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里的生活没什么变化，林簌还是每天准时出门准时回来，对于隔壁某个近乎不存在的房客没有丝毫交流。
第五天，林簌照旧早上六点出门，还是背着那个大包，不过里头的东西却换成了与写生无关的东西。
她打车去了吉安中学，那是陈十三曾经就读过的地方，现在是十二月，学校里住读生很多，站在围墙外面她都听到了里头传来的下课铃声。
她走到学校大门前，门卫室里坐着的保安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年纪很大了，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
林簌主动走上前去，由于脸上带着微笑，尽管老人认出她不是这学校的人，还是温声问道：“你有事吗？”
林簌说：“我是来找人的。”
他问：“找谁？”
“冯老师。”
老人眉头一挑：“我们学校有好几个姓冯的老师，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林簌：“她叫冯怡君。”
话音刚落，老人眼里多了几分惊讶：“你是外地人吧？”
林簌露出疑惑的表情，老人的上半身从墙上的窗户探出，带着许多皱纹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早就不在这教书了，而且她已经……过世了啊，你不知道吗？”
林簌当然知道，面上还是装作更为惊讶的样子：“是吗？我们是有好多年没联系了，那她……是因为什么事走的，你知道吗？”
老人没有马上回答，眼睛虽然看着林簌，但却好像是想到了过去很久的事，接着叹了口气，说：“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学校里的老师说的，你要想知道，可以去跟他们打听打听。”
林簌问：“但学校现在应该在上课吧？我进去打听会不会影响到老师们？”
老人摆摆手：“那还是等午休的时候再来吧，学校里有些老师会到附近小餐馆吃午饭，你可以到到那边找他们打听。”
林簌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老人叫了一声：“哎对了。”
她回过头，接着听他说道：“不过我前几年有听过一些传闻，说是那个冯老师去了绿城之后啊，没多久就被人给害了，凶手到现在都没抓着。”
林簌去了绿城中学附近的小餐馆，那是家专卖各种炒饭的小店，门面很小，她进门便看见了正在后厨忙碌的老板，她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也不点东西，老板每次抬头看过来她都回以微笑，说自己是在等人。
到中午还有三四小时，她闲来无事，将包里的速写本掏出来，拿着塑料凳坐到店门口，对着空荡的街道草草画下几笔。
就这么一直画到中午十二点，附近开始热闹起来。
她盯着远处马路对面的学校大门口，目光追随者一些学生，那些应该是走读生，中午可以随便出校，有学生对着后面几个走出来的高个子点头问好，她的视线离开追随而去，所幸，那些人都是朝着她这边而来。
几个都是女老师，从林簌身边走过，其中有人瞥了她一眼，准确来说，是在看她手里的画本。
林簌随手将画本放进兜里，随后起身跟着她们走了进去，直接走到她们落座的桌旁，在对方投来疑惑目光时，先一步问道：“你们好，我是绿城时报的记者，你们几位应该都是吉安中学的老师吧？我有些情况想跟你们打听一下。当然，这是有酬劳的。”
林簌说到最后一句，几个老师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她继续说：“你们认识冯怡君冯老师吗？”
其中一人答道：“哦，她以前来我们学校实习过一年，后来走了，听说是去绿城了。”
这人开口回答了，其他人也跟着说：“你是不是为那个绿城连环案来的？”
“我在网上看到不少消息，也就是前五六年吧，当时那新闻一发出来我就知道了，那第一个被害的就是冯怡君没错。”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林簌问。
那人说：“本来就是一种感觉，后来在网上刷到了被害者冯某的照片，然后就对上了，当时这事在我们县城起了不小的风波呢。”
“这倒是，不止我们知道，连学校里的学生都知道这件事，算是一件公开的秘密吧。”
林簌：“为什么是‘公开的秘密’？”
“哎呀，你是外地的不知道也正常，这个冯怡君啊，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句话叫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嘛，她肯定是做了什么才会惹上那种事情啊。”
“对对对，你是记者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吧？”
