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好是不是休息了的九月最后一个周末过去,甄语愉快地再度投入了学习当中。
没别的,就是忙。
让他具体去列举每天都上了什么课、获得了什么收获、刷了什么题、产生了什么疑问,有什么学习进展……
他可能会由于过于日常而不想列举。
他习惯将重大收获简单记在本子上,偶尔翻翻看看,总能回忆起当时掌握的知识点。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每天要做的事太多了,桌肚里的学习资料最近又丰富了许多,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书山题海里。
他本人尚且如此,有个小东小西什么的,更容易迷失了。
比方说,他周日随手塞在桌肚一角的那罐陈皮花生。
一入书桌深似海,他还说拿给贺明明尝尝呢,完全忘记了。
“差点忘了。”甄语把小罐子递向贺明明,“上周回家拿来的,尝尝?”
贺明明看了一眼,没接,很不礼貌地发出了一个声音:“yue。”
甄语被他面无表情的“激烈”反应逗笑:“怎么了这是?”
“我平时跟你唠嗑,你是不听在耳朵里啊。”贺明明推推眼镜,“不是说了吗?我妈煮了老多陈皮红豆沙,我吃了足足一周了……别让我看见这俩字了,好刺激。”
甄语愣了愣:“哦。”
是有这么回事,他没对上号。
贺明明时不时就会提起母亲做食物没分量概念的事,上回把绿豆饼搬到了学校给同学们分,这次说的是红豆沙。
陈皮花生他先前没见过,陈皮红豆沙也是第一次听说,两者的前两个字是同一种东西——他刚刚才发现。
事情就是如此不凑巧,那就算了呗,先搁书桌里,回头他自己吃。
正是大课间,话都起头了,甄语不好意思缩回手来自己吃独食,便把东西放好,对贺明明说:“出去转转?”
贺明明点点头,于是两人结伴进行课间活动去了。
这天已经又到了周五。
时间就像打开前想不到它会喷涌的水龙头,稍不留神就哗啦啦地飞快流走。
又到了甄语该去看望母亲的时候了。
周六上竞赛课,周日上午学习,看望母亲,给孟舒然打电话……
他的生活就是安排得如此有规律。
这周唯一的不同,是他面对母亲的好意时心态变了。
感谢某知名不具的新朋友让他想开了许多。
给孟舒然打完电话,甄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简固打。
这个星期当中,他已经给简固打过电话了,有的没的,聊了几句。
简固很关心他的身体,一周过去没三天,几乎问了他十遍,饭吃得如何啊,有没有不舒服啊。
不夸张,他数了,十遍。
当时,他连课间喝的热水都算上,勉强可以说这周吃够了十顿饭。
他想叹气来着,没绷住就笑了。
简固在电话那头一直是笑着的,听得出来,和他这个朋友联系,心情是多么不错。
隔个三四天,让简固心情不错一次?
简固对待朋友那么热情,他也不好太冷淡不是。
甄语没有犹豫太久,终是拨通了简固的电话号码。
聊点什么呢,自然还是那些日常的小事。
相互简单问候过,简固向他说起了一件新鲜事:“叶冠联系你了。”
“哦。”甄语觉着这情况有点可乐,“你怎么说的?”
“我没接电话。”简固有些犯愁地说,“他给你发了信息,问为什么在聊天软件里搜不到你。”
甄语心下好笑,撇清了关系:“怎么叫给我发,那又不是我的号。”
“嗯……”简固似在自言自语,“现在怎么办啊?”
甄语跟着慢悠悠地说:“是啊,怎么办啊?”
他这是明知故问了。
谁让简固要给他明知故问的机会?
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之余,有这种慢慢悠悠地对话的机会,也不错就是……
骤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有些尖锐,打破了萦绕在他周围的那种轻飘飘、软绵绵的氛围。
甄语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随后才发觉哪里不对。
不对吧?他好像不止一个耳朵听到了方才的声音。
他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从大街上,和电话里。
“简固。”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在哪呢?”
简固回答得倒是挺坦然:“我在你学校附近。”
“附哪的近?”甄语心说果然,又问,“我怎么没在校门口看到你?”
“我想着,你挺忙的,就没特地打扰。”简固听着没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哦,看着我过马路给你打电话?”甄语边说边向外张望,“你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简固主动说:“我去校门口找你。”
“我又没在校门口。”甄语没忍住怼了句,笑道,“行,别着急啊,我还在电话这呢,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甄语匆匆往回赶,过马路时左右望了望,不见简固的身影,实在很纳闷,这人是藏哪了?
