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食堂熙熙攘攘。
当中难免混着一些容易影响食欲的危险人物。
对于甄语来讲，专指狄向南。
几乎每次月考吃午饭的时候他都会被狄向南目光锁定，无一例外。
简固今天在这呢，狄向南要过来岂不是更光明正大？
一进食堂甄语就开始了观察——和不远处正打算去排队的狄向南对上了眼神。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也……耶？
狄向南远远向他这边看了一眼，没有靠近。
是不是简固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
狄向南好像没看到他！还有这么好的事？！
甄语当下大方地拍了拍简固的肩：“爱吃甜的吗？给你买点豆沙馅儿饼吃，刷我的卡！”
他们食堂的豆沙馅儿饼是一大特色呢。
简固不明所以：“嗯？好，你说了算。”
两人排着队打菜，稍微就照顾谁的口味掰扯了一下，最后成功打好饭结了账。
那就找个地方开吃呗？
地方找了，开吃暂时没法开吃。
四人桌，甄语和简固坐了个对面，旁边有空位，但附近就有空桌子。
这位女同学，为什么不去空桌子，要端着餐盘，坐在他斜对面？
这位名声在外的学霸、年级前五有力竞争者曲妍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不会也要像狄向南一样下战书吧？
“哈啰，简固。”曲妍向简固打了个招呼，“怎么，我戴着眼镜不认识我了？”
“不是，我一时没想到。”简固看着眼前身穿校服、黑框眼镜的女孩儿，认出是曲家和曲惪同岁的堂姐，连忙寒暄，“你也吃饭啊？”
他知道曲妍在二中读书，完全没想过可能遇上。
对方的形象和他印象里差别有点大，他平常和曲奶奶的孙女们来往也少，刚没认出来。
“对啊。”曲妍说，“我听谢群峰说，你要转到这来？我的弟惪知道吗？”
甄语：？
的弟惪？这说的什么外语？
的地得？
“还没定下来呢。”曲惪性子那么跳，简固暂时没和发小说这事，“回头我再告诉他。”
“那我要抢救书房里的书了。”曲妍玩笑道，“万一他最后一个知道，哭塌了墙，再把我的未来财产上弄得都是灰。”
简固和曲家来往甚多，自然知道曲妍其人什么性格。
她可是特地跑去和祖母商量能不能把所有藏书留给自己的人。
担心住在曲家的大书房不远处的曲惪哭塌墙？
说不定是认真的。
“我会和他好好沟通。”简固想到此事也有些挠头，“放心。”
甄语也放心了。
原来曲妍和简固是旧识，那应该不是来找他的。
事实证明，他轻松得太早了。
曲妍忽地压低声音：“甄语。”
甄语一怔：“啊？”
“你太受关注了，我之前不太想和你说话，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曲妍快速轻声说，“正好，有这个机会——”
“你等着吧，考试之后，胜负立分！”
甄语：“……”
这都是什么狄向南行为？
说好的大家更在意市联考排名呢？上次联考排名，曲妍还在他之上……
嗐，说白了，他自己也挺在意。
每次还不是先看本校的人都处在什么位置。
“就是就是。”
“行，祝你考试顺利。”甄语一不小心，把站在曲妍身后那女同学的话盖了过去，无奈，“老贾啊，你会不会附和得太晚了。”
来人是曲妍的好朋友贾思璐，和甄语是竞赛课同学，也是出于兴趣在学，两人还挺熟。
贾思璐从前出于身体原因休学了一年。
她个子小小，却经常自称“我老贾”如何如何，大伙儿于是也都亲切地采用了这个称呼。
说来，曲妍高挑健美，贾思璐又瘦又小，两人偏偏梳着一模一样的发型，看着就像一对儿套娃似的。
两位女同学和狄向南同班，成绩接近，如果在联考中挤进同一名次区域，经常被别班啧啧感叹真是一班三杰。
甄语就不同了，他是班上唯一成绩最好的人，总是在对应的名次区域单打独斗。
二中不爱搞什么班级内部竞争，联考排名的重要程度大于年级排名，更大于班级排名。
每个二中的学生入学后都会定期进行“成绩预期”，即希望在阶段性考试中取得什么成绩。
他同班的同学们，在读了一年高中之后，已经对未来有了比较清晰的规划，对自己的要求暂时没和他在同一个区间，难免显得他孤零零的。
这是一件好事。
大伙儿都有明确的目标，每个阶段都在坚定地向目标进发，达到了之后再行规划。
学习上能如此清晰明了，有什么不好的？
都挺好。
希望狄向南同学也能管好自己，不要老标着他。
曲妍二人去了别桌上吃饭，甄语见简固呆呆的不动筷，笑问：“跟我叫板呢，你害怕什么？”
被学霸吓到了？
“吃饭吧。”吃完休息一下，下午接着考试呢。
今明两天考完了，他就和简固好好算算账。
问问这个转学究竟是怎么回事之类的。
