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句话脱口而出，也实在不能怪沈柏。
他在英国留学了三年，来到世界腐文化的大本营，见到的、听到的，关于两个男人之间能发生的事情，简直超出了他前十八年的认知总和。
如果宿醉、被男性好友带回家、换下来的衣服被用剪刀剪碎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腐国……
沈柏无法不担心自己是否已经失去了清白！！
换做姬汶予，他确实也不能理解沈柏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青年冷淡的眉眼还是那副沉静的模样，盯着沈柏，冷静地问：“你在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沈柏卡壳了。
他吱唔了两声，觉得自己确实是误会了，小鸡怎么可能对他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一时间更加觉得抬不起头来：“我，我没想什么啊，就是觉得这身西装挺贵的。你就这么剪了，哈哈！”
姬汶予才不信他的鬼话，心里烦躁，只盯着他追问：“说实话！”
沈柏极少见到姬汶予这样强势的态度。
青年的漂亮，其实并非一种五官昳丽、浓烈的美，而是在于他疏离冷淡的清冷感。
即便是冲着沈柏生气，他也是含蓄内敛、克制自持的。
可面前这人却是另外一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刚刚洗漱完，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潮湿，平日里颜色浅淡的唇现下是一片红润，就连那双时刻与人保持距离的眸子，都带上了步步紧逼的执拗。
沈柏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骗这样的姬汶予：“那我说实话，你别笑我啊——！”
姬汶予皱眉：“少废话，快说。”
沈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里挣扎一番，还是没敢撒谎。
他小声承认：“我就是看我的衣服被你剪破了嘛……咳！你知道的，在英国那，他们有时候玩的挺野的。就，算是情趣吧。我不小心脑子就歪到那上面去了！也没什么，就是玩玩，没传的那么恶心。”
姬汶予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心里有一种被背叛了的委屈。
“就是玩玩”？沈柏在英国也这样“玩”过吗？
是和什么人？他到底和多少人亲近过？到什么程度？
昨晚两个人被酒精拉近的距离，沈柏的声音、触感、气息带给他的熟悉的悸动感，如今全然崩塌。
姬汶予自嘲——他昨晚到底为什么要带沈柏回家？
他甚至还照顾他，担心醉酒的他睡的不舒服，翻来覆去放心不下他？
其实沈柏并不需要吧。
眼见姬汶予脸色都变了，沈柏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小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子里那么一想，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我错了！”
姬汶予不想多谈，只摇头平静地说：“这不是你的错。让一让，我该走了。”
沈柏察觉到这样的平静与往日不同，是断然不肯放姬汶予离开的。
他抓住姬汶予的手腕，开口问他：“到底怎么了啊？我承认我脑子里的东西不太干净，也跟你道歉了，为什么生气啊？从我回国，你就一直这样子了，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到底怎么了？或者是我错在哪里，能告诉我吗？”
姬汶予知道自己的情绪有点过分了。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了闭眼，那种激烈难以自抑的情绪不再张牙舞爪，仿佛轻而易举被消化掉，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冷淡。
他很好地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是啊，他是沈柏的什么人，凭什么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又凭什么委屈呢？
他们只是朋友，而且沈柏是很好的朋友，从来一直都是沈柏包容他不稳定的情绪、消化他带给他的负面的东西。
姬汶予觉得自己有责任给对方一个解释：“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沈柏，我不管你在国外玩的怎么花，或者你将来还要怎么玩，都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或许这一点能够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我也不知道。”
姬汶予鲜少这样表达自己，可是沈柏完完全全没有听懂。
他不知道姬汶予脸上为什么会有那样隐忍克制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小予让人克制不住的心疼。
沈柏低落地道歉：“对不起，小予。”
姬汶予勉强笑了笑：“是我的问题，你干嘛总在道歉。”
“不是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什么说……”
平日里废话一堆的沈柏有点说不出话来，他道歉是因为自己不能够理解他；其实他真的好想抱一抱姬汶予，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
小鸡一直不喜欢他碰到他，为什么昨晚喝醉的时候，他不借机多抱一抱呢？
最后，沈柏只能用低落的声音说：“我从来没有玩的很花，我是知道了很多不怎么健康的东西，可是我什么没干啊！我每天多忙，小予你是知道的，哪里有时间玩？回国也是，只要你愿意听，我可以把每天的行程都告诉你啊！”
姬汶予看着沈柏失落的表情，还有他那双十几年如一日专注、明亮的双眼，突然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他分明是想要了解沈柏的，却还在口是心非：“没有必要。我们都是成年人，没有必要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每分每秒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对方。”
姬汶予觉得配不上坦荡、明亮的沈柏，他们两个人的底色分明就是截然相反的。
他敏感又脆弱，偏偏抱着自己固执的自尊心，不肯放下身段来问他。
他想知道，沈柏为什么急匆匆地出国？
他想知道，沈柏在国外真的有像别人说的那样，三天两头换女朋友吗？
他想知道，沈柏到底怎么看待他，看待他们的友谊，或者在知晓了他的心思之后，还怎么看待他？
底色昏暗的情绪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自责、自厌、自弃的声音几乎要把姬汶予淹没了，他觉得自己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可偏偏无法呼吸。
他在缺氧吗？
沈柏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小予？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白？”
我好累啊，沈柏。
抱抱我，沈柏。
姬汶予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下一刻，他被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沈柏心疼地抱紧了他：“小予，别哭啊。”
姬汶予听到自己用冷淡的声音说：“我没哭，你看错了。”
“是，我看错了，你没哭。”可你的表情分明比哭泣还难过。
“沈柏，你好臭，头发一股烟味。”
“嗯，昨晚没洗澡嘛。”
“……沈柏，你抱够了没？”
“嗯，马上。”
沈柏就这样静静抱着姬汶予，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在自己双臂中慢慢放松，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他低低地问：“小予，昨晚为什么一个人跑去酒吧？和家里吵架了？”
姬汶予否认：“不是。”
沈柏不肯放过这个问题，追问他：“那是怎么了？因为听说了我回国，他们又给你压力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沈柏又是一阵心疼，气恼：“我就知道会这样。从小到大，就没有消停过！为什么两家的攀比非要牵扯到我们身上？这回又是要干什么？让我猜猜，是不是见我在沈氏上班，他们让你也进家里的公司？”
姬汶予的声音闷闷的：“他们让我不要再学画画了。”
沈柏用英语骂了一句特别脏的话。
他抱紧姬汶予，像是给他力量，又像是以此证明自己的支持。
沈柏用坚定的声音承诺：“小予，等你毕业，我一定赚够钱，给你开画展！他们不理解你的爱好，不支持你的事业，还有我呢。我以后给你的，一定不比你爸妈少！”
姬汶予无声地笑了笑，表情却像哭一样。
谢谢你，沈柏。
见他没说话，沈柏没忍住，悄悄地说：“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因为还没赚到多少钱……我瞒着家里，开了一家公司，是在英国的时候就弄好了的，找了几个学长和学姐帮我。过段时间等我们的产品做出来，再告诉你具体在做什么。”
他怕自己试水失败，到时候会丢脸。
姬汶予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鼓噪的声音震动着耳膜。
他闷闷地问：“告诉我干什么，我又不像你的学长学姐能帮你。”
沈柏嘿嘿地笑了：“我开公司为了谁？我在外面辛苦打拼三年为了谁？不要这么没良心吧小予。”
姬汶予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沈柏这么做……是为了他？
“小予，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姬汶予慢慢回抱住了沈柏，低低地答应了：“嗯。”
或许，真的能好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