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跳出立场的问题，单纯看待人类和鬼族的争斗……

对于双方而言，除了增强己方实力，还能削弱敌方实力。

在鬼族占据了优势的前提下，人类能够一举翻盘的希望只有神子。

“或许，他预言到人类会召唤神子，获得龙神的庇佑，所以抢先一步，召唤了神子，想要将神子掌控在手中。”鵼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野果，一边啃，一边思考。

“这样，未来改变了，人类那边自然无法得知异世界来者降临的消息。”

又或者，那鬼王本就是预言的一环，想要改变现状，却又变成了神明的棋子。

这不就相当于“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相比防守反击型的魔王，鬼王这种主动出击型的，确实很少见。

沈沫挠了挠日渐圆润的下巴，圆圆的脑袋趴在爪子上，短短的龙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面。

正如先前分析的那样，鬼族向人类复仇，人类可以迁都逃离。

所以，鬼王之所以这样急切……

“想要获得天灾般的力量吗？”

看来，鬼王的野心，或者说仇恨之心，比她想象中更强烈。

不过，神子不是无情的物什，是活生生的人。

人是没有立场的，但是人类有。

将希望寄托在一人的善恶之上，自信能够掌控一切，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绝望。

抛却这些非凡之力，鬼族根本没有胜算。

沈沫舔了舔爪子，心里摇了摇头，困兽之斗。

森村兰喝了一口姜汤，辛辣的味道，让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额头冒出了热汗。

其实有个问题，她一直感到疑惑，“什么是神子？”

想起初见时，金发男人意味不明的话语，她想了想，“能够召唤龙神的人？被龙神选中的人？拥有神力的人？”

“神子自身就有特别的力量吗？就像时代剧里的巫女？”

鵼支着下颌，进食完的他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睫毛微垂，狭长的眼睛似睁未睁，“是被龙神选中的人。”

“神明无法干涉人类的争斗，所以才会选出代行者。神子的意志，就是神明的意志，无论善恶。”

沈沫抖了抖鳞片，翻滚了两圈，“既然是神明偏爱的人，自然是由神明赐予了力量。”

等到一切结束了，又把力量收回去，一来一回说不定还更多了。

一个人能拯救平安京吗？势必是不能的，它只是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贵族依然歌舞升平、寻欢作乐、附庸风雅。

受苦受难的依然只有平民百姓。

但人总是想活着的，至少死得慢一些。

说起来有点魔幻。

在她摸进平安宫，找到被隐藏的历史书卷之后，这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就更加强烈了。

身为龙神的诅咒，她能感觉到人类的痛苦和怨恨。

祂们是这样说的，那些从海上漂流来的鬼，白得像雪，头发似金似银，长相怪异却过分美丽，鬼族野蛮地侵占了祂们肥沃的土地，想要定居下来，祂们试图赶走鬼族，却遭遇了激烈的反抗。

有些鬼趁乱逃跑了，躲藏了起来。有些鬼被俘虏，成了祂们的囚徒。

鬼族果然狼子野心，蛰伏多年，竟然学会了妖术，抢夺了四神，释放了污秽，想要毁灭京都，可怜的人们无力反抗，死伤无数，祈求神明救助。

有些被误认作鬼族残忍杀害的人们哭诉道，只是因为拥有接近金色或银色的头发就被自己人杀死，真是太冤枉了，这也不是祂们能选择的，如果有来世，希望做个僧人，或者在长出金银头发前就被扼杀在母亲怀里就好了。

至于鬼族，她没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不知是缄默不语，还是祂们并不相信龙神。

平安宫里留存的史书记载，平安京曾是荒芜的土地，涉水而来的鬼族开垦种植，定居在了这里，迁都的时候，侦查的武士团发现了这些鬼族，一番血流成河的清理之后，工匠们推翻了房屋，在此之上，建立了平安京。

自那之后，罗城门附近就经常会有鬼族游荡，据说那里曾是祂们的家。

沈沫心里摇头。

这么一看，恢复原来的样子，竟然还是最好的选择了。

森村兰呐呐，“也就是说，神子存在的意义，只是……召唤龙神吗？”

