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姑娘,是你吗?”
吴越刚转过身,背后就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下一刻,来人已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见状,妙华赶快挡在她前面,语气不卑不亢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眼前的男子明显衣着不凡,他不仅生的丰神俊朗,还格外高大欣挺。左右皆有护卫,手执的也是名品骏马……
这样的人物,即便妙华不曾见过,也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果不其然,男子旋即纵身下马,神情愠怒:“上次相遇,皆乃东方逸无心之失,还望朝朝姑娘莫计前嫌。”
说着他还近前一步,一时间彼此只隔了妙华。此举迫得吴越无法再装聋作哑,因此她略带疏离地行礼道:“这位施主认识我,可我对您怎么毫无印象?”
“什么?”东方逸剑眉冷挑,一副审视模样。
妙华连忙从中斡旋,故作淡然地回复:“原来您就是名动京都的东方世子爷,请恕小师妹无礼。您有所不知,那日您跑马西山,烈马脱缰撞到了小师妹,从此她就忘记一切了。”
“怎么会这样?朝朝,都是我的错——”
面对东方逸突如其来的关切,吴越简直不胜其烦。
这个渣男仿佛狗皮膏药,沾上就再也摆脱不了。她就不明白了,这人的一见倾心那么容易,为此不惜毁掉自己的金玉良缘。
许是吴越来自后世,她实在不能理解,这样一个风度翩谦的世家公子,竟中蛊般迷恋一个豆蔻梢头的小尼姑。
“公子,我和师姐还要化缘,且先行一步了。”
“哎,小师妹等等我。”
吴越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一抹窈影。
“主子,主子…咱们要不要追——”
“哼,一群酒囊饭袋。罢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毕竟朝朝还小,我也还没有同那女修罗彻底了结。”
言毕,东方逸扬鞭疾驰,很快消失在长街。
彼时斜阳余晖,楼宇炊烟缭绕。
吴越和妙华走的双脚胀痛,却依旧无所获。眼看夜幕即临,这对苦命师姐妹不由得相对怅惘。
“朝朝,你是不是饿极了?”妙华神情纠结地抿唇。
“嗯,三师姐我两天都没吃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把食物看多紧。”
吴越有气无力地倚着墙,百无聊赖地望向天际。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她拿什么去攻略连青鸾!
妙华看她意志愈发消沉,心下无比内疚。因此她再不顾平时的清高,借故冲到临街的馒头铺,对着老板连连哀求……
“这位施主,我们师姐妹是菩提观的女道士,此番奉师命下山化缘,烦请您可怜可怜,给个馒头吧。”
“臭尼姑滚滚滚,别在这儿挡爷们的生意。就凭你来自西山菩提观,这馒头喂狗吃都不给你们吃,起开!”
老板态度凶狠,甚至抄起了烧火棍……
“施主,施主——”
“还不走,我真打你了,怎么菩提观里都是些没皮没脸的骚货。”
“老板说得对,那就是个淫窝!”
“就这些货色,还敢勾引世子爷。”
“可不是,我们青鸾将军为国杀敌,竟遭了你们这些妖姑的道儿。”
“本小姐这有三个大白馒头,用脚踩过给你吃可好?”
“讲实话,这尼姑连您踩过的都不配吃,还是孙小姐仗义。”
“对,还不麻溜爬过来接着。”
……
围观百姓越聚越多,大家群情激愤,侮辱贬损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吴越赶来的时候,妙华已气息奄奄地躺在路中央。
“让让,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一丘之貉的东西,谁让你们自己不检点!”
那个孙小姐气势汹汹地走到吴越面前,待看清她的面貌上去就是一耳光。
“小师妹,你们要打打我,不要伤害我师妹,她最无辜……”妙华强撑着身体,死死将吴越护在身下。
“她无辜?简直是最大的笑话,我孙佩卿誓于你们菩提观作对。若非那些不要脸的寻花客请旨,我们这些正义之士早就荡平那个破庵了。”
“三师姐你靠着我,不要怕!”
吴越眉目英烈地扫过围观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孙佩卿身上,冷笑道:“好一个正义之士,故意添油加醋地引起百姓怒火,以便展示你的能耐。我看你穿戴不俗,许是饱读诗书的官宦之女,我们师姐妹一无作恶,二来也不曾言语失德。我师姐怜惜我数日未有饮食,这才卑微相求。可你们呢,不是嬉笑辱骂,就是凭着人多势众肆意欺凌。”
“谁让你们自己下贱呢?”
