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斑斓的灯光，宋昇歪了下脑袋，笑着说：“好巧，你也来看烟花吗？”
姜愿木了几秒，点了点头。
“刚才，”宋昇迟疑道，“你以为我是谁？”
姜愿说：“……我弟。”
宋昇抬了下眉骨，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周围，语气都礼貌了三分：“你和家人一起来的？”
“就我和我弟。”姜愿抿抿唇，“他找他同学去了。”
宋昇闻言放松了肩背的肌肉，笑道：“所以你是打算一个人待在这儿？”
姜愿来的路上不是没想过到这里之后会不会遇见宋昇他们，也考虑过遇见后要怎样。
等真正站在这里，她反而没想那么多了，就想安静地等待欣赏一场冬日里的烟花。
她应了一声，往宋昇身后看了眼，反问道：“你呢，你怎么没和其他人在一块儿？”
宋昇其实是打算走了，看见姜愿才过来的。
“大家都是分开玩的，看喷泉、租旱冰鞋、滑滑板……没全部在一块儿。”顿了下，他轻笑两声，“你从来不在群里说话，我还以为你不看消息呢。”
哦豁，只窥屏不说话被发现了，姜愿“唔”了一声当作回答。
宋昇又说：“你弟找他同学去了，你怎么……”
他隐去了后面的话，姜愿猜他是想问，她怎么不找自己同学。
谁料宋昇笑笑，说：“正好我也是一个人，介意我待在这里吗？”
姜愿：“……不介意。”
不远处有长椅，可惜姜愿来得不凑巧，椅子上都坐满了人，于是宋昇学着姜愿的样子，身体微微倾斜靠在立柱上。
两人各在一边，……看上去有点奇怪。
就这么干巴巴站着显得更奇怪了。
姜愿清清嗓子问：“每年的今天这里都会放烟花吗？”
“差不多，近几年都放了。”宋昇抬了抬下巴，“就在对面那个平台上放，站在这个方向视野最好。”
姜愿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平台和他们站的地方隔着中央的音乐喷泉，离得较远，隐约看见有人在上面活动。
“那我运气还不错。”她笑着说。
随便选的一个地方，视野竟然最好。
宋昇侧头看她一眼，轻飘飘地问：“第一次来？”
“嗯。”姜愿应完迟疑几秒，主动说，“我以前和外公外婆住，今年暑假才来这边的。”
宋昇眼底闪过一瞬的诧异，沉默一会儿后问：“你以前没住在左岸居？”
姜愿点头：“嗯。”
宋昇皱了皱眉，不可置信地又问：“你以前在哪个学校上学？”
姜愿说了学校的名字：“在县城。”
宋昇紧盯着她：“……初中呢？”
姜愿莫名地看他一眼，回答：“我从小学一年级起都是在县城上学，直到这个学期才来这里。”
宋昇垂下眼皮，半边脸浸在阴影里，姜愿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半分钟左右，宋昇不死心地又问：“你以前从没来过这边？”
姜愿望着他，隐约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信息，但一时间抓不住其中关窍。
她正要点头，话到嘴边一转：“啊，来过一次，初三的时候我去八中参加过数学竞赛。”
宋昇像是松了一口气。
姜愿观察他的神情，斟酌道：“听说你初中就是在八中上学的，说不定那场竞赛你也参加了。”
宋昇莞尔，说：“是啊，说不定当时我还见过你。”
姜愿微微睁大双眼，结合宋昇刚才问的一连串的问题，她惊讶道：“不会吧？”
她完全没有印象啊！
宋昇笑笑没解释。他摸出手机看了眼，说：“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往年放烟花的时间，你想不想玩点别的？”
干嘛突然转移话题，姜愿眨眨眼睛，问：“玩什么？”
还是不追问了。
宋昇说的是“说不定”，也许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哪怕他说的是真的，她一点印象没有，深究起来她也尴尬。
“你想玩什么？”宋昇问。
这时有几个穿着旱冰鞋的人一溜烟从他们面前滑过去，姜愿忍不住多看了那些人几眼。
“想玩？”
姜愿摇头：“不，我不会。”
宋昇说：“我会，我教你。”
姜愿：“……还是算了。”
宋昇弯唇一笑：“很好学的，比物理简单。”
姜愿：“……”
这里并没有专门的轮滑馆，但广场东部有一块直径约五十米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央有一座“龙凤呈祥”的圆柱形雕塑，轮滑爱好者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这里，逆时针围绕雕塑转圈。
几分钟后，姜愿踩着轮滑鞋艰难地站起来。
