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个之前，我先向你确定一些事情。”
“按照你的动手顺序，你下一个要杀的是不是伍博源？”
“嗯。”原初点头承认，“按照师傅的做事习惯，他报复一个人，不会让他很快去死。他会先把对方在乎的人和事破坏掉，欣赏对方痛不欲生的模样，最后再把人折磨到死，”
“他把伍家辉定为罪魁祸首。”
“他盯你的频率怎么样？”
“他年纪大了，身体状态不是特别好。以前会管得特别严，好及时修整我的性格和做事方式，达到让他满意的程度。”
“这几年，我的做法特别符合他的心意，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驯服了我。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他也不怕我背叛他，才没有如同之前那样盯得勤快。”
“只是还需要我定时报告事情的进度，要是让他太不满意，他会强迫我及时调整。”
“他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除了我之外，他还调教了几个徒弟，都是从小洗脑的，特别听话。”不听话的早就被弄死了。
“他们会作为我的助手协助我工作，同时也是监视我的人。他们可限制不了我，为了防止意外，师傅给他们每个人了一点控制我让我听话的权限。”
“三人一组，他们也会定期向师傅反馈我的一举一动。一旦四个人的说法产生矛盾，所有人都会得到惩罚。”当然，得到最严重惩罚的永远是原初，那人简直不能接受一点点，自己亲自打造的东西偏离他设定的道路。强迫症比原初可严重多了。
那个人太自傲也太自私，他高估了自己对原初的掌控力，低估了他制造出来的新物种的反骨。
他越是想要控制原初，原初违抗他设定的本性反抗他控制的意图越强。
“所以，现在的你也不知道他在哪。”
原初摇头，“他很小心。”
“伍家人本来牵扯的人就多，不是那种不怎么受关注外地打工仔。以前师傅针对的对象都避免这种可能会牵扯许多麻烦的人，一定要做，也更喜欢让他们死得不显眼。反正不会是这么明显的挑衅。”
“就算是他年轻的时候，做得太过火了也会在引起更大的动静出来之前逃窜，找替死鬼，或者让案子变成悬案，反正不会像这次这样明显挑衅。”
“这次做法完全违背了他做事的原则。”
“他把我们派出来后，根本就不打算亲自出面暴露自己的存在。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事，他也好第一时间再次躲起来。”
“其他弟子是死是活他又不在意。”
“我的话，想死不容易。我要是死了，他也不会太在意，只要躯壳能回收就行。”现在暂时让他用着是没办法，让他做什么事也方便。
“他可能不在意你的死活，但很在乎你做事方式。”
“如果，你杀人的顺序乱了，他会出现找你麻烦么？比如说，你跳过伍博源，直接针对伍家辉。”
“偏差太大的行动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你是想依靠这个把他钓出来？”
钟余确实有这个想法。
背后的人实在是太能苟了，之前她就怀疑是不是那家伙从头到尾根本就不会现身，现在更加确定了这点。
“有什么问题？”
“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师傅就可以控制我。我要是直接对伍家辉动手，这种偏差过大的行为连负责监视我的那三个弟子都骗不了。他会第一时间召唤我离开。”
“我们要是就这么躲了起来，你能把人抓到吗？”
“李晶晶的通讯工具都被我没收了，我确认她身上再没有藏着什么能跟外界联系的东西。但，她还是跟你联系上了。”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试一试。”
“恐怕不行。”无常印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不高兴，丧丧的，“那家伙对这具躯壳的控制程度太变态了，我要是在全盛时期倒是有办法，现在不行。”
“我要是对他的身体动手脚，以对方的变态程度，一旦发现这具躯壳当中出现第三者的气息就完蛋了！”
“而且他会在第一时间进行检查排除。”钟余补充说明，心有戚戚焉，这也是他们商量过后得出结论，只能在关键时候，强行短暂切除那家伙对原初的控制的重要原因。
那真的是挺短的时间，实际操作情况下还得考虑原初的变态师傅这最大的变数，时间可能还要更短一些。
只有一次机会，再谨慎也不为过。
“你说的范围，大概多远。”
如果距离不是太夸张的话，还是可以有操作空间的。
毕竟她有无常印这个金手指，还有警察的协助。
“我没有具体测试过极限距离。在我绝对拒绝的情况下，他对我的强制指令想要成功，大致不会超过整个清水胡同的范围。”
钟余又问了许多关于原初那位师傅的细节。
