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奏响前奏的降b小调，圆润清脆的钢琴声中逐渐加入了小提琴和大提琴，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如同高雅的深色天鹅绒，字句之间饱含深情。

宁恕在听见前奏那旋律时便开始发愣，杨兴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小心问道：“恕哥，你和凛哥是不是…是不是吵架了？”

看见宁恕将食指指尖压在那原本就不正常地泛着白的嘴唇上，杨兴连忙闭嘴。

歌曲主旋律由吉他演奏，扫弦的质地清晰，宁恕几乎能想象到柯凛是如何坐在沙发上边拨弄琴弦边轻声哼唱，再将旋律以铅笔书写在五线谱上。

曲子走向尾声，柔和但带着些许悲伤的旋律在车厢内回荡，突然一段人声哼唱接续声音渐小的最后一句歌词，哼唱长达二十秒，将这首歌的时长定格在五分二十秒。

宁恕不堪重负地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

这段哼唱被做了模糊处理，在宏大的弦乐曲里分辨不清是谁的声音。但是宁恕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每回搭配衣服亦或是准备食材的时候他都会哼唱这段旋律，但是他甚至不知道柯凛是什么时候录的音。

*

距离柯凛新单曲发布的预告时间12：00还有九小时二十一分钟。录音室内灯火通明，调音设备有条不紊运行，按钮时不时被坐在设备前的男孩推动。

“这段哼唱，说实话，没必要加，有点喧宾夺主。”歌曲制作人是个年轻女孩，边指挥设备前的男孩，如是说道。

柯凛不由分说强调：“一定要加上，而且前奏和尾奏长不是问题，kanye的runaway不就是这样么。”

协同编曲想了想也是，就同意了：“行，这是你最开始写歌的时候录的demo吗？但听声音又不像你的。”她比柯凛还小两岁，是星河娱乐花大价钱挖来的编曲鬼才，听着这哼唱声音有点像宁恕的声音，霎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嗯，旋律就是采样这一段，”柯凛见她脸色洋溢着不正常的兴奋，“…别多管闲事。”

“咳咳，”编曲把自己磕到了的笑容收回，“那做一个模糊处理吧，不然粉丝会听出来的，他们肯定会放大抠细节。”

“谢谢。”柯凛低垂眼眸，以前宁恕对他的种种保护、关心和异于常人的亲近让他误以为宁恕也是喜欢他的，可如今他像是条败犬，只敢以这样隐晦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喜欢宁恕”。

*

凌晨1：56，房门被静悄悄推开，随后是赤脚落在地毯上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柯凛靠在柔软的床头小憩，见宁恕回来才关闭台灯准备睡觉。

宁恕一眼瞥见柯凛房内的灯开着，顿时露出傻笑在门外探头进去张望：“哎，凛哥，你还没睡啊，怎么这么晚？”

柯凛见是他，把手中厚厚的英文硬壳书放在一旁：“…唔，等你哥。”

“那个，凛哥，”小白兔挠了挠头，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备忘录信息，“我本来以为我哥喜欢你，才答应帮你追他的…”

-[我不喜欢柯凛，你不用跟着他瞎捣乱。]

-[他可以相信，但你也别什么事都麻烦他，他也有他的生活。]

“嗯，”柯凛见他神色愧疚，“没关系，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如今这样也未尝不好。”

宁恕又与他说了些今天拍摄广告时候的八卦，便被柯凛催促着去浴室洗澡。

柯凛心事重重，自然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际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他猛地坐起身，响声第二次传来，这次的声音更加闷重。

“宁恕！”柯凛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以左手支撑着起身下床，站在浴室外敲门喊道，“宁恕！”

他试着拧开门把手，门却被宁恕在洗澡前就从里面反锁了。

“宁恕，你还好吗？”柯凛凑近磨砂玻璃的门，企图听见里面宁恕的回应，回答他的却只有花洒冲洒在地面发出的水流声响。

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踹开门，宁恕晕倒的位置离门很近反而会误伤。他记得这门用钥匙也能开，当务之急是找到钥匙。

柯凛火急火燎走到客厅玄关，玄关的鞋柜里放着好几串钥匙，其中一串上面贴有安和酒店的标识，柯凛握着钥匙开始一个个试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原来面对变异后的双头秃鹫也面不改色的家伙，也会害怕。

