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带徒弟来，陆祊本想找个舒服点的包间。
随性的侍女彬彬有礼道：“天字号包厢保底消费两千万灵石，地字号五百万灵石，人字号一百万灵石，请问仙师要哪一间？”
陆祊：“。”
白发鹤颜的仙师牵着徒儿的手，冷漠道：“不必了，大厅也不错。”
于是两人戴上面具，挤在大厅的座位里。
这里视角并不怎么好，看台上的东西并不怎么清楚，陆祊借着光翻手里的册子，这次拍卖会上果真有好些万年雪原矿，不过他能拍到些什么，也只能全看运气。
拍卖师掀开矿石上的红布，露出通体黝黑的原矿。
闻小余抬手挡住眼睛，像是被刺到了。
“怎么了？”陆祊偏头看他。
“亮。”闻小余低声说。
陆祊看了看台上，有些奇怪，拍卖场的灯烛和照明的法宝都是精挑细选的，足以照亮拍品，却不至于刺眼。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台上的东西重新吸引。
万年雪原矿，其实是越小越好，越小则更有可能出高品质的石头，反之杂质过多，切开也无用。台上这块很小，价格水涨船高，陆祊很快就放弃了出价。
果然石头被切开，是高品质万年雪。
贵，但比万年雪的流通价还是要低上许多。
场上唏嘘一片。
很快下一块石头被推出来，这块要大很多，出价者渺渺。
闻小余放下手掌。
“不亮了？”陆祊问道。
“嗯。”少年应了一声。
陆祊眯着眼往台上看了看，有些奇怪，明明灯烛没有任何变化，为何少年方才说亮呢？
台上的石头也被拍出去了。
拍卖师现场开石，这一次只有一地黝黑的碎石。
陆祊心中一动，想起闻小余当时眼上紊乱的灵流，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奇异的猜想——莫非这孩子眼睛有什么特殊之处？
要知道万年雪原矿未开之前无法被任何光线穿透，哪怕资深的鉴定师也只能猜测，而不能却把里面却有万年雪。
他决定试一试。
下一个拍品是一个龙纹琉璃瓶，只要注入灵力就能容纳万物，类似于某些小说里的空间戒指，是个不错的法宝，但算不上稀有。
陆祊扭头问道：“这东西可亮？”
闻小余看了一会儿，说道：“有点，但不是特别亮。”
陆祊观察了一下闻小余的眼睛，那双眼很漂亮，隐约可见日后能怎样眉眼含情，不过从外面看，除了好看点，与普通眼睛无异。陆祊伸手在他眼上探了一番，一无所获。
他只听说过有术法能看破外物真伪，像他这样天生的却没见过。
——等等，这孩子能看到他的真容吗？
陆祊一个激灵，又不好直接问。
万一闻小余看不出来，他岂不是自曝身份。陆祊想了想，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看看师傅，是何模样？”
少年疑惑地看着他：“师尊……就是师尊的模样啊。”
“为师是说，”陆祊拿手比划着，“有没有跟其它时候有所不同，或者与旁人所说不一样？”
闻小余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只是师尊一向风神俊朗，他听过天子班的人得不到师尊亲自教诲，在背后议论陆祊又老又丑，但那帮公子哥向来无法无天，带着蓬莱山的仙鹤都要骂两句，必然是诋毁。
于是他摇了摇头。
陆祊松了口气。
吓死老子了。
看不出就好，他自信这副老头装扮，修仙界还无人能识破。
并且这孩子是个天损灵根，即便看穿也没什么，他不可能是主角攻。
他还依稀记得，那本小说里，攻不姓闻。
拍卖场丝竹之音渐停，灯光透亮，又推出来一块原矿。
这一块奇大无比，有半人多高。
“此物为莲山秘境所得，起拍价五千灵石！”拍卖师扬声道。
起拍价很低，但现场鸦雀无声。
无人出价。
原因很简单，这玩意一看就不值钱啊！
拍卖师喊了半天，才有零星几个人竞价。
陆祊忽然感觉到身边的少年不安地动了动，挣脱他的手掌，又挡住了眼睛。
“这玩意也亮？”陆祊错愕道。
他以为闻小余看到灵流旺盛的万年雪会觉得刺眼，但这东西不明显是个破烂吗。
闻小余遮着眼睛点了点头。
陆祊心中目光一闪，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如果闻小余真的能够看穿万年雪的原矿……
拍卖师有些失望，这块原矿恐怕是要流拍了。
忽然黑暗中有人用沙哑苍老的嗓音道：“七千灵石。”
拍卖师一愣，旋即激动道：“一万灵石，有人出价一万灵石！还有没有人加价？”
场下一片窃窃私语。
座中又有几个人加了价，但都不高，有八千有九千的。
价格抬得还挺快。
陆祊咬了咬牙，心说崽子你可别让我失望，举起牌子。
出价五万灵石！
他感觉到数道目光唰地转了过来。
身边有人小声说：“这原矿这么大，一看就只能开出废石头，什么冤大头花五万灵石买这玩意？”
“可能脑子不好使吧。”
“无忧阁也真敢骗，我看最多值二百。”
陆祊：“……”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面前的是修真界第一大乘仙师！