这位老变态现在用的名字是沈长安，倒过来谐音安长生，寄托了他对自己最大的期盼。
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是个玄学天才，也是个研究疯子。两者叠加的buff你能想想他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在道法兴盛的年代，都没多少人扛得住长期携带肉灵芝带来的负面效果。沈长安自然也不能，他变得越来越疯癫，越来越张狂，也越来越虚弱。
钟余把自己摆在沈长安的身份上，如果是自己，看着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原初，会想什么？
“我想要平安，我想要长生。”
“然而，我最在意的这两点都没有。我不缺钱，但钱不能换来我的健康，我想继续活下去，长长久久，但我的生命已经迎来倒计时。”
“我不甘心！”
“我明明已经成功了！我亲手缔造的造物，只要能维持身体的平衡，理论上来说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我看到了长生，我自己却不能用，怎么甘心！”
“主人，你在说什么啊？”无常印被钟余神经质一般的自言自语吓到，心中暗骂现在不知道在哪鬼混的沈归舟，完蛋啦完蛋啦，主人的心性越来越不正常了，都是因为沈归舟，他的存在简直是贴身佩戴加强版的肉灵芝，害得他后来的每一任主人不管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性格后来都思维偏执古怪，难以琢磨。
“我在带入沈长安思考，找到他最难以接受，冒着风险也要出现的办法。”
“他现在惜命得很，要不是原初这具躯壳在他心里地位远远超过其他，他其实不乐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自己有暴露的风险。”
“原初要是出问题，以他现在的逻辑，很有可能会放弃这一次的尝试，把原初带走藏起来。以他的能力，真藏起来想要找到可不容易。”
毕竟，她让康从宁查过了，沈长安这个人，从名字长相年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那人能够造假一个身份就能造假另一个身份，防不胜防。
钟余的话还是对伍博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不敢一个人出门，每次去哪里必定有两三个人作陪，也推掉了所有的应酬，生活变得十分规律，尽可能降低自己出现危险的风险。
他在买通伍家辉的心腹时，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见了伍家辉一次。
结果，不大好。
或者说，十分糟糕，两人算是不欢而散，伍博源连那所谓的从元法师一面都没见到，就开始很突然的倒霉。
喝水被呛到，吃饭被噎到都是小事。
有好几次，司机开车出门总是莫名其妙的急转弯或者急刹车，差点酿成严重车祸，有时候是车突然出问题，有时候是司机莫名其妙说看到人影为了躲避防止撞人，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尽量减少坐车的次数，短距离直接走路总成吧？结果遇到高空抛物，差点被砸死。
伍博源一直想告诉自己，钟余是挑拨离间，妈妈和妹妹的死虽然是被拆迁案所连累，但爸也不想的，那案子牵扯很大，从中吃钱的人很多，爸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了也没意义。对方就是摆明了要报复，都已经杀人了根本没留一点后路，他们什么都不说，还有机会活下去，说了，伍家的基业就完蛋了。
伍博源自己也是相通的想法。
但现在，他爸找到了厉害的大师，却想让他死！伍博源实在想不明白，他爸不是那种拧不清的人，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宠爱的女人，一个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的私生子放弃自己。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我什么都答应你。”伍博源终于完全放下那点侥幸，“我已经查到了当年的一些事，之前跟我爸的那位叔叔，我也说通了，我们可以实名举报，”
“他不是想要报仇吗？这样也算报仇了吧，还可以把更多的仇人揪出来，他凭什么只盯着我们一家，凭什么先杀我们，我跟当年的事情没有关系！”
“我可以帮助他报仇，只要他放过我。”伍博源眼睛通红，满脸仇恨。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被背叛的痛苦成了压垮这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伍博源不愧是伍家辉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儿子，自私自利的程度同他父亲如出一辙。
