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月内，M.J昏迷的时间要远超于他清醒的时间，又连着发了几天的烧，反反复复的。这也没有办法，大型手术后第一个月是最重要的恢复期，他伤的又重，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还会头疼迷糊上一小会儿才能找回神智。这边Ren帮他检查了几次，受过刀伤的地方的毒素也被清理了个十之八九，再恢复上几个月就该好了。按现在的状态来看，两个月后他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他的腿……M.J看了眼被床单盖住的地方，微微叹气。Ren告诉他，他的腿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但好歹还能用，他也算不上双腿残疾，只是阴雨天会疼就是了。这点M.J并不担心。后遗症只要调养得当，也是能好的，不过需要的时间会久些。

人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运。Thyme和Gorya分别来探望过他，Gorya的次数更多些。M.J知道Thyme周围的眼睛太多，现在不好有太大的动作，Gorya相对能好些，但总的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倒是私底下走了自己的账户帮忙扶持住摇摇欲坠的Jarustiwa。Ren对外顶住了压力，说好歹M.J是伤员，无论是什么原因，就算要将他提去审问，也要等他恢复了才算，这是医生的责任。他这番话说的是漂亮，社会舆论也不敢对医生的天责进行批判，顶多在私底下说说，Ren是看在曾经友情的份上让M.J在他那里多躲上一阵就是了，可传着传着，倒是为Ren积累了好名声，帮了他一把。

令M.J意外的是，Kaning也来探望过他好多次，次数比其余人还要多。大抵是因为她的职业够自由，平日里也够低调小心，来的时候基本找了人少的时间。M.J还是很高兴看见她的，如果不是因为偶尔Kavin和Kaning会撞在同一个时间段来，M.J会更欢迎。

Kaning的性格还是没有变，一直就是那个自己印象里的倔强的，却又甜甜的妹妹。Kaning不会跟他聊别的，只是谈谈她最近的生活。她也不去问自己过得怎么样，因为很明显，自己过的实在是太糟糕了。M.J很享受听她讲故事的时光，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算是放空精神好好休息。

而Kavin……是最让他头疼的。首先，他一点想要见到他的心思都没有。第二，他真的很不想见到他，但偏偏Kavin来的次数还是最多的，一点也不避嫌，仿佛是不怕叫人知道他跟自己的关系有多亲密似的，恨不得现在多点新闻关注度在他们身上。记者是天天在外面蹲着的，担心自己哪一天悄悄出院了让他们赚不到头条热点。也不知道Kavin是怎么进来的。

有意思的还不止是这个。每次来的时候，Kavin也不会跟他说什么，不是喝他的水就是趴在他的病床上睡觉，让M.J实在是看不懂他做这些背后的意义为何。第一次也算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次次如此，让M.J已经没有话可讲了。所以到后来，只要Kavin出现，他也跟着一起睡觉。这样也挺好的，省着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绞尽脑汁地找话来互相试探，累的要命。更何况自己现在是伤员，能少动点脑子就少动点脑子。

以往不愿意见到Kavin，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找不到方法去真正地面对他。如今是不同了，他只是不想看见他。烦、厌恶，等等的曾经就算是动手打了架时都不会产生的负面情绪在Kavin进入房间后，吞噬了M.J的全部。可他现在也没办法将Kavin给赶出去，这般撕破脸皮的事情要是做了，那他才是真正的在意气用事。

有时候一觉睡醒，Kavin已经离开了，时间与位置永远是错开的，不给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机会。

按照Ren所说，两个月后M.J确实出院了。是Gamon亲自来接的他，并且提前通知了所有的记者。部分位置的绑带已经拆了，但M.J的腿的肌肉功能还需要时间来恢复，所以是让他坐在轮椅上，由Gamon将他推出来。其余的F3没有一人来到现场。那是M.J现提醒Ren和Thyme不要来，为了以防万一，他更是让Gorya帮忙盯着Thyme。自己的这两个朋友做的已经够多了，私下里他也是查看了那些他们打来的灰色账目，M.J不想将他们同样给卷进来。

无数的快门闪光灯刺的人双目发疼，如今是白日，M.J以及周围负责的保镖都是戴了墨镜的，勉强能好些。他们也是知道因为地理位置，主院平时没什么大任务，他们便拦在门口，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字音蹦豆似的从张合的双唇见吐出来。