林簌笑了笑：“是啊，刚进时报没多久，接了这么个任务，所以一个人过来了，你们看我连团队都没有，我现在顶多算个探路兵，能不能升职就看这次报道了，几位老师可千万要事无巨细都告诉我，说不定到时候我又能升职，这案子也能早点破了。”
也许是县城的人消息闭塞，她们听完林簌这话，竟是丝毫没有怀疑，林簌立马明白过来，这几人大概都还没听说这案子已经抓到了嫌疑人，并且前不久嫌疑人也已经认罪，上交了一部分证据。
几个老师七嘴八舌的讲着，林簌偷偷打开了衣服上的胸针录音器。
“冯怡君这个人啊，真的很不检点，明明是个老师，却仗着自己年轻漂亮跟班里的男学生暧昧不清。”
“校方为这个事说过她好几回，她根本不听。”
“当时很多人都说城里的老师不太行，傲气得很，我还不信，结果她后来也就过了一年，就自己提出辞职了。”
林簌一边点头，一边草草在本子上假装记录。
“还别说，我觉得真是应了那句话。”
“什么话？”
“红颜祸水啊，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让人走上了杀人的路？”
有老师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这么说就有点过了啊，再怎么说冯老师也是被害者，再有错，也错不过杀了那么多人的杀人犯啊。”
“不不不，你没懂我意思，我是说新闻不是都报了，那女人是第一个受害人，这不恰好能说明，如果没她的话，或许后来的案子也都不会出现。”
那老师听到这话并未被说服，反而有点生气：“哎，你要这么说也太武断了吧？”
正巧这时，店里的老板端来炒饭，对话这才暂时中止。
林簌舀了一勺饭喂进嘴里，忽然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男学生是谁啊？”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尴尬表情，都表示刚才那话只是随便说说，不能当真。
林簌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是不是叫陈十三？”
老师们手一顿，不约而同转头看来。
林簌心里更加笃定。
“这学生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对他的名字这么避讳？”
其中一人回答：“倒也不是避讳……说白了那个女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也不太好，对吧？”
“人死了说这些就不太好，意思是人活着的时候就可以随便说了？”林簌笑着问道。
那人像是吃了个死苍蝇，眉头紧皱：“你这话说的，那又不止是我们几个人说，那时候基本上吉安县的人都说过那些话，你到外面随便问，谁不知道那事儿。”
林簌嘴角的笑意凝固，简简单单回答了两个字：“是么。”
那人讪讪一笑：“是、是啊，这种事难不成我还能胡编乱造？”
饭后，林簌给几个老师全都转了五百，算是酬劳，临走前给了她们联系方式，让她们如果想起了什么及时联系，之后便离开了。
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李青。
进门是院子，李青正拿着手机对着水池里的金鱼拍照。
听到门响，转头看来，看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林簌。
她抬手挥了挥：“哎！又有人来找你了，就在客厅里头等你呢。”
林簌脚步一顿，心里立刻警惕起来，第一时间想到了几天前的那个早上打来的电话。
继而想到了那人是谁。
走进屋里，林簌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低头似乎是在睡觉的方知远。
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穿着一身黑，不过这次皮衣换成了薄款的羽绒服，脖子上系着深灰色围巾，绕了两三圈，加上低着头，下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
说实话，方知远要是不当警察，这个身材完全可以去当模特，那双腿的比例很好，又长又直，甚至比陈十三更适合给她做练习。
因为相较之下，后者太瘦了，像是她漫画里的凶手，身材属于精瘦的类型，因为皮肤很白，却又多了几分病态的美。
而方知远的身材很健壮，她见过他挽起袖子时显露的肌肉线条，他有着小麦一样的肤色，更像她笔下的侦探角色，光是看着那张脸就知道他很聪明，不论案子有多难解，到最后总会解决，即使明知正确答案会让他失去所有，他也会因为心中的正义而选择揭露真相。
林簌回神，从方知远面前走过，就快要走过的时候，方知远的低沉嗓音在身旁响起：“你去哪儿了？”
她转头，看着微微仰头的方知远，那双眼睛还有未散去的困意。
她回答：“等你睡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