作为力量的容器，注入了正确的意志，像筹码一样……

神子本身是无关紧要的，只是人类和鬼族双方不愿对方得到优势，因而或被争夺，或被保护着。

而被赐予了力量的神子，从头到尾都在龙神的掌控之中……

如果神子遇到了危险，龙神会像仙女教母一样保护她吗？

森村兰摇了摇头，将脑海里胡思乱想的可怕念头甩掉，转而说起在街坊间除秽的事，“这样真的能把鬼族引出来吗？”

突然拥有了神奇力量的兴奋褪去，她又感觉到了茫然无措，“秽气就像源源不断的溪流，怎么都没办法除尽。”

当有些事情开始去做，总归是会患得患失，担心做得不够好。

虽然短暂祛除了人们身上的秽气，但转眼又会染上，日积月累下去，人们的身体会变得衰弱，容易患病。

这时候，她才切实明白了结界的重要性。

说到这个，森村兰更觉得奇怪了，从人们口中得知，几乎每个招来祸患的鬼族都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或许是听得多了，她竟也觉得鬼族强大得不像人类了。

“为什么鬼族都有特殊的力量？祂们真的是人类吗？”

鵼挑眉，双手拢袖，“这样说，阴阳师也不算人类了吗？”

关于能力的事情，“或许祂们得到了什么机遇，拥有了特殊的器物，掌握了某种特别的修行方法，激发了身体的潜能……”

更何况，鵼抖了抖翅膀，“没有自保能力的鬼族，根本不会出现在平安京。”

出现就会被杀死驱逐，自然就不存在普通人一般的鬼族。

嗯？沈沫脑海里灵光一闪，或许通过鬼族能力的特殊性，能够找到鬼族的根据地也说不定。

只要解析出祂们的能量之源，追踪过去……

暂且按捺下这种猜想。

沈沫舔了舔爪子，“京都现在的情况，是由多种原因引起的，即便彻底祛除了污秽，也只是让人体内的阴阳之气恢复平衡。饥饿，灾荒，疾病……”

“天灾人祸，造成了如今的平安京。”

她想了想，“在超能力的领域上，暂时没办法超越、彻底解决祸患，或许尝试一下用人类的方式？”

就像经典穿越剧那样。

沈沫踩了踩爪子，“异世界来者，难道就只有神明降下的力量吗？不是神明选中的人，就没有一点才能吗？”

森村兰似乎有些明悟，除了拔除污秽，或许她能做更多的事情。就像制作口罩，做简单的水过滤装置，消毒，隔离病患……

黑发少女的双眼一点点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前进的目标。在找到回家的方法之前，她也希望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鵼挑眉，虽然他并不关心人类的争斗，但活了那么久，他多少看过类似的事情，“人类内部也有争斗和分歧，既然作为强大的巫女现身，恐怕很难继续待在九条，为平民百姓做事。”

贵族并不关心平民百姓的死活，却会掌控“异常”。

因此，有能人异士出现，祂们定是会派人来接触，毕竟，阴阳师都是为贵族服务的，在如今魑魅魍魉横行的时代，这些能人异士，才是祂们依然能过上纸醉金迷生活的保障。

一个强大的巫女，总是要被“掌控”起来的。

沈沫很是赞同地点头，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少女的手背，“所以，兰酱要好好复习啊。”

“诶？”

*

直面只在大河剧里看到过的贵族姬君，虽然看起来年岁还小……

身着巫女服的森村兰依然感觉有些紧张，正襟危坐的身子不由得更加板正了。

对上了那双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眼睛，她脑子迟滞了一瞬。

嗯，花子，花子曾经给她讲过的道法，她……

“森大人？”

尤带婴儿肥的女孩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讲解道法。

化名为“森”的森村兰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掌心缩成一团的黑团子。

脑海里想起花子寓教于乐的故事，她顿时联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童话书、大河剧。

“失礼了，在这之前，请允许我讲述几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吧……”

另一边，分头行动，偷偷摸进土御门府邸的沈沫，却是迎面碰上了造人现场。

她舔了舔爪子，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嗯，巫女，宠物，妖怪……

再加上现在的“里陶造人”。

难道，这里也有穿越时空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