见人越聚越多，连保镖都推不开，好在只有记者位置靠前，其他人距离颇远，但是叫骂声是愈发吵闹难听。Gamon面上的神情也是难看了起来。M.J倒是不以为然。他大病初愈，脸色苍白的很，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他今天穿的又是套黑，更是将那份虚弱给衬托出来。当年F4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家世与罕见的头脑，更有外形美貌的加成，这么多年过去，人们对他们的热情虽然是因为其中三位低调的出行而消减了，但还是能回忆起当初的那份激动。

Gamon余光略过M.J，见他微微点头，便没有继续前行。M.J咳嗽了两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去，包括在外围的群众和摄影师的照相机。咳嗽后M.J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疼，令他无奈地叹口气。

他摘掉了眼镜，环视一圈：“我知道你们很多要问的，那些……我一个也不会回答。但是我告诉你们的，从下一句话开始，都给我好好的记录下来。”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温和，内容也并不令人愉快，但在场没有一个人去与他呛声，“第一，所报道出来的，有关Jarustiwa的内容确实属实。第二，我，M.J，Methas Jarustiwa，从未参与过与人口买卖有关的事务，在报道出现以前，我与你们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有声音开始在后方叫喊，M.J并未理会，他继续道：“第三，我不会否认Jarustiwa犯下的罪责，我作为Jarustiwa现任家主，会承担起相应的法律责任，一切听从皇帝陛下和政府的安排。第四，从今往后，直到我死，Jarustiwa家族收入的一半我会捐献住来为受害者及其家属进行补偿，并且成立公益基金会，保证抵制人口买卖的慈善事业可以顺利地发展下去，而我本人也会捐献出一半的资产，私人资产，作为补偿。我会与政府进行商量，如果受害者或其家属有需要，也可以直接与Gamon或我联系。我想你们是找得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说罢，M.J又是咳嗽了几声。天气热，嗓子干，他这一长串说完，倒又是咳出几口血来。M.J收拢五指，将猩红的液体收拢在掌心处。Gamon见状，推着他向前行进。周遭众人是一片寂静，举着牌子还想继续上前的，也是让开了位置，让M.J一行人上了车。

“他……认真的吗？”一个记者问身边的同行，“一半……他疯了吧？”

同行也是呆住的，她说道：“就算现在Jarustiwa损失不小，但是一半……那也不少啊……而且你听没听见他说的，是到他死，每年的收入的一半……”

“我看他那个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毕竟今天各大媒体全来了，还这么多人……要是承担法律责任的话，那也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觉得他就是在作秀。凭他跟另外几家的关系，你觉得他能做几年牢？”

“你看没看新闻？昨天老Kittiyangkul已经出面说了，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姑息。马上又要大选了，而且关系好也是他儿子的事情吧。不过私人交情在这时候有什么用啊？”后方的一名抗议者说道，“Paramaanantra为首的，全部都撤资了。这下Jarustiwa是真的要完了。”

“我怎么觉得……有点问题？”

“什么？”

“说不好。”那人道，“就是……总感觉有人是在整他吧。一环环的，他的父亲不是刚死吗？紧接着他又重伤，然后这件事就爆出来了。多少有点不对劲吧。”

话一说完，他身边人顿时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是过分巧合了。

“算了算了。”一个人摆手道，“你为他考虑做什么？就算他不是主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么多年来过的好日子难道不是踩在别人的苦难过的？”

先前说话的那人眨眨眼，没有去反驳。与此同时，M.J的车已经消失在视线当中。

上了车，Gamon赶紧递给他纸巾让他擦擦手，顺带将唇边的血迹也给抹掉。她看向M.J的眼神极其不善。

M.J无奈地一笑：“情绪有些激动，主要是嗓子太干了。要是提前喝口水就好了。但好歹这一关是过了，对吧？”

听他这样说，Gamon也说不得什么，面前的是个伤员，还是自己的老板。就算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做了决定的时候倒是果断：“你真的准备全部交出去？”

“没办法。破财免灾。知道金蝉吗？脱掉壳子的过程会很痛苦，但结果是好的，那就得了。”

“如果结果是好的。”Gamon重读，“你朋友的那点资产根本救不了什么。”

“够了。”M.J说，“只是要先苦些日子了。很快就会好的。”

“你说的是轻巧。”Gamon不由得上火，她将自己摔在椅背上，揉捏着自己的鼻梁骨，“老板，等回去您看看吧，财务部的都要开始喝中药了。”

“四个月。最多四个月。”M.J说，“叫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见Gamon点头，他说道，“那就足够了。”

Gamon眉头皱起。M.J胸有成竹的模样并不能让她放心。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M.J具体要做什么。但是四个月……距离大选，还有不到四个月。他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