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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 1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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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台灯长明,烛黄暖光倒映在桌面,两道斑驳人影邻坐着,一人的手搭在桌边,半晌,指尖微动,拨弄着手边的两颗样式区别很大的弹头。

瓷勺磕在碗边,温粥送至那人嘴边。

“最后一口。”

在温煦听话的喝掉荣昭规定的最后一口后,荣昭将碗放回桌面,看着桌上两颗弹头,忙活了整天佟海旭的后事,现在才能有功夫和温煦亲口解释子弹来历。

“左边的,是日本军用子弹,手|枪里用的……右边那颗,是温家自己的。”

话落,温煦表情毫无波澜,知晓温煦定然已经将最坏的情况猜了出来,紧跟着荣昭便将自己后头的安排说出来。

“乐康和张启繁已经将底下人的配枪收上来了。”

荣昭从侧兜掏出了一张纸条,放在桌面推到温煦手边,依次念过上头的人名,解释着:“邓子,打了五颗子弹;赵全三颗;周顺,四颗……”

“这几个人全都分开盯上了,还有那个小子,”荣昭看了眼温煦的面色,握住温煦膝上的手,“也将他看起来了。”

温煦的手很凉,闻言,反攥上荣昭的手,垂眸,开口时,嗓音低的倍让人感觉压抑。

“我真的,不知道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荣昭挪着凳子,靠近了温煦,松开温煦的手,抬起温煦的脸,将温煦的眼镜摘下,看着人,展开双臂,轻笑道:“来,抱抱。”

温煦缓慢地抬起手,荣昭主动上前,将温煦的脑袋压在肩头,闭眼沉声道:“我在你前头呢。”

屋里穿的不多,荣昭肩头很快就浸湿了一片。

“荣昭。”

“在。”

温煦闷闷地在他肩头哽咽着出声,荣昭心里就也跟着揪疼一下,几乎是在温煦开口的瞬间,荣昭就立刻应了声。

他有些,不舍得让温煦得不到回应。

“我大哥没了。”

荣昭长长叹出口气,手在温煦后背缓缓顺着,他很庆幸,温煦忍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温煦很会克制自己,这一点荣昭很早前就发现了,不止会克制,还很会隐藏。但他温煦也只是一个才离家不久的小兽,独自在这北平里漂泊着,又受到了多少来自家人朋友的质疑和怨怼呢?

阿煦才是他们两人里,受了巨多委屈的人。

荣昭拖着温煦的椅子,朝自己拽过来,这下是完完全全的能将人抱在怀里了,屋内哭泣声渐渐弱下,紧跟一道叹息。

“查清了,咱们给佟大哥报仇。”

温煦点了点头,外头突地一下传来了铁锤当啷的一声,原本钉棺的声音停了下来。

荣昭眉头蹙起,和温煦一同去了院子,就见一块块儿白布散乱着落在地上,姑娘伙计们正惴惴不安的收起,钉棺的匠人也满地捡着长钉。

温煦瞬间就明白了里头人是谁,正要上前时,被荣昭拉住。

屋内很安静,煤油灯放在桌上,将屋里的情形照在了窗上。

女人长发未挽,静静立在方方正正的棺木前,棺木被人重新拉开,温慧绮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棺木里的人。

四下寂静,只有风吹过时带来的沙沙声。

温慧绮站了许久,终于有了动作——伸出手探向棺木。

窗子上,温煦不知道温慧绮做了什么,只是很快,温慧绮又收回了手。

清晰窗上倒影里,一颗一颗珠子从女人脸庞处滚落。

视线扫过被扯的凌乱的白绫,温煦落下眼睫。

温慧绮待了多久,温煦和荣昭就在外头待了多久,久到温煦大腿处也被冻得没了知觉的时候,偏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

淡粉色披风被风吹的鼓起,再没了人在她身前挡风,颈间的系带松松垮垮,也再没了人敢上前给她重新系好。

半年来养出的好气色,一天就将温慧绮折磨的不成样子。

“阿姐。”

温煦走到偏房门前,台阶之上,温慧绮冲温煦伸出手。

她一手攥着温煦的手,另一只手缓缓来带温煦脸侧,指腹擦了擦温煦湿润的眼尾,面上浅笑着,屈指刮过温煦的鼻尖。

“我、知道,不是你。”

温煦眨了下眼,温慧绮的手重新移过去,动作很轻的擦去那颗泪珠。

“他最放心不下你我。”

落下手,将温煦外头披着那件大号的皮衣往前拽了拽,拂去肩上落下的枯叶。

“不装了,”温慧绮两手捧着温煦的手心,低头呼了口暖气,搓了搓温煦的指尖,语气缓慢却又坚定道,“回家来吧。”

