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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何时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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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大昭国下船,恰时已近黄昏时刻,虽然是初春,却冷得像深冬。

冥庭不同于其它四域的百国割据,这里只有大昭一个国家,亦是人族之中最大的王朝,其版图甚至延伸到了灵川域与扶风域。

只不过普通人类的意识里没有五域概念,只有山与川,国与国。

金璎珞刚一下船便拉着路人问路,“大爷,请问冥庭地府怎么走?”

花听眠拿着葫芦喝了一口小酒,听见这话,差点没喷出来。

路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会儿金璎珞,从吃惊到同情,“小小年纪,怎么就傻了呢?唉,真可怜。”

金璎珞:??

“你是在骂我?”

老大爷摆摆手匆忙离开,生怕沾上傻气似的逃了。

花听眠抹了把嘴角处的酒滴,走过金璎珞身边时拍了拍他肩膀,拖着悠长尾音说:“要去我家,你还用得着问别人~”

颜月等所有人都下了船,才牵着花情随后跟上。

“璎珞。”

他走到金璎珞身边,眉目含笑,温和地解释道:“寻常人不知五域,更不知地府,他们大多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鬼神之事,所以这样问,会吓到老人家的。”

金璎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移至杜兰身上,本想向她请教一二,却发现杜兰望着北边方向的天空,情绪里染上了比黄昏还要沉重的伤感。

金璎珞绕到她面前,挡住她远眺的视线,心急关心道:“师父?你怎么了?好难过的样子?”

杜兰缓缓收起奇怪神色,垂眸一笑,语速从容,“没什么,大家快跟上冥神大人和游星吧。”

颜月看了眼相如赋,一路上没听见他怎么说话,想来定是对三千年前的旧事还耿耿于怀。

“要不,你先回天庭。”

相如赋自顾自跟上杜兰与金璎珞,漫不经心的步伐却显得有些僵硬,“现在人间正值春季,我一个秋时仙官回去也是闲着没事儿,就当玩咯。”

颜月照顾他情绪的好意被驳回,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花听眠本想带他们找一个偏僻角落开传送阵,谁知一进入人族城市,金璎珞和相如赋就像脱缰野马,又兴奋又好奇,顶着两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四处乱逛。

倒是花情乖乖跟在颜月身边,叫人省心。

花听眠不知为何竟也纵着他们,刻意放慢步伐等他们逛个够。

“星星,你也好久没回大昭了,去玩玩吧儿。”

游星面无表情,但在看见小摊上的机关玩具时,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得不说,人类总有那么多新奇玩意儿,难怪天庭时常流传着一句话“不羡鸳鸯不羡仙,但求逍遥在人间。”

颜月看向杜兰,笑着问:“云浮宫平时很严吗。”

杜兰微一颔首表示恭敬,但还未开口,却被花情接走了话。

“严,云浮宫是仙门百家之中最严的了,五日一小练,十日一大测,若比试排名靠后,就会失去每七天一次的休沐日,真的好艰难啊~”

他不经意抬头望着月亮,回忆似乎穿过月色去到了云浮山间,叹息声里掺杂了几分不忍直视的过往。

杜兰笑笑表示认同,便没再重复解释。

颜月抻头追寻他的目光,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花情打了个寒颤,甩头从月亮上收回视线,尽量不去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作为交换弟子,我可没少在云浮宫待,受了不少罪呢。”

他看了眼跳脱的金璎珞,嘴角微扬,语气里似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唉,真同情他们。”

砰!

前方街头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几人同时敛了轻松表情,各种都警惕起来。

金璎珞和相如赋匆匆回到队伍中,支着脑袋去探寻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儿。

颜月神情严肃,认真提醒道:“如果是人族的事情,我们不要多管。”

不一会儿,乌泱泱的人群同时快速朝街尾逃跑,小食与玩具遗落满地,被混乱脚步踩踏得看不清原本模样。

人流中有人惊慌大叫:“有鬼啊!鬼吃人啦,快跑啊!”

可能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身处恐慌气氛中,难免会跟着紧张,没来由地只顾逃命。

颜月几人立在快速涌动的人流之间,像湍急水流中巍然不动的坚石,在一片混乱下格外突兀。

他们想逆行过去看看情况,奈何人潮实在过于凶猛,只能紧挨在一起等待混乱结束。

颜月紧紧牵着花情的手,将他拉近贴在自己侧方,生怕他会被人群冲散。

当百姓哄散离去,风卷起青石板上的残纸,街头处显露出几名灰袍青年,他们正围在一起举手施法,好像是为了压制什么。

相如赋瞳孔猛震,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不等颜月下令便冲了过去。

“相如赋!别冲动!”