藏什么啊。
上周、上上周都见过了——连续见,难道后知后觉地发现见得有点频繁了?
那也不至于躲起来吧。
他站在校门口,等了没多会儿,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沿着道路驶了过来。
“你怎么看着像刚到?”甄语很确定自己在电话里听到了街上的车喇叭,要不然还没发现,“从哪过来的?”
“要调头。”简固也没想到调头会这么慢,早知道自己就下车走过来了,白让甄语等着,“刚才就停在对面。”
“哦。”甄语顺着简固指的方向看去,有一辆小型厢式货车,仔细一想,自己过马路的时候确实没注意那附近有什么,“这埋伏打得。”
“要不是街上有声音,我都没发现——干吗来了今天?”
甄语话问得不客气,脸上是带着笑的,简固也笑着回答:“来见你啊。”
“这话说过了。”甄语上下略一打量简固,见他还是精精神神、干干净净的模样,暗暗点头,笑问,“是找我解决难事来了?”
简固一听就知道甄语说的是叶冠的事,两人刚才在电话里聊的也是这个。
“是有点为难。”自从开始有话直说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自然了许多,简固有所察觉,高高兴兴地配合甄语的步调,“你帮我想想,怎么办啊?”
甄语笑睨他一眼,伸出了手:“拿来吧。”
不用想,简固肯定带着和那个号码配套的手机。
给认识不久的朋友准备手机、充着电、代收信息,这些事说出去,谁不叹一句奇葩。
他也觉得有点——想到是简固,就感觉还好了。
简固那个过分热情而小心的交友方式,让事情莫名变得合理了。
这事他有点责任。
他没想到,叶冠说“回联”不是客气话,是真要联系。
和老同学见面、热情叙旧之后就擦肩的事时有发生,他没怎么往心里去。
得知当初的“失踪”只是个误会,名字已经有些模糊的老同学已经快被他放下了。
没想到改名叫“叶冠”的老同学还挺主动。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要是放着不管,等叶冠弄清原委,指不定觉着简固是玩儿人呢。
还是管管吧,别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简固听甄语这么说,连忙转身回到车上,有些匆忙地拿了一部手机出来。
甄语没上前,看这一连串的动作就能确定,简固准备的手机说不定包装都没拆。
他接过简固递过来的簇新簇新的手机,指尖触着陌生的手感,不慎熟练地用另一只手点亮了屏幕。
嚯,还带着塑料膜呢。
上回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新手机,还是在暑假里。
母亲给他弟买了一部,说挺贵的,三千多块,是新款,他在旁边跟着瞅了瞅。
当下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比印象中素雅一些,交互界面图标圆滑,色彩细腻,模样挺新奇。
甄语点了下电话的图标,里面有数个一模一样的号码,显示成了红字。
“这就是叶冠打的吧?”他转头向简固确认,见对方点头,在红字上按了一下……拨出去了?
还挺方便。
电话没响两声就通了,那边是个隔着手机听更将活泼劲儿放大了的声音。
叶冠哈哈笑着:“可了不得,我的梦中人出现了!”
“这什么称呼。”甄语笑了下,直截了当地问,“找我有事?”
“可不是梦中人,留的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我还以为在梦里遇见你的。”叶冠抱怨了两句,反问,“没事不能找啊?”
“平常没空看。”甄语没解释个中缘由,“不好意思啊。”
“嗐,我也是没事瞎找。”叶冠没有不依不饶,转了话头,“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出来玩玩啊?”
甄语下意识瞅了简固一眼,随口回答:“不了吧,早安排好了,题量还挺大。”
“体量……题量啊?”叶冠恍然,“学习啊?”
“听你还挺熟悉这词儿,我就放心了。”甄语开了句玩笑,叶冠的打扮实在不像学生,上次两人聊天时对方不无自嘲之意,闲磕牙,没什么不能说的,“怎么样,要不要加入进来,叙叙旧?”
叶冠连说“不了不了”,两人又聊了几句,气氛还算热络地结束了通话。
简固在旁边听着,觉得两人好像聊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他双手接过甄语递还的手机,决定趁机敲敲边鼓:“要不——”
“不。”甄语果断打断了简固的话,“别说什么下回,下回你自己处理。”
有没有下回还不一定。
“别管别人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简固,“你自己呢,还有什么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