他顾不上自嘲，在运气不错的情况下三次便将厕所门打开。宁恕斜靠在花洒一侧的墙壁上，双膝跪地，右手手臂倚着墙，俨然陷入了昏迷。

他脸对着置物架的方向，此刻乳白色的地板上还有一瓶深紫色的沐浴乳躺在水泊里，盖子因为与地板的剧烈撞击而被掀开，里面白色的沐浴乳在盖子周遭蔓延。

头顶的花洒如同瓢泼大雨般洒在他的头上，他不着片缕，乌黑的头发被水流冲得凌乱。柯凛把花洒关闭，让宁恕平躺，他不确定宁恕有没有被水呛到，于是掰开宁恕的嘴去查看，又拍了拍他的脸颊：“宁恕？宁恕，醒醒！”

宁恕仍然没有回应，柯凛愈发慌乱，开始按压宁恕的胸腔，让他把可能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就这么过去了对柯凛而言漫长的十分钟，宁恕终于在他逐渐激烈的动作里醒来：“嗯？”

柯凛见他眼眸缓缓睁开，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出自己狼狈的落汤鸡模样，霎时松了口气，俯下身将他紧紧抱住：“…你醒了。”

宁恕身体先于意识一步搂住衣衫湿透的柯凛，一脸茫然：“我…睡着了？”

“…嗯。”柯凛低头，亲昵地在他脖颈处以额头蹭了蹭。

宁恕在晚上的拍摄前就睡过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一觉睡醒便坐在浴室里，他听见柯凛带着潮湿水汽的鼻音，原本有些惶然不安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他摸了摸柯凛后脑勺处剃得很短的发茬，柔声道：“我没事，别怕。”

“如果我不在，你怎么能照顾好自己？”柯凛的声音嘶哑，“…还不是得我一直盯着。就算是朋友，我也认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宁恕瞧见他脸上的黯然，如宝剑蒙尘般看着叫人可惜，他终究是不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在柯凛额头烙下一个炽热的吻：“…对不起。”

“怎么哭了？”柯凛被亲了非但不高兴，反而十分无措，想要伸手触碰宁恕眼角的泪珠却又讪然收回手。

宁恕眼眶酸胀，摇着头推开他：“真的对不起。”

*

吹风机声响轰鸣，宁恕边吹头发边整理乱糟糟的思绪，在思考办理入院的时间定在哪一天比较好，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等会儿睡觉别锁门。”

宁恕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如同猫科动物般跃起，柯凛却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左手接过了被他抛向空中还在吹出热风的吹风机然后关闭，继续说道：“之后，不论你在卫生间还是哪里，都别锁门。”

“知道了，”宁恕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你刚才又人工呼吸又开门的，你的手臂…还好吧。”

“没事，”柯凛身体抗造得很，因此他根本没挂在心上，又吩咐道，“之后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每十分钟给我发一条VX,如果你在工作就让你助理看着你的情况每十分钟给我发一条。”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但是内容却字字情真意切，摧城拔寨的温柔如同飓风瞬间把宁恕将将建立的心防摧毁得只剩一层沙地。

“如果没发呢？”宁恕盯着他的脸，那名为‘情感’的巨兽已经在胸腔里蠢蠢欲动，即将挣脱他的躯壳。

柯凛侧过头，没再看着他，嘴里却坚定道：“我会立刻赶到。”

弦断了，迸发出刺耳的铿锵声。躯壳被涌出的东西震碎，碎片似纸屑般洒落遍地。

宁恕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双眸发红用尽全力搂住柯凛的肩膀，如野兽般狠狠咬在他的嘴唇上。

柯凛瞪大了眼睛，却被宁恕一手按在眼窝上方，视野霎时陷入黑暗：“闭眼。”

吻绵长、温热、潮湿，两人嘴唇紧密贴合，舌尖相互追逐，鼻尖亲昵地抵在一处。意乱情迷里，早已分不清是谁的气味谁的唾液。

在愈发激烈如同擂鼓般的心跳里，宁恕慢慢松开柯凛，两人唇间银丝暧昧相连，宁恕双眼湿润带着泪光，嘴唇被吮吸得红肿，柯凛看得心旌摇荡，却仍然不忘刚才的事：“我刚才…确实在怕，我本来不想向你提要求，但是这一个要求，你答应我吧，好不好？”

“知道了，”宁恕仍然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发生了什么变化彼此一清二楚，“这种占便宜的时候都不会好好把握，真笨。”

柯凛在情爱方面一窍不通，只是轻轻以左手臂环着他的腰，说：“我本来就没想占你便宜。”

他平日念念不忘的清冷声音却忽然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爱你，柯凛。”声线清脆却带着下一秒就要破碎的脆弱，有水珠落在地毯上，却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章恕子哥就要告白了，想看的朋友举起你们的双手！！（别不举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