颜月伸手没拉住他,只好领众人急忙跟上。

相如赋一把拨开两名灰袍青年,见地上躺着另一个灰袍青年。

他面容发青,双唇发紫,捂着眼睛痛苦地打滚哀嚎,嘴角两边隐隐约约露出两颗尖锐鬼齿。

相如赋二话不说朝他施法,指尖不断溢出橙色流光渡在灰袍青年身上。

他额边青筋微显,冷汗虚落,眉头锁在一起,施法越来越吃力。

花听眠先行赶到,甩出一团鬼火击中灰袍青年胸口,而后隔空用力一拉,便从青年身上拽出了一个黑鬼影。

鬼影见状想溜,却被金璎珞堵住去路,用乾坤袋瞬间收了进去。

这鬼实力不弱,但过于倒霉,一下子遇到了四个四界最强之人。

颜月牵着花情姗姗来迟,虽不满相如赋私自行动,却也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只能用无奈的眼神对相如赋叹了口气。

相如赋拱手一揖,面色冷凝,“神君赎罪,我没想太多,只想救他们。”

那些灰袍青年各个都是仙家装扮,服饰统一,见躺在地上的队友逐渐恢复正常状态,为首那个年纪较长的便领众弟子向相如赋鞠躬道谢。

“多谢仙友出手搭救!请问仙友是何门派?我师父寻仙榭长音长老日后定当亲自登门拜谢!”

颜月忽然感觉手中的手在发抖。

他偏过头,目光悄悄落到花情脸上,发现他注视着地面,紧抿双唇,眼里隐忍着熊熊业火,仿佛欲烧毁一切。

颜月在他身上看到了仇恨二字。

“小花。”

颜月凝蹙眉心,稍稍发力握紧花情的手,希望渡给他一些精神力量,并关切问:“小花,怎么了?”

花情阖眸,胸口呼吸急促,仿佛在拼命压制怒气,好一会儿才趋于平静,把脸转向另一边。

“别多问,别管我的事。”

颜月有些怔愣,从他话里听出了浓浓的疏离感,忽然觉得二人之间又变得陌生。

他避开花情的方向,忍下担忧与疑问,不再多言,但一直没有松开紧握的手。

相如赋眼皮颤了颤,发出一声冷冷自嘲,“呵,何门何派……这话你该问问你们的祖师爷爷,当年将我从寻仙榭宗谱中除名的时候,可有告诉过我,以后该自称何门何派?”

闻言,周遭忽然一片冷寂无声。

几道同情的目光幽幽落在他身上,残风卷起橙色纱衣,那个破裂的发字在冷风中显得格外狼狈。

寻仙榭众弟子怔怔抬头,诧异目光中还带着惊喜。

“是,烟溪秋时仙官?您怎么会来冥庭?”

颜月能感受到相如赋身上萦绕着沉重的,来自三千年前的怨气,但他见寻仙榭弟子有危险,还是会不经思考出手相救。

平时看上去懒散洒脱,没心没肺地好像什么也不在乎,谁能知道,有件事情扎在他心里,刺痛了他整整三千年呢。

相如赋沉默了会儿没有回答,侧身为弟子们让出视野,让他们正面对上颜月,“神君在此,你们告诉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众弟子眼眶睁大,倒吸凉气,有几个差点没吓晕过去。

为首的是长音长老入室弟子,在寻仙榭里辈分较高,其余人都是他的徒弟。

他最先淡定下来,连忙拱手拜礼,“巫蓉域寻仙榭第五十八代弟子季川拜见仙羽殿下。”

颜月微笑点头,虚扶一把,“快说,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刚刚的鬼影是什么情况。”

季川直起身子,一五一十道来:“是巫蓉殿宫古真君让我们出山历练,不只是我,还有其它师兄弟都带着门下徒儿四处历练去了,寻仙榭现在只有两位长老与掌门在家,哦对了,还有宫古真君!”

颜月察觉到一丝诡异,眉心不自觉拧了拧,“宫大哥?他请假回寻仙榭,却让弟子们全部离开下山历练,在搞什么名堂?”

季川视线虚瞟几眼,欲言又止。

颜月一改平时和颜悦色的态度,难得端起了神君架子,严肃问:“知道什么,不许隐瞒!”

季川肩膀抖了抖,纠结片刻,拱手,吞吞吐吐道:“宫古真君他……好像得到了一件不得了的神器,怕神器开锋伤到我们,才,才遣离众弟子。”

“什么神器?”

季川摇头,低着脑袋迟迟不抬。

颜月不逼问他,话题转回当下,“刚刚那只鬼?”

季川这会儿回答倒是利索起来,“哦,是一只两百岁的恶鬼,纠缠了孔小姐十几年,许多仙门弟子试着来抓过,但无人成功,我斗胆尝试制服,却没想到害徒儿被他附身,险些丧命,还好相仙官及时出手相救。”

相如赋怀抱双臂,大拇指向后侧指了指花听眠,“不是我,是他。”

花听眠单手撑在游星肩膀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颜月追问道:“孔小姐?”

