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语与简固相处时偶尔有些混乱,大致上都是在一起认真地学习。
又学了一天,简固自我感觉获益良多,离开时越发依依不舍了起来。
“我说送你到车上,你又不让。”甄语无奈地发笑,问简固,“赖在这不走是什么意思?”
“我关门了啊?”
简固立刻抬起手挥了挥:“你关,再见,改天见。”
他开学后就要参加二中的月考、准备转学了。
顺利的话,每天的课间肯定都能看到甄语了。
以后是以后,今天是今天。
今天能多看一会儿就多看一会儿。
“我真关门了啊?”甄语感觉再说下去自己又要添个新名字叫“甄关门”,实在架不住简固的眼神,“我还是送……”
“我走了,这就走了。”简固不想让甄语送自己,连忙抬脚就走,“你回吧。”
耽不耽误甄语时间是其次,他怕甄语又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对方敞亮地说了没余钱,他还怕自己到了车旁又舍不得。
他应该把甄语带回真正的家里,而不是把对方留在这里。
甄语留意着简固频频回头的模样,直想扶额:“看着路!”
“好!”简固大声答应着,总算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巷子。
很快,许川开口提醒:“看不见了。”
“我知道……”简固当然知道拐了弯就看不到甄语了,心情无比失落,“回家吧。”
他什么时候才能带甄语回家?
他这两天转发给大哥的那些孩子抱错、千里寻亲的新闻,大哥都看了吗?
产生怀疑了没?
以大哥的丰富想象力,应该很快就能拼凑出真相的大概……
拖着缓慢的脚步来到车旁,简固正在发呆,忽然肩后挨了突兀中带着亲切的一下。
来人笑着打招呼:“简固!”
简固下意识转头,转错了方向,没顾得上看许川难得流露出无奈的面孔,连忙转向另一边:“啊……善哥。”
是曲奶奶众多孙子孙女中的一个,曲惪的堂兄大部队之一,曲善。
“发什么呆呢?”曲善和简固颇为熟悉,亲热地问,“怎么到这来了,放假没在家待着?没找惪惪玩儿?”
“看你愁容满面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说出来哥帮你解决啊?”
“没什么。”简固不想被人误会,正色摇头,随后问,“哥你呢,怎么到这来了?”
“嗐,我啊,我……”他说着话,神神秘秘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调门儿,“我哥们遇上了点倒霉事,我开车送他来——”
“曲善!”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我先过去了啊。”
“好好你去!”曲善转头答了个话,再开口时声量正常了许多,“我们刚到,就那哥们。”
“他啊,整了个游戏战队玩玩,别的都挺顺利,就有个选手吧……不知道怎么想的,大学不念了,去打比赛。”
“打着打着心态就不行了。”他又压低了声音,“在宿舍里,要死要活。”
“我哥们就说,让他回家休息一下,放松放松。前几天好好的,昨儿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又那什么了。”
“可能后悔了,大半夜自己叫了救护车,还好人没事!”
“人住院了,我哥们这老板就亲自上他家里取东西来了,让他体会一下集体的关怀。”
“要我说,也是怪不容易的,听说他家里都不支持,闹翻了,现在人出了事……”
简固听着曲善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个有些陌生的背影,最终被留在了刚开始熟悉起来的巷口。
是甄家所在的那条巷子。
昨儿晚上?
昨晚,就在甄语附近,发生了这么大事?
他莫名想起了甄语今天看平板电脑时嘀咕的话。
甄语说:“忘断网了,还没断呢。”
他怀着异心而来,想把上网卡给甄语,于是抓住机会多问了两句:“你昨天说借的?哪家的网啊?”
“隔壁的,我琢磨着成哥家肯定有网,就跑去找他了。”甄语还抬手给他指了一下,“东边。”
那条巷子,一共几家来着?
两人在一起待着,休息的时候闲聊一下,他有心探问,甄语不怎么设防,基本上什么都聊。
甄语说,昨晚父亲和工友喝酒去了,回来得很晚。
说他正和简固说话的时候听到外面动静乱糟糟的,以为父亲回来了。
难道甄语听到的是……可是,甄语好像并没有发现异常。
这有可能吗?
还是可能的,当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某方面,想象不到某个可能的时候,真相往往会成为盲点。
就像大哥,居然会以为他的补偿心理是在追甄语……
甄语昨晚可能没料到,因此没注意。
不然肯定会被吓着。
简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幸好甄语没独自面对这样的事,随后便依稀记起了上辈子的一些回忆。
游戏战队,选手出事——有可能就是今天这桩事,他好像听说过。
应该是上辈子某一年过年的时候。
曲善和他还有曲惪一起聊天,很唏嘘地说:就是一场悲剧。
说家人不理解,发生那种事后悔了,说选手的朋友去家里找人,人早都凉了,受了很大打击,他哥们这个年也过得很不痛快。
上辈子,事情好像不是眼下的发展?