这么直言不讳真的好吗！
黑暗中忽然又有人出价了。
“十万！天子号包间有人出价十万灵石！”拍卖师激动万分，“还有没有人出价？”
场上一片哗然。
陆祊看向楼上，包厢里有严格的保护措施，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现在的心情跟场上的人一样。
哪个神经病花十万灵石买一堆废石头！！！
闻小余有些不安道：“师尊，别再加了。”
陆祊想要不算了吧。
他一个摆烂咸鱼干嘛非要跟玩票的土豪争一块破石头。
但一想他把价抬这么高，便宜了拍卖行，就觉得不爽。
而且平时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测试闻小余这双似乎很特殊的眼睛。
“可是您说，我们只带了二十万灵石。”闻小余眨着眼道。
“……”陆祊感觉被深深鄙视了。
虽然闻小余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他是个穷鬼师尊的事实马上要暴露了。
陆祊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
他咬了咬牙，抬起牌子：“二十万！”
“别怕，师尊还是有钱的。”大不了把他逢仙阁拆了卖，原主好像在房梁上镶了不少法宝。
少年信任地点了点头。
“二十万，还有没有人出价？”拍卖师快要激动昏过去了，“二十万一次！二十万两次！”
天字号包厢里的神秘人没再出价。
这意味着他真的要花二十万灵石赌这块破烂了，二十万本身就可以买一颗巴掌大的万年雪石了，当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要不是无忧阁向来信誉良好，他都觉得那人是无忧阁专门请来抬价的托儿。
陆祊背后冷汗涔涔，硬顶着数道灼热的目光坐着。
“二十万三次，成交！”
拍卖师解开上面的封印术法，取出佩剑注入灵力，缓缓切开那一块原矿。
剑下华光乍现。
底下有人已经开始惊呼了。
陆祊身边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原矿被劈开，里面的万年雪澄澈透明，波光流转，呈现出难以形容的美丽深蓝色，散发着深深的寒气，通体清澈，触手冰寒，没有丝毫杂质。
拍卖师惊呆了。
陆祊也惊呆了。
——这一整块全是高品质万年雪！
万年雪体积越大越不纯粹，也越容易掺杂质，却也有意外，比如这一块，半人多高的原矿竟然全是万年雪石。
一颗万年雪就要二十万。
按照这一块的质量和数量，起码要数百万灵石才能买下！
许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
血赚！
“我勒个槽。”陆祊吐出一句现代词汇，做梦似的捏了捏小傀儡的脸，闻小余对万年雪的价值并不了解，此时眼神还有些茫然。
拍卖师目瞪口呆地看人把东西推下去，直到介绍下一个拍品，还没反应过来。
陆祊又在闻小余眼睛周围探了好几次，始终一无所获。
只能姑且认为这是某种天赋。
接下来又是好些拍品。
陆祊让闻小余一一看过去，大致摸透了其中的规律。
法宝和灵药集天地之灵气，里面其实有灵流在涌动，修仙者只能略微感知到其中一二，但闻小余的眼睛对此非常敏感。灵流旺盛的，价值高的法宝，在他眼里会特别亮，反之则很灰暗。
闻小余也熟练起来，见到闪亮的就告知陆祊，光线灰暗的就摇头。
师徒二人配合得很默契，一副誓把无忧阁掏空的气势。
陆祊又拍下几个看起来灰扑扑的瓶子和蒙了尘的剑。
无一例外都是古传的厉害法器。
其价值比起原来的大多都翻了好几番。
陆祊看着闻小余，像是看着一个闪闪发光的聚宝盆，心花怒放。
闻小余攥着师尊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拍卖会结束时，无忧阁多了个传奇。
陆祊喜滋滋地捧着拍回来的法宝往外走，剩下的则寄存在那慢慢卖掉。
杏娘站在门口。
她脸上不负原先的妩媚温柔，一片黑沉沉的，展开手里的金骨扇，道：“陆仙师这么急着走啊。”
陆祊笑呵呵捋着胡须。
无忧阁吞了他这么多银钱，今日终于遭报应了！爽！
杏娘微微一笑，眼里却毫无笑意：“陆仙师今日所获颇丰啊，敢问可有诀窍？”
“老夫不才，全凭气运罢了。”陆祊转身想遁走，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围了一群修者，大有不解释不让走的架势。
片刻后他抬手护住闻小余，不虞道：“您这是……”
以原主的修为，离开这当然不难。
只不过跟无忧阁起冲突，于蓬莱仙山没有一点好处。
正剑拔弩张之际，身后忽然伸出一柄黑金的古扇，挡在了二人面前：“哎，二位，有话好好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