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固一晚上被甄语瞪了好几眼。
挨着甄语坐下的时候被瞪了，递牛奶的时候被瞪了，帮忙把书拿开的时候，又被瞪了。
介绍“这是牙刷”、“这是牙膏”的时候被瞪了那是活该，甄语还能不认识吗？
为甄语介绍洗手间、浴室的时候也被瞪了……
他都识趣地走开好远了，还被瞪啊！
甄语催他去睡觉时，同样会用漂亮的眼睛瞪他。
眼型好像焙过的饱满杏核，瞪他的时候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他知道，甄语是嫌他不好好休息。
他愿意被甄语嫌弃。
甄语露出嫌弃的模样、生动的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就没那么紧张了。
他不愿意看到甄语自他受伤后一刻都不能放松的模样。
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我去睡觉了。”简固决定见好就收，“你如果睡不着，要和我说啊。”
甄语没松手，把他送到了卧室门口：“睡不着和你说，有用吗？”
“我可以陪你说说话啊。”简固认真地说，“如果你在不熟悉的房间会害怕，说说话就不怕了。”
“大半夜谁和你说话，明天还上课。”甄语要笑不笑地让简固后退，“关门了，睡觉去快。”
简固睡衣都换好了，硬是不去睡，还好看着挺厚实的，不然说不定会感冒。
让人操心。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明天上课吗？”
“我想去。”简固很识时务，“要是你觉得我应该休息，我就请假。”
“我觉得你应该。”甄语沉吟了一下，“请假吧，咱们两班是同头，我晚上过来给你补补进度，行不行？”
“中午也过来吃饭嘛，很近的。”简固见缝插针，“可以午休一下，也可以看书。”
“比教室到食堂也远不了多少。”
甄语没回答，伸手去拉门把手：“再退一步——好了，晚安！”
门内传来了黏人精不依不饶的声音：“甄语～”
“睡觉了！”甄语想表现出气势，又觉得好笑，语气最终有些不成样子，“别喊了，睡觉，听见没？”
简固隔着门回答了一句：“那晚安了。”
可算是消停了。
甄语松开门把手，恋恋不舍地转身，准备去安排给自己的房间睡觉。
这一转，蓦然发现许川就站在附近看着他们。
吓他一跳……
甄语站在原地略一迟疑，走上前去，爽快地开口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有点着急，口不择言，冒犯了。”
他当时想着简固，想着他弟，心里乱成了一团。
陡然被戳破心事，慌慌张张不答反问，话说得怪莫名其妙的。
见到简固他就豁然开朗了。
其实没什么，承认了也没什么。
他喜欢简固这个人，是看到对方就高兴的喜欢。
很单纯，和其他什么都全无关系。
相逢即是有缘，相聚值得珍惜。
他们能在一起学习、放学后还能见面，可以说是他十几年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光了。
承认了又有什么关系？
让他去学校广播台承认，他也不打怵。
刚刚那个瞬间他是真茫然了，慌了，才会将自己武装得那么尖锐。
实际上就没什么啊。
显得学校的青春期心理疏导都白做了一样。
原来，关于如何正确看待这事，听的说法再婉转悠扬，心里觉得再有道理，论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会慌。
他现在已经镇定了。
那样和许川说话还是不太对，需要道个歉。
“没事。”许川许久才沉闷地回答，“而且，你说得对。”
“我确实没必要特地留你班主任的号码。”他竟慢吞吞地坦诚了，“还加了她好友。”
甄语：？
救命！
同学们快来啊，这有个人在觊觎咱们田老师！
他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这些成年人都这样的吗，这种事适合和他一个高中生说吗？
“咳。”甄语禁不住有些促狭起来，“田老师一心扑在工作上，现在还没男朋友。”
许川笑笑：“是吗？”
“我听、听同学说的，别的老师要给她介绍相亲。”甄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卖”班主任，“她当班主任太忙了，没空去，什么的。”
这些都是贺明明“观察”到的，没事就和他说一下，他都记住了。
许川微微颔首：“谢谢了。”
“就是闲聊了，闲聊。”甄语连忙表示自己赶着睡觉，“晚安了——那什么，不介意就好。”
“没事。”许川诚恳地说，“我也冒犯了，对不住。”
“你也，说得挺对的。”甄语拿对方的句子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先睡了，睡了。”
说好的光明正大、大声承认呢？！
他怎么还是像做贼的一样。
不行啊，太慌张了！
甄语动作飞快地来到房间，关上门，默默待了一会儿，才逐渐冷静下来。