迎着孙佩卿的白目,吴越有理有据地反驳:“何来下贱?化缘吗?菩提观内就我们师姐妹吗?倘若我们真是你口中之人,何不呆在庵中吃喝享乐,哪里需要饿着肚子满街乞讨。”
“小师妹……”妙华滚烫的热泪大颗大颗砸落。
“也对,大家伙是不是过分了些。”人群中传来感慨。
周遭纷纷动摇,虽然讨厌菩提观,可天子脚下也不能逼死人。
此情此景,顿令孙佩卿勃然大怒,她斜眸冷瞥:“一张巧嘴信口雌黄,近来你们庵中多少姐妹流连富贵,何必惺惺作态。与其同我争辩,还不如快些去投奔,免得饿死你们。”
“前方何人喧哗?”一个孤影背光而来。
吴越眯眼试图看清楚,却因为和孙佩卿理论耗尽精力,此时突然昏倒在地。
“时间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话音未落,来人还将吴越抱了起来,此举瞬间惹怒了孙佩卿。
“表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说着孙佩卿夺过路人的提灯,没好气地怼过去:“你瞧仔细了,这就是那个小浪蹄子尼姑。”
“她只是个小丫头,郎心易变干她何事!”
一旁的妙华直愣愣地盯着,千种思绪萦绕于怀,终是含泪跪谢:“青鸾将军人品高贵,在下感激不尽。”
月上柳梢头,乌鹊绕碧桐。
妙华托腮守在床畔,屋内灯火摇曳,小火炉上兀自煨着热粥。
“咳咳咳……”
帐内刚有动静,妙华便蓦地清醒。
“朝朝,你感觉如何,要不要喝点水?”
“这里是——”
软枕香舍,令人惶恐。
妙华小心翼翼地托起她,一边将枕头垫在她身下,一边真心实意地褒奖:“说来惭愧,咱们师姐妹被青鸾大将军所救,这里是她的府邸。”
“什么,真的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良机就这么水灵灵出现了。如果能留在将军府,哪怕做个小丫鬟,也算接近任务对象了。
见吴越神色激动,妙华只当她自惭旧事,忙婉言开解:“依我看,小师妹不妨放下心结。我原以为你受碧云之流蛊惑,对那世子爷存有非分之想,今日才明白你的苦衷。小师妹既然无意世子,想来青鸾大将军不会黑白不分。”
“哎,可真是冤死我了。我怎么会喜欢东方逸呢,若说倾心,我倒是敬佩女将军的为人。”
吴越红唇微合,即被妙华伸手掩住。
“这些话不能乱讲,万一传到将军耳朵里,旁人都只当你心机叵测。毕竟人家未婚夫为了你要死要活,闹得满京都风言风语。”
“三师姐教训的是!”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吃点东西暖暖胃。”
师姐妹对坐喝粥,喝到一半吴越忽然遽问:“三师姐,我有个问题想要向你打听,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你想问什么?”
四目相对,吴越言辞愤懑道:“我们菩提观真如那孙佩卿所言,竟荒唐不堪到百姓嫌恶,可师父明明最是和善——”
妙华长叹一口气,再也没胃口用饭。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有些事情,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看明白。”
“什么事,三师姐快告诉我!”
吴越想不通一个小小的破庵,若真的如此多行不义,京都权贵为何不将其封掉。
凝着吴越单纯的脸庞,妙华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这些腌臜事。可到底架不住吴越苦苦哀求,她垂眸娓娓道来。
此事说来话长,西山菩提观初创于太宗年间。
当时圣上第九女无心婚嫁,自愿以身献佛,但天家儿女岂能背井离乡,因此圣上特意在西山为爱女立观。本来菩提观确实青灯古佛,庵中氛围良好。可轮到慈济做主持,她一改前几位主持的门风。教导徒弟,不以学问功课,不论贤德佛缘,竟只看外貌性情。
“当真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么说碧云和锦翠……”
妙华无声点头,失神轻喃:“我姿色一般,又性情耿直。进门来师傅一直不喜欢我,我总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到位。至于庵内淫·乱之闻,我起初以为是六师妹还俗之故……直到你出事后,我才怀疑师父的道貌岸然。”
“天呐,可我尚且年幼,师父就如此泯灭良知吗?”
妙华指了指她的脸,扬唇苦笑:“小师妹美而不自知,你现下还小,等将来颜色初绽,绝对名动京都。这些年,慈济调教着碧云、锦翠等人,可她们陆续受用后,碧云竟开始培植自己的力量。慈济佯装不知,却恨毒了碧云的嚣张跋扈,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推你出来。”
“这么说来,是她刻意让我接近东方逸?”这蔫坏的老东西!
“倒也不是,另有其人罢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