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乐宁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时，窗外渐渐热闹起来。
云曦敲了敲门，在门口柔声喊道：“姐姐，廖小将军回来了，咱们出去瞧瞧吧？”
乐宁指尖动了动，定了定心神，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懒懒道：“你去吧，我还没起呢，就不去了。”
“好吧……”
等云曦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乐宁起身站到窗户边，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主街的尽头，浩浩荡荡走来一队人马，少年身披战甲，眉目如画，骑在马上缓缓向前，街道两边挤满了热烈欢呼的百姓，他微微笑着，向他们致意。
乐宁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不自觉地将手紧握成拳，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变黑了，看起来稳重了些，却更好看了”，乐宁在心中暗道，心跳随着马蹄声一步一步清晰起来。
井然有序的队伍由远及近，经过百乐生辰糕店时，那骑在马上的将领目光微微偏了一下，似乎看到了熟人，冲里面笑了笑。
乐宁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不自觉地将窗户缝开大了一点，她动作极小极轻，马上之人却似乎听到了有人开窗的声音，忽然抬头望了过来。
视线交接，乐宁身子一僵，心跳开始加速，一瞬之后，她反应过来，急忙用力关上窗户，熟悉的面庞被阻隔在薄薄的窗纸之外，乐宁转过身，深呼吸几下，拍了拍突突突跳个不停的心口。
等她缓好心神，再慢慢转身打开窗户时，那领头的将领已远在三十丈之外了。
“姐姐，你看到了没有，廖小将军和慕清姑娘都在队伍里呢！”
云曦激动地跑上楼，站在门口冲里面喊道。
“哦，是吗？能活着回来就好，你先去店里吧，我过会儿再起床。”
“是啊，廖小将军还冲店里看了一会儿呢……那我先下去了姐姐。”
“……好。”
廖云天大胜归来，第一站自然而然是入宫面圣，早就听说圣上携百官设了宴在等廖云天，乐宁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宫。
下楼后，她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连吃早饭的兴致也没了。
云曦和大郎几人看她无精打采的，知道廖云天三年前出征没有与她道别，三年来也没有来过一封信，她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廖云天回来，她不仅没有下楼，这会儿下了楼似乎还在暗暗生气，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上前与她搭话。
乐宁躺在躺椅上就是一上午，百无聊赖，一杯接一杯地喝茶，直到三郎跑进来道：“主子从宫里出来了！”她才伸了个懒腰，顺势挪了挪身子。
不过，看似一动不动的人，心里的小旮旯却一直没有断过：
“出宫了，他下一步应该要回骠骑大将军府休整一下吧，从宫门口到这里，差不多需要一炷香的功夫……”
“乐宁啊乐宁，你紧张什么，不就是个骠骑大将军嘛，还能把你一介良商怎么样？”
“再说了，又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升官，你也没闲着啊，这三年来，包了多少亩地，种了多少无籽西瓜和大樱桃，数都数不过来……”
“对了，廖云天还没吃过大樱桃和无籽西瓜吧……”
“还有啊，本姑娘的蛋糕连锁店已经开到西南了，他应该还不知道……”
“呸呸呸！他知不知道，吃没吃过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本姑娘已经把钱赚的这辈子都花不完了，还怕他？”
“回头把地契还给他，顺便把这几年的租金给他算一算，就像上次云曦给顾子琛六千两抵那玉佩一样，不用给他好脸色。”
……
乐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见三郎悻悻然从门外走来，一时兴起抓住他问道：“怎么了？不是刚还在兴奋地说你家主子要来了吗？”
三郎低着头，唉声叹气道：“他去若兰谷了”，说罢，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站直身子补充道：“应当是送慕清姑娘回去看看，姑娘你别多想。”
乐宁：“……”
“嗨！我多想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呗！”
说罢，她一骨碌起身上了楼。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背影，一旁大郎二郎四郎和云曦对三郎投来一阵死亡凝视。
两刻钟之后，乐宁拿着一个木盒子雄赳赳气昂昂下了楼。
“三郎，这是地契和三年的租金，你现在就给你家主子送过去，就说我说了，即便是朋友，也不能欠他的，至于你们四个……就再欠些日子。”
“这……姑娘，也不用这么着急就还钱吧……”话说到一半，他抬头看到自家老板那足以刀死人的眼神，瞬间转身向门口跑去：“是！姑娘！小的这就去送！”
一旁大郎二郎四郎云曦：我去忙我的活，我什么都没看见。
又过了半个时辰，骠骑大将军的队伍终于又浩浩荡荡向着主街而来，乐宁原本正用清冷秀丽的面庞招待顾客，谁知廖云天的队伍临近门口时，店里的客人都抢着跑出去看传说中的骠骑大将军了，她只好轻叹口气，站在离门口不远的窗户跟前玩弄自己的头发。
不久之后，队伍停在了路中央，领头的将领翻身下马，往店里看了一眼。