“你猜对了，你这两天遇到的事情跟凶手还真没关系。”
“从元法师，你以前要是没接触这些东西可能不大清楚，他最擅长的是偷命改命。”
“偷命改命中，以血脉亲缘最为容易。”
“在从元的操作下，你死，他活，不是没有可能。”
伍博源这一刻愤怒达到了顶峰。
钟余看到他这样，实在觉得伍家辉走了一步臭棋，他的血脉亲人不是只剩下伍博源一个，说得难听点，用那个私生子方便多了。
“凶手其实更想抓伍家辉，只是没有机会。”
伍博源看向钟余。
“我什么都没说。”
没多久，钟余就得到了伍家辉失踪的消息，警局的人又忙碌了起来，康从宁满脸青黑找到钟余，“我这边压力有点大啊，能不能给我个答复，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尾。”
普通人对付玄学人士，尤其是那种隐藏在暗中躲躲藏藏的，真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术业有专攻，他也只能催钟余了。
“快收尾了。”
“伍家辉能活吗？”康从宁问，“我其实不是很想在清水胡同再收一次尸。”
钟余同情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个谁都不能保证，先把清水胡同各个进出口的拦起来吧。”
“伍博源不是正准备实名举报自己的父亲？把这件事捅出去，凶手应该能看到，伍家辉被抓了，伍博源大义灭亲，23年前的拆迁案有机会重新翻案，凶手要是知道这一次说不准就不跑了。”
“他闹这么大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让大家把目光重新放到清水胡同么。”
有理有据，康从宁差点就信了。
“你的人，最近都没什么新消息？”
“卧底嘛，最近被盯得比较紧，她在查更背后的人，运气好的话，这次说不准能够一网打尽。”
因为警局的提前准备，把清水胡同空闲房子都给查了出来，再加上这一次原初没有再设谜障迷惑太久暗中盯梢的刑警，很快就被盯梢的人发现不对劲。
康从宁接到消息直接就把钟余带了过来，警察早已拉上横条，把看热闹的人赶得远远的。
现场比之前看到的还要诡异，面目普通的年轻人神色平静的站在屋子里，伍家辉浑身被鲜血浸透，面无表情，手中拿着锯子自己在锯自己的身体。
因为太过诡异，最开始第一批强行开门的人没能够第一时间上前阻止，伍家辉就在他们面前自己把自己锯开。
大受震撼！
“啊，被发现了。”原初歪头，配上现场的情况简直惊悚max，门外的警察都掏出了枪，神情戒备，只要原初有任何进攻或者逃跑的动作，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动手。
原初举起了双手，“不用紧张，我自首。”
他这么说了，第一时间居然没人敢进去把人给控制住，对方匪夷所思的能力实在是太吓人，谁都不想变成下一个伍家辉。
最终还是钟余动的手，她同康从宁要了手铐，把人给控制住。
一切都顺利得可怕，过分顺从的凶手和过分惨烈的现场，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甚至不大有人敢押解原初。
“我跟你一起。”钟余对康从宁建议，“你开车。”
这并非什么好主意，人对于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未知事物难免心怀恐惧，康从宁也不能免俗。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任由自己被抓的人心底什么想法，又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钟余也没有给予任何解释，康从宁满脸无奈，“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队长。”杨智努力克制对未知本能的恐惧，咽了咽口水，尽可能用相对稳定的声音坚持道，“我申请开车。”
“不用。”康从宁没有有危险就让手底下的人代替的习惯。他可能没有百分之百信任钟余这个人，但他相信钟余不会把她自己的命当做儿戏。
“不行！”杨智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惜违抗命令，“我来押送。”
钟余其实也不是非要康从宁不可，只是他们两相对默契些。见他们为这事纠结住，开口道。
“谁都行。”
康从宁无奈松口，允诺了根本说不通，宁愿违抗命令也要固执己见的杨智。
“他，挺不错。”
康从宁与有荣焉，“他能力很强，就是性格有点轴，我没调过来之前吃了不少亏。”