季川从花听眠身上收回茫然的目光,重新认真对上颜月的眼睛,“是大昭前太师的孙女,一出生就被这只恶鬼纠缠,迄今为止已有十八年,这下有神君相助,孔小姐以后终于可以解脱,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颜月注意到关键信息,“两百岁的恶鬼……”

他看向花听眠,神色凝重道:“就是你我大战前那段时间出生的鬼。”

花听眠的表情逐渐阴沉,手中敲打玉笛的动作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是无嫦……”

冥庭曾经有四位异性兄妹,大哥花听眠,二哥游星,三妹无嫦,还有最小的四妹梦娘。

听花听眠突然提起无嫦,颜月就知道,两百年前冥庭大乱,背后一定有更复杂的原因。

一行人向太师府邸方向走,花听眠趁机对颜月讲述起两百年前的误会。

“曾经有只很活泼的樱花树妖跑到冥庭来,说喜欢我,我见她生得可爱,便送了她一场风花雪月,但心里只当她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以为过不了几天,等她热情褪去,就会乖乖回家修炼,谁想到,我低估了青青的执着。”

“我玩腻了,一心赶青青离开,她却纠缠不放。凭借树妖的灵敏感应,无论我躲到哪儿,她都能找到,无奈之下,我只好乘冥舟进入轮回,投胎成了人。”

“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差,还是她运气太好,天大地大,我们竟然能在街上相遇。”

“那时我已经十五岁,藏了十五年,却被她一眼认出来。”

“这奇妙的缘分让我再次悸动,我以人类身份与她相爱,并结为夫妻,五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本想用人类的一生陪伴她和孩子度过,她也答应我,相守完这一生,以后绝不纠缠。”

“可造化弄人,我离开冥庭这二十年,无嫦趁机放出许多恶鬼作乱,星星在外判定生死簿,刚回去就发现冥庭遍地是恶鬼,他与无嫦大打出手,却发现无嫦鬼力大增,竟能压在星星之上!星星不敌,匆匆唤我回冥庭。”

“没办法,我只能辜负青青母子,在孩子刚满月那天,自尽回到冥庭。”

“解决完冥庭之乱,我把无嫦关在地心山,着手调查她鬼力大增的原因,只是一直没有进展。”

“十六年后,我和星星遇到了不肯投胎的梦娘,我们理念相投,结拜为兄妹。”

“再后来,大概只过个把月,我回去找青青,发现她被人族仙门打散了妖魂。”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害怕失去,于是不顾一切用尽法力找回她的妖魂,带她回地府,闭关为她聚灵。”

“谁知,无嫦背后的控主再次放出恶鬼作乱。当我出关得知真相的时候,你已经带着神君杖来找我麻烦了。”

“我为给青青聚魂耗费了太多鬼力,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事情又没法儿用一张嘴解释得清楚,只能打。”

花听眠说着,幽怨地看了眼颜月,“当时你下手可真狠。”

颜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花听眠重新目视前方,轻敲玉笛,继续说,“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受伤,星星带我逃到灵川,小忱收留了我。”

“你派明熙代理冥庭,我也算放心,便抽身留在灵川帮小忱保护千妖城,一待就是两百年。”

“前段时间小忱通过竺萝母女得知冥庭现在很乱,回去告诉我,我才知道,明熙根本什么也没管!”

花听眠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一个劲用玉笛指怼颜月太阳穴,话里尽是恨铁不成钢,“天庭在养废物吗!”

花情忙将颜月拉到自己另一边,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瞪着花听眠,模样凶狠,眼神似乎在威胁说:你再指一下试试!

看到花情,花听眠眼珠转了转,一下子没了底气,假意轻咳,好像是在为了掩饰什么。

“咳咳,总之,我也不知道冥庭现在什么情况,更不知道两百年前无嫦背后的控主是谁,不过……”

说到这儿,他意外认真许多,“我猜,和明熙脱不了干系。”

这话里并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无端心虚。

就像他提起青青时,和看到花情时,一模一样的心虚。

颜月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我会找明大哥问个明白。”

话题到此为止,几人安安静静前行,除金璎珞以外,似乎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寒风沉重而压抑。

颜月牵着花情,悄悄把他拉近,附耳小声道:“你娘姓什么?”

花情表情沉郁,听见颜月的问题,眼里并没有多少波澜。

他早就知道,颜月一定会注意到故事里关于他的细节。

也只有颜月会在意。

他淡漠回答:“杨。”

颜月拖起别样尾音,一字一顿念出:“哦~杨,青,青。”

花情看向他,凝视他笑意斐然的双目。

颜月为他拨开遮住了眼睛的几缕碎发,有意无意碰到他白皙肌肤,动作温柔,眼神缱绻,仿佛在爱抚心爱的宝藏,“我总算搞明白了你的身世。”

花情深深望了一会儿,半点没躲,只微微侧头,明知故问道:“你很在意?”

颜月眼神一虚,慌慌张张把手抽走,干巴巴地笑了笑:“是,是啊……”

“为什么?”

“啊?就,好奇呗。”

花情平静转回脸,不再看他,“口是心非,真怂。”

颜月:……

颜月五指微微蜷缩,眉眼间流露出苦涩味道:小花呀,你心知肚明我喜欢你,干嘛非要我承认……若我说了,你却只是觉得好玩儿,那我该如何收场……

他沉默地慢慢前行,连牵手的每一分力度都要在心里斟酌斟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心思,想得到他,占有他,想大大方方抚摸他的卷发。

或许在是镇仙塔救莫夕的时候,或许是花情为他抵挡天戒的时候,亦或许,更早,早在兴庆皇宫里那一吻,便已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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