心情一时间怪激动的，心脏狂跳，脸也有点热。
还是不习惯说这种事，以后少提为妙。
冷静下来了，他才有空打量这个房间。
第一印象就是和简固那屋好像。
除了床略有差别，床品软装什么的，给人印象都大致相同。
床品色调清新，透明感的蓝绿黄色交织成了格子，被头翻出，是清透的纯色。
整体好似网购软件上的宣传图。
拉窗帘的时候，能看到阳台上有洗衣机和晾衣架。
靠近阳台的墙边有一张不大的书桌，收在里面的椅子看上去十分沉稳舒适。
拉出来坐一下，高度刚好。
台灯开关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打开之后灯光明亮柔和，弄得他又想看书了。
至于被简约的床头柜拥着的那张床，是真的大。
太宽敞了，比父母房间的床还大，更别提他弟的了。
在他见过的奢侈事物当中足以排名前列。
简固的床也这么大，是那人躺在上面长手长脚的不显。
他躺在这张床上面……双手双脚努力分开，也碰不到边缘，空着的地方不就浪费了吗。
好奢侈，太奢侈了。
随着左看右看，他发现右手边床头柜上有一个简约的白色物件。
起身拿起来一看，是个功能清晰明了的时钟兼闹钟。
他试着调整了一下，发现已经有人设置好了。
说不定是简固待着的时候用一只手弄的。
怎么不好好休息？明天他非说说这个人不可！
时间差不多该睡觉了，那就关灯睡吧。
这里的居住条件比他自己的小房间可好太多了。
床这么大，照明这么舒适，空间这么宽敞……呼吸都松快了许多。
与他那逼仄昏暗的小房间相比——居然还有一排高高大大的衣柜！
与装修浑然一体，他甚至都没想到那是衣柜。
毕竟他平时没有柜子用，衣服和杂物都堆放在床头和板凳上。
奢侈！
这么大的柜子，哪有那么多衣服和东西要放？
又见世面了。
甄语想着要睡了，起床去门口关了灯。
灯光骤暗，随即脚下就亮起了灯带。
他这才注意到膝盖附近的高度有个小灯。
大约是感应的，关灯了才打开。
发出的光芒足够照亮他的视野、指引他走到床边。
很好，那就上床睡觉了！
既来之，则安之……
简固就在隔壁，他哪能安然入睡？
没有其他的意思，主要是担心简固的伤口。
甄语醒来时看了眼微亮的闹钟屏幕，正值凌晨时分。
他默默坐了一会儿，决定起身去隔壁看看。
在这边住宿，热水很方便，他睡前洗了个澡。
简固给他拿了身宽松舒适的衣服来着，睡前脱在床头柜上了，套好直接去就行。
甄语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在感应灯光映照下看清了路，顺利摸到简固卧室门前。
试着拧了拧，很好，没锁。
简固的房间里居然没装感应灯。
他站在门口待了一会儿，总算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弯着腰向前摸索，顺利抵达简固床畔。
接下来就好找了。
他先是摸到了简固的手。
应该是端端正正地平躺着睡呢，手放松地放在身体侧方，手心并没有发热。
他不太放心，掠过手臂的纱布向上摸去，很快就来到了头颈附近。
脑门儿！
很好，微凉，比他的手心凉……
“少爷没发烧。”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回去休息吧。”
甄语：？！
差点把他吓个跟头！
人？
这屋里还有别人？
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窗帘透入的微光模糊地映出了一个身影。
从声音听来是许川，可他这是睡在哪了？地上？
甄语目瞪口呆，许川拿着发出一道细光束的东西向他走了过来。
声音轻得像融入了黑暗：“摸黑来的？我送你回去。”
甄语下意识问出了最大的疑问：“你、你睡哪呢？”
许川回身用手电扫了一下，扫到了一张类似躺椅的东西。
哦哦，就像医院陪床。
甄语明白了。
求知欲得到满足，可以安心地睡了。
再度坠入梦乡没花太多时间……
闹钟几乎在几分钟后就响了起来。
当然不是真的几分钟后，是感觉上过了没多久。
怪他睡得太沉了。
甄语从被子里伸长手臂，想把发出声音的小东西关掉。
只是碰到了一下，它就停了，还挺方便。
软硬适中的床铺过分舒服，他难得有点犯懒。
大约是简固给他设置的闹钟上显示的是他平时的起床时间。
也就是要起床、洗漱去学校上自习的时间。
他早饭也是在学校吃，自然得早起一点。
这边离学校很近，他……他得去看看简固今天怎么样。
赶紧起，赶紧！
甄语成功战胜懒惰，迅速爬了起来。
快手快脚地铺好床、拉开窗帘，他一开门，有些热闹的动静就传了进来。
主力是正在说话的叶冠。
“一睁眼忘了在哪，我还以为被绑架了。”他讲得跌宕起伏，“闻到饭味儿才想起来！”
甄语没管叶冠说什么，直奔看上去不太精神的简固：“简固，你今天——”
好么，简固精神了，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就亮了。
简·朝气蓬勃·固：“早上好！”
甄语无奈一笑：“你也早……”
想多了。
不是不舒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