温煦闭眼点头,温慧绮下了一层台阶,抱了下温煦,牵着温煦的手,看了看这偌大的庭院,长长哈出一口气,盯着天上这格外圆润的月亮。

“月圆,人缺。”

“钉棺吧,凭着,温家少爷的名头,好好送他一程。”

姐弟两人离开时,荣昭没再上前,只是目送着。

两道欣长的身影穿过长廊,轻浅女声空灵般响起,缓缓地安抚着身侧青年。

“那个孩子,是南边儿逃荒来的,乞讨的时候,海旭正听见他开口,说这人声音真像阿煦啊,与温家有缘,救下也算给阿煦积了德。”

“听说阿荣踹了一脚,那便放了吧,他命薄,若真是十成十的力道,怕也能要了他的命。”

“有什么该不该呢?命数吧,偏叫他吃不上那碗元宵。”

温家的佟掌柜死了,温家以义子名义为佟海旭办了三天的丧事。

有些人有心思,准备去拜祭,结果人还没到温家那趟街,就让治安军给拦了下来。

——温家人根本不稀得人虚情假意的去哭丧。

没了拜祭的事儿,就有人打听,这佟掌柜看着身强体壮,瞧着明明是那大东家更像是命不长的,结果他却头走了,是为什么呢?

佟海旭回来的时候北平还暗着,知道的人不多,但偏那天守城门的有一个二鬼子。

远远儿的看了一眼那鲜红的板车,和稀稀拉拉流了一道儿的血。

睁着眼就编排起了瞎话。

——温家总给下头地界的医馆子送货,这回,怕不是遇上了山匪!

这山匪两个字儿,又在那二鬼子的眼神加持下,变了个味儿。

——是抗日的□□!

这些日子,东北方向总是能传来鬼子扫荡的枪炮声,外头村里的百姓也都争抢着往北平城里钻。

村落能被扫荡,那只能是因为藏了什么人吧,藏了人,就打,打就受了伤,受了伤又不能明着上各个医药馆子去请大夫买药品。

那不就只能劫货了?!

完了,这温煦,定是要同那些匪患,对峙到底了!

这一通看似十分合理的推论,在佟海旭发丧的三天里,传的人人皆知。

温煦从济仁医院搬回了温家,因着温慧绮这几日身体越发不利索,也没了佟海旭看管生意,因此温家的生意就都叫温煦盯着,佟海旭的活儿,就由他生前带着的几个兄弟顶上来。

“周顺,周顺,周顺!”

一连喊了三声,院前边儿坐着的那披着麻的男人才一个哆嗦转了脑袋,看向身侧凑过来的小伙计,周顺眼一眯,瞪着人道:“干什么?!”

小伙计挑了挑眉毛,不去理会周顺的不善,蹲在人身边,提肩撞了撞周顺,嘴里含着块儿糖,冲周顺递过去一块儿冰糖。

周顺捏了糖扔进嘴里,嘎嘣一下咬碎,就见身旁小伙计冲他咧嘴笑了下,笑的周顺心里发毛,可他又瞄过身前人的体格儿,轻嗤一声道:“你那什么德性!”

小伙计依旧盯着周顺不撒眼,直到他看到周顺眼里发虚,才回正身子,指尖在青石砖上划着字儿,抬头就看见了院儿里挨着花缸,直冲灵堂跪着的瘦小身影。

“佟海旭的贡糖好吃么。”

周顺在这句话后,猛地一下将嘴里的糖吐出来,呸了两下,怒着脸转身,看着小伙计,压着声音警告:“邓子!你别他妈在这儿搞玄乎!娘的,死人东西给我吃!呸呸!”

邓子身量比裴敬还要瘦小许多,但做事爽利,为人也不爱出头,因此在温家一众伙计里并不算多出众的,周顺不怕他,甚至,他跟佟海旭明面关系不错,底下人也都怕他,不像这个邓子,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邓子抬手拍了拍周顺后背,却被周顺拐着手扔了回去。

一道轻呵在周顺耳边响起,周顺看过去时,邓子已经站起身,抖抖身上的土,正了正身上的麻衣,嘎嘣一声咬碎口中的冰糖,意味不明的开口。

“怕是跪上七天七夜,也不能放过你啊。”

邓子说完抬脚就走,周顺却跟着立马站起身,眼神十分锐利地看向邓子的背影,追问:“你什么意思?!”

邓子两手卡在腰间麻绳,转身,看向周顺时眼底带着阴毒,却在掠过周顺时,注意到了周顺身后一处拐角,眉间阴骘退散,眼里清明几分,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他前头跪着的小青年,引着周顺看向他身后,无声笑开。

“诶呀,这人要是做了恶,总是要下去赔罪的,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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