乐宁及时躲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不过，廖云天很快便走了进来。
贵客上门，再躲下去就有点小气了，乐宁清了清嗓子，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将军要来点糕点，还是樱桃西瓜？”
她垂眸看着他的衣摆，没有抬头看他。
窗外热闹非凡，人们纷纷议论百乐生辰糕有多美味，将军走了一路，经过了无数酒楼菜馆，却唯独在这里闻香下了马。
“我来提亲。”
声音低沉悦耳，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乐宁怔了怔，扶住了身侧的门框。
门口围观的百姓静默片刻，忽然炸了起来。
“将军说来他来提亲！”
“跟谁提亲？乐老板……前世子妃吗？”
……
廖云天迈步上前，将她拉进店内，转身关上了门。
“诸位，今日打烊，劳烦各位明日再来！”
门外一众百姓：“……”
门外一众将士：“……”
“我来提亲，你应还是不应？”
乐宁还在怔愣，廖云天转头便问，乐宁还没从“将军入了若兰谷”一事中跳出来，只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我来提亲，你应还是不应？”
他又问了一遍，话音刚落，忽见大郎从厨房里跑出来，慌慌张张跑出门外，又体贴地关上了门。
“……”
回过神来的乐宁冷下脸，甩开他的手道：“将军刚在若兰谷待了一个时辰，出来就来我这里提亲，不合适吧？”
廖云天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抿嘴一笑：“你生气了？”
乐宁瞪他一眼，忽然之间又找到了一些往日的熟悉感：“我生什么气，将军威武霸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与我八竿子打不着。”
廖云天压着笑意抓住她的肩膀，她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攥着：“我去若兰谷，是为了遣散那些愿意脱妓籍的姑娘，放她们自由，让她们回家。”
“啊？”
乐宁有些惊讶，有些欢喜，又有些懊恼，早知道廖云天去若兰谷是为了……她方才那样子岂不是很蠢？
但话已出口，再解释反而显得她心虚，只好顺着自己的脾气任性道：“回家……那她们没有愿意跟着你的？”
廖云天忍不住笑道：“有。”
乐宁听他笑，脸已红得像个苹果，但嘴上依旧不饶人：“那就恭喜将军了，爱情事业双丰收。”
廖云天见她吃醋，脸上的得意丝毫不加掩饰：“可我拒绝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们两情相悦，我只想娶她一个。”
乐宁：“……”
“将军的心上人是……”
“你。”
说罢，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站着不方便，上去说。”
“喂！谁说跟你两情相悦了？你放我下来！”
“谁刚刚吃醋了，谁就跟我两情相悦。”
乐宁：“……”
门外，顾子琛站在人群中，发觉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拉起不远处云曦的手，进了隔壁的云曦堂。
“今日关门打烊，诸位要看病的明日再来！等不及的去找别的郎中！”他大声道。
街上众人像看戏似的，看看百乐生辰糕店，又看看女医云曦堂，忽然反应过来：“世子这是得不到正主，只好拿丫鬟出气了！”
“可怜了云大夫！”
“也不算可怜，我看云大夫一拉下脸，世子就怕得要死……分明是世子更可怜一些！”
“……”
女医云曦堂内。
顾子琛将云曦抱上了楼，经过三年的摸索，他已经知道了从云曦堂通往云曦房间的路。
“顾子琛！大庭广众的，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云曦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除了昨日留给他的那把油纸伞。
“三年了，你在等廖云天吗？”顾子琛一边抱她上楼，一边问道。
云曦手中的动作蓦地一顿，半晌，冷着脸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一直喜欢我，忘不了我。”
“无耻！”
“你怕她伤心，所以想等廖云天回来，再跟我在一起，不对吗？”
“想得美，你再等三十年再说。”
说话间，顾子琛已经将她抱进了房间，把门反锁住，“三年了，我等不了了。”
与三年前在马车上一样，顾子琛来势汹汹，将她放在床上时，解开了衣带，趁她推他的胸膛，拉开了她的裙子。
她越挣扎，他越强势。
当顾子琛再一次倾身而来时，她放弃了挣扎，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四目相对，顾子琛眼中的情意一览无余，云曦抬头亲了他一下，看着他眼中燃起的熊熊烈火，柔声道：“成亲三个月，你从没有来看过我。”
“我当时鬼迷了心窍”，上一刻还霸道无比的男人对上她的目光，瞬间温柔下来，“可你也晾了我三年，这三年，我过得比那三个月煎熬得多了。”
“活该，自找的。”
“我自找的，我活该。”
顾子琛倾身而下，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王妃会让你娶一个丫鬟吗？”
“会，我早跟母妃说好了，只要你愿意，明日便能再娶你进门。”
“我不愿意，我还要坐诊。”
“让你坐诊，不过，我等不及明日了……”
……
古代房间的隔音效果很不好，好在楼下的门和楼上的窗都关上了，乐宁如是想。
廖云天把她抱到房间里时，隔壁传来了顾子琛和云曦不可言说的窸窣声。
“还是下去吧……”乐宁笑嘻嘻看着廖云天，脸已经红得像晚霞一样。
廖云天摇头：“不，就在这里说。”
乐宁挑眉：“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怕打扰隔壁的云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