得几乎到了快要看不见的地步。
“班长,鬓角再修修,后面推得再短一些。”景尧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拿着镜子上下左右不停比照。
剪完发,她张扬地挺着脑袋,四处游走。在四方凳间游走穿梭,除了展示标榜自己,更多的是想帮班长们做做战友们的思想工作。
景尧给十班起了一个好头儿。十个人都很痛快,并很乐意把头发剪短,甚至于更短,如景尧般。十班没有出现痛哭流涕的现象。相比较而言,四个班长中,甄凡显得无比清闲和无所事事。
十班的表现让她颇为意外,所有人都很痛快地以景尧为标版,头发过耳的一个都没有,全班整齐划一,齐刷刷地‘短平快’。
“凡凡,你们班真省心,你太幸福了!看看我们班,哭倒了一大片,唉!真是服了。”董红果忙得两颊绯红,脑门上已渗出密密的细汗。
甄凡得意地笑了笑。
“你们看!我们班卢巧珍,头发是真好,又黑又粗,还长,都长到齐腰了。”万红转到两人中间,手里拿了一根又黑又长的麻花辫。
“还真是的,这头发真好,剪了确实可惜!建议一下,卖给剧团吧,做假发,能卖个好价钱。”两人诚恳建议,对辫子爱不释手。
“我也是这么说。可是卢巧珍死活不同意。她们家乡女子对头发珍视的很。”万红故意捏着鼻腔,发出浓厚的陕北腔。
甄凡和董红果笑得弯了腰,“那你还是仔细替人家保管好,省得哭晕过去,还是你的事儿!”
“还别说,这陕北婆姨就是好看,皮肤好的没话说。只是可惜了一口牙!”
“你们过去看看,长得可像陈晓旭‘林黛玉’了。这会儿正梨花带雨呢!”万红话音刚落,同伴立即付诸行动,以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