不是同一件事,还是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简固对于一些细节已经模糊了。
每天每月每年,每个人都在平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谁能想到自己会重生?
他根本没想过。
他只粗略地过了一遍周围人的生活,觉着大家都没有什么遗憾,就一心扑在了甄语这边。
真的没有遗憾吗?
没有察觉的,不明真相的,不经意间听说的……全然都没有遗憾?
那怎么可能。
就像这件事,如果他早点想起来,或许可以通过曲善提醒一下那个战队老板。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深埋在记忆里的遗憾存在?
简固一时之间头脑很乱,曲善又说了些什么,他听在耳朵里,完全没进脑子。
事情是怎么发生改变的?
那个人,住在甄家那条巷子里,是甄语附近的邻居,会不会和甄语也有什么关系?
万一呢,万一真的发生了交集……他应该在甄语知晓前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话,不管甄语自责还是没什么,他都可以从旁解释。
“善哥。”简固拿定主意,连忙对曲善说,“你不去帮忙吗?”
“啊?”曲善一愣,“这不是碰上你了吗……你打算走啦?去吧,慢点啊,我正好也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吧。”简固提出了这个有点怪的要求,“听说了这样的事,如果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曲善一竖大拇指:“和我姑一样,菩萨心肠!”
简固母亲与曲家老太太交情极好,论辈分要喊一声阿姨,和曲奶奶的儿子们就称呼兄弟,曲善说“姑”指的就是她。
“说不定你还真有办法。”曲善来了新思路,“我姑那边要联络个好点的心理专家什么的,手拿把掐吧?”
“不劳动她大驾啊,打声招呼就行,我自己去联系人……”
曲善是个爱唠爱揽事的热心人,提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简固立刻点头答应了。
曲善根本没注意朋友往哪走了,还得简固带着他走。
离甄家越近,简固越提起了心。
他恍惚看着前方有一扇开着的大门——就在他这几天总是兴冲冲地跑过来的大门东侧。
仔细去看时,从他站的位置,从现在的角度,其实看得不那么真切。
或许是不好的预感影响了他的判断?
距离没多远,他很快就真的看到了一扇开着的院门。
就是甄家的东邻。
也就是说,是甄语昨晚借网络的那家。
从时间线上来看……
简固和曲善一起进了门,对方吆喝着朋友的名字当先一步,里面也传来了答应的声音。
地方对。
所有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
然后,他的耳朵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中映入的场景像一道细细的雷电,透过视觉直接劈入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一个在记忆中相当清晰的东西。
就在这户人家、甄家东邻的墙角,有一尊小小的石像。
这东西,他上辈子见过。
比现在更陈旧,更布满了灰尘青苔,位置朝向什么的全部一模一样。
问题是,他是在甄荣家迎出巷子、把他迎进甄家后看到的。
在他以为的,甄家的院子里。
这辈子,甄家在隔壁。
简固觉着自己脑子都快停转了!
他怀抱着奇怪的感觉,竭力回想,刹那间似乎浮现出了很多相关的画面。
八年后甄荣家的脸,两人一起踏过的略显破旧的地砖,看上去有些灰颓的院墙,整个“甄家”潦草的布局,过分简约的家具,阳光照射下遍布的灰尘……
他此刻环顾四周,与记忆竟一一对应!
甄荣家很可能不是在甄家见的他。
为什么?
是邻居在那个年轻人永远离开后把房子卖给了甄家吗?
甄荣家又为什么要选在这么个地方和他见面?
简固完全想不明白。
“少爷?”许川忧心地唤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简固把黏在那尊石像上的视线拉回来,打量了一下另一侧的厢房。
仔细一看,厢房也和甄家的完全不同。
怪他之前大意了,想着有可能后来装修变了,没发现。
他也不仔细想想!
八年后,据说甄语回简家前一直在甄家的平房里住,当时甄荣家买了房把父母接走了。
他和少年甄语接触时就该想到了。
以甄语的习惯,肯定会把甄家收拾得整整齐齐。
怎么可能才离开几天房子就那么破?
他不止没把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联系起来。
当时也没想一想,甄家父母都不在平房住了,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还要回来?
甄荣家很可能骗了他……
把他骗过来,是想干什么?
他的知识点怎么就相互联系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