现在先饶了这人——傻乎乎的，为了来二中参加月考，说不定准备得多费劲。
他们在一起学的时间不长，他都看出来了。
现在不能耽误人考试。
“哦好。”简固答应了一声，又说，“你也吃。”
他看着曲妍和甄语说话，忽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该怎么解释他不知道，反正就是羡慕。
可能是羡慕……曲妍底气很足？
他自己每次跟甄语说话都怯怯的，对这点很有自觉。
如果，没有那些亏欠和不得已为之的隐瞒，他正常结识了甄语，两人成为了同学和朋友，他也可以底气十足地同甄语说话吗？
老像现在这样唯唯诺诺的，有些事，很不方便的呀。
简固从坐下来也没动筷，筷子还是刚拿的，干干净净。
他一直也没吃第一口，就是想……就是……要不，试试？
甄语说了吃饭之后就开吃，见简固没动，抬眼刚想问一句什么，就见对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颗虾仁……
放在了他的餐盘里。
然后是第二颗，摆在旁边，第三颗——神经啊！
甄语差点被饭给噎住。
他看明白简固在做什么了。
二中米饭用碗盛着，菜都在一体式餐盘上，所以两人是各吃各的。
他今天打了肉丁烧豆干和青菜。
简固别的打了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打了一个腰果虾仁儿。
现在，正在给他挑虾仁儿。
“行了你。”甄语着急忙慌地把饭咽下去，“快别弄了，你吃你的。”
这是干吗呢。
千里迢迢跑来月考，就为了干这种事？
也不能这么说，简固似乎没想过会遇到他。
事情确实是太巧了。
他想吃可以自己打啊，今天确实没打算吃虾仁儿。
简固这是干什么。
“别闹，吃饭。”甄语倒也没把简固辛劳的成果扔回去，只是阻住了他的手，“一会儿查用餐纪律的来了，把你记小本本上。”
“啊？”简固只是想给甄语夹个菜，“不至于吧？”
他看大家都在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啊，食堂并没有很安静，查纪律的难道不是维持排队秩序？
“至于，专心吃饭，少黏糊。”甄语举出前两年的事例吓唬他，“以前有两个学长就是太黏糊了，被记了谈恋爱。”
简固有点惊到了：“啊？”
两个学长？都是男生？
现在大家对这样的事已经这么开放了吗，难怪大哥会想歪？
不愧是深受员工爱戴的简总，真是像下属们称赞的那样，勇立时代潮头……
“啊。”甄语见简固吃惊，琢磨了一下，怀疑是孩子太单纯，“不能理解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
“二中呢，就是这样，在大家看来，这只是违反了校纪校规，至于其他的——”
“反正我是觉得，一个人喜欢什么样的，又不关别人什么事。”
“当然了，不能触犯法律，不能违背公序良俗……”
简固默默地听，看着谈到这些时态度十分坦然的甄语，不禁又开始觉得……
大哥和甄语这对兄弟，某方面其实真的很像。
他们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对各种存在都有判断，头脑清晰，个性强烈——就是很像。
兄弟俩合不来，是不是从第一眼就注定了？
“甄语，我看到你太惊喜了，忘了给你介绍。”简固试探地提了起来，“大哥今天陪我一起来的，你有注意到他吗？”
“你哥？”甄语一怔，“我还以为是陪你办手续的，我猜猜——”
“不会是个子高高的那个吧？”他形容着，“头发梳到后面去了，一直皱着眉，好像很凶的那个。”
简固：“……是他。”
大哥！你为什么要很凶！在校园里凶神恶煞的干什么！
“那是你哥啊，我说呢。”甄语方才就觉着奇怪，怎么莫名其妙的有人瞪自己。
他只是没空瞪回去，但可以告诉简固：“那眼神就像核桃钳一样，随时能给人‘嘎嘣’了。”
简固想为大哥说句话，却不由得为这个形象生动的比喻没忍住笑：“他就那样……”
对不起大哥，这形容太像了。
“你家里其实不同意你转学吧？”甄语微微叹了口气，“我在你哥眼里是不是一个……勾着你转校的坏朋友？”
“没有，他没说过！”简固才不管大哥怎么以为，确实是没说过，总不能说对方对此颇有微词，“你是我的好朋友。”
甄语忍不住想逗逗简固：“这个好，形容的是性质，还是程度？”
简固舌头有点捋不直：“都、都有。”
甄语没绷住，笑了一下，立刻收了起来：“还记得下午考什么吧？”
简固连忙点头：“记得！”
甄语点点头：“好了，吃饭吧。”
记得就好，看着晕晕乎乎的，别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