当时康从宁刚过来没多久，表现无功无过十分摆烂，不小心得罪人的杨智就被下放到他手底下。
康从宁看对方能力还不错，起了惜才之心，带他干活的时候教了教，有了半师之恩。
杨智也是个十分感恩图报的，之后一直在帮他做事，算是他在这边的第一个嫡系。
在杨智的坚持下，他们到底没继续浪费时间，由杨智开车押解罪犯，钟余也在车上，其实不止他们，前后也有警车，剩下的人继续处理现场。
一路戒备。
一直到局里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哦，也不是。因为他们先得到消息，一直有人在清水胡同周围潜伏戒备，在凶手意外和平落网的情况下，他的共犯不小心漏了马脚，成功被一锅端。
然后，新的问题来了，他们解释不了为什么原初对伍家动手。
这个人，查不到过去，他好像凭空出现，然后一直跟着那所谓的师傅。
那三个徒弟也是一问三不知，是真的不知道。
据他们交代，他们跟师傅的时候，原初早就在了。
原初是大徒弟，也是师傅最在意的弟子，只是不怎么听话，师傅好像不怎么放心他，每次原初被派出去做什么的时候，师傅就会轮流派弟子跟着，记录原初的所作所为。
除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尤其针对原初，他们的态度明显不好，畏惧且讨厌。
一旦涉及到那位师傅的身份，他们就变成了哑巴，一点都不肯透露。
他们的刑讯手段对这些人根本不管用，简直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宁死也不肯暴露秘密的死士。
逼得急了，几人更有自杀侵向，十分难搞。
唯有原初相当配合。不过他的回答嘛…
“不知道，他换了很多次身份证，年龄长相名字都是假的，估计只有性别是真的。”
“他没有固定的居所，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正常情况下，一般我们完成任务后我们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他确定安全后会通知我们在哪里集合。”
“现在这种情况，你们打电话，发短信，都是没用的。他有自己的方法确定安全，你们骗不了他。”
那家伙这么多年到处搞事每次都能全身而退，除了足够小心之外，概因他有相当强的反侦察手段。
他不用自己主动确认，也不用找其他人，他有小鬼。
这玩意，除非遇到厉害的同行，简直是无往不利的绝佳利器，来无影去无踪，不会说话，脑子简单，就算被抓到也没办法找到他，没办法透露他的行踪。
“为什么杀伍家人？”
“谁知道呢？”原初一脸无所谓，“师傅杀人从来不讲究前因后果。”
“有时候只是不高兴就杀了，有时候是为了钱，收钱办事，有时候是看中了那家的什么东西。”
“我们听命令，干活，从来不问为什么。”
那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意思，甚至觉得他们的问题十分奇怪。
听令做事，就是他们的做事唯一规则。
负责审问的和一边听的看到这个结果都很…难以言说。
这种没有理由的理由最让人无奈了，他们接触的案件中，这种还不占少数。
突然头脑一热发疯拿着刀就砍人了；刚好心情不好的时候，路过的谁说了一句话或者什么动作一不小心刺激到了对方就被杀了；还有单纯仇视某一类或者某种群体的…不一而足。
只是没想到这个案子，居然是这么无厘头的结果，让许多参与其中的都有些，接受不了。
康从宁看向钟余。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隐瞒了什么，期待她能给个不一样的答案。
“虽然很难理解，但结果好像就是这样。”
“先抓住那位沈长安再说！”
“好说。”
原初和几个所谓的弟子都被收监，等候之后的判决，钟余也在等。
很快，因为证据确凿，原初就是在犯罪现场被直接抓到，并且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被宣判死刑。
那几个弟子作为重犯，据原初交代还是其他恶劣案件的主犯，也被宣布死刑。
不过时缓期执行，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下来，对外公开的说法是还有从犯没有落网。
“有东西混进来了。”
“终于坐不住了么？”在无常印的提醒下，钟余很容易就拦住了小鬼的去路。
“好丑。”钟余是第一次见到正宗被人养出来的历小鬼。对方大概一岁孩童大小，浑身青紫，眼睛贼大占据小半张脸全身凶狠恶毒之意，一张大嘴对着钟余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露出尖利的牙齿。
“到这种程度，是能直接咬开活人的血肉了。”
“小心一点，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