在县城的时候，舅舅家离外婆家不远，舅舅有个女儿和姜愿同岁，只比她小两个多月，算姜愿的表妹。
表妹有一双轮滑鞋，她穿得可溜，姜愿经常能看见她和她的朋友踩着轮滑鞋晃来晃去。
姜愿曾一个人去过轮滑馆，租了一双鞋想试试，她扶着横杆，十分钟内摔了几跤，屁股疼了两天，她放弃了。
宋昇是骗子。
就算有个会的人教，轮滑也没有那么好学，而且……
姜愿知道穿上旱冰鞋很难掌握平衡，但没想到，身体还没站直，脚下就往前一滑，上半身不受控地往后面倒去。
宋昇原本只是虚虚地扶着，手掌没有完全贴到姜愿身上，见状不得不用了劲，一手抓姜愿的手臂，一手揽住羽绒服下的腰肢。
姜愿惊呼出声，慌乱间伸手揪住宋昇大衣的衣襟，又惊又窘，几乎是一瞬间就后悔了。
刚穿上就差点摔了一跤，姜愿心有余悸，好不容易站稳了也不敢松开宋昇的衣服。
宋昇清清嗓子，边放开手边低声说：“你先学会站立。”
姜愿手指一松，又立马攥紧，声音细若蚊呐：“我不学了。”
宋昇忍笑道：“这么快就放弃了？”
姜愿顾不上面子，说：“我要换鞋。”
“换双排的？”宋昇故意说，“其实双排的更容易摔跤。”
姜愿瞪他一眼：“我要换自己的鞋。”
她的手还攥着宋昇胸前的衣服，踩着几个轮子，她的身高往上拔了不少，微微仰头便能瞪进宋昇的眼里。
宋昇说：“一个小时十块钱呢，刚刚付过，你还没穿两分钟。”
姜愿咬牙：“我有钱。”
宋昇彻底笑出来，弯着眼睛问：“真放弃了？”
姜愿抿抿唇没说话。
“要不你试一下放开我，别担心，我就在旁边，保证摔不着你。”
姜愿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松开手，颤巍巍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脚后跟往里收一点，‘V’字形站得比较稳。”
姜愿依言动了一下脚，身体一晃，下一秒宋昇就扶住了她的手臂。
“这不挺好的？”宋昇一如既往地用鼓励性教育，松开手继续说，“膝盖往下弯，一点点就好……手扶在膝盖上。”
姜愿梗着腰杆不敢动，转动眼珠看向宋昇：“……够不着膝盖。”
宋昇握拳抵在唇前咳笑两声：“腰往下压一点，头不要压，抬起来，手往前伸也可以……对，就这样站一会儿。”
姜愿苦着脸想，这个姿势也太丑了。
宋昇却觉得她这样子笨拙得很可爱，嘴角始终是上扬的幅度。
之后宋昇又教了姜愿下蹲起立和正确的摔跤姿势，姜愿越站越稳，很快学会了原地踏步。
她面上一喜：“真的比物理简单欸。”
“我不会骗你。”宋昇说着摸出亮着屏幕的手机，“我接个电话，你小心点，先别动。”
因为姜愿是初学，宋昇一开始就把她带到了圆台边缘的位置，妨碍不了其他人活动，旁人正常滑动轨迹也撞不到她。
姜愿已经能够独立站稳，点点头说：“我没事，你接。”
宋昇走开几步，姜愿只听见他喊了一声“妈”，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姜愿垂眸，将注意力集中到脚上，慢慢地练习踏步。
宋昇的电话接了几分钟，姜愿偶尔抬头，总能看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愿总控制不住去追寻宋昇的目光，而很多时候她会发现，她看宋昇的同时，宋昇也在看她。
姜愿不是傻子，她能确切的感受到，宋昇和她之间，和旁人是有点不一样的。
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啊，她和宋昇，谁是猪？
姜愿低头笑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渐渐杂乱的心跳声。
不止心动，这算是……喜欢了吧？
“姜愿！”宋昇突然大声喊她的名字。
姜愿茫然抬头，只见宋昇迅速朝她跑来，焦急的神色因为动作变得模糊。
宋昇离她并不远，手臂刚被抓住，姜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背就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冲击，她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连带撞得宋昇向后倒去。
周围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呼声。
即便是冬天穿得厚，这一下还是摔得姜愿头昏眼花，膝盖还重重地磕到了地板。
上半身好些，没直接接触地面，扑到了宋昇怀里，只是背部被撞得生疼。
宋昇！
姜愿猛然抬头，看见宋昇隐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