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想不通。”澡堂内，降谷零停下打扫的动作，将视线投向幼驯染，“松田熬夜那么长时间，为什么白天完全不困？甚至比他刚开学那会儿清醒得多。”

“平时不像是强撑着清醒的样子，医院的检查结果也显示没有服用饮品或者药品，甚至连黑眼圈都看不出。”诸伏景光沉思，“完全无法理解呢。”

“这不科学啊！”降谷零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松田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人调查外守一，在明知道对方私藏炸药的情况下——这太危险了。”

“我觉得，外守一这件事倒像是他临时拿出来应付熬夜问题的。”降谷零皱眉。

“如果没有在游乐园晕倒，松田可能会独自一个人找出炸药、将外守一送去警局。”诸伏景光分析道，“我们也都知道松田不是自大的人，他也不是不信任我们，或者说，开学起他对我们就抱有相当程度的信任。那么，他选择独自调查一个如此危险的人，要么是他有绝对的自信保证外守一不会伤害到他，要么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让他产生了‘独自承担危险’的想法——明明对我们抱着百分百的信任，却不想将我们牵扯进任何危险之中……zero，你怎么看？”

“但是对于外守一这件事，hiro也是一样的吧。”降谷零敏锐地指出，“在这方面，我倒是得感谢松田。”

诸伏景光一噎，很快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要是zero在松田面前也这么坦诚就好了。”

“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聊天了，倒是动手打扫啊。”伊达航无奈道，在他去打水的时间里，这两位一起被罚打扫澡堂的同期就已经聊上天了。

“班长，抱歉抱歉！”

“所以，你们刚才在聊松田的事？”

“在说松田白天为什么那么精神。”降谷零道。

“还有松田为什么独自一人调查。”诸伏景光补充。

伊达航很快猜到了他们方才的谈话，摊了摊手，“他熬夜的问题无解，我实在想不到人类长时间熬夜还不犯困的理由，不知道萩原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哦，小阵平表现得毫无破绽呢。”萩原研二推开澡堂的门，顺手拎起门旁的拖把和水桶，“小阵平被鬼冢教官赶回宿舍休息，我就来找你们了。”

“萩原，你有什么新发现吗？”降谷零问道。

“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萩原研二的紫眸中溢满了担忧，“小阵平他，一直在逃避留学期间的事，也是在逃避自己的心理问题。”

萩原研二的话语让室内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他接着分析道：“他向我们解释ptsd症状时，第一次只说了朋友被误判，第二次也刻意省略了事件中关键人物的信息，所有的描述都以‘学长’、‘朋友’这些过于宽泛的词代替，没有这几个人之间更进一步的关系网，没有大致时间，也没有当时的情况。

假设诸伏希望我们一起调查外守一那个案子，那你势必会描述清楚时间、地点、人物、情形，而非使用高度概括的模糊语言，将重点放在让我们‘安心’上。

所以，小阵平一开始就在下意识地回避他的ptsd，同时刻意地引导我们远离他身上发生的事。”

“换做是之前的我，或许会因为‘这是我个人的事’、‘不能把你们牵扯进危险之中’这样的理由，将父母被害的事瞒着你们。你们说，松田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

“hiro……”

“很可能吧。”伊达航咬牙，“可恶，松田怎么老想着自己一个人承担！”

“明明我们都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了。”降谷零捏紧了拳头，“这家伙，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之前收到机动队邀请，我准备答应的时候，小阵平的脸色很不好看，果然是怕我们遇到危险吗？”萩原研二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间那条樱花项链，“小阵平明明是会一脚踩下油门的人啊——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回避问题了……”

从医院回来后，松田阵平就有一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错觉——不，这根本不是错觉。

那几个混蛋到底又在背后编排了自己什么啊！

松田阵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霍格沃茨学到最重要东西，就是容忍——毕竟和某几位喜欢在底线蹦迪的学长相处了那么久。

他敢发誓，这一个多月绝对是他平生脾气最好、忍耐度最高的一个多月——虽然最大的原因是对自己熬夜屡教不改的心虚，以及那几位同期的关心太过真诚。

“明天就是毕业典礼，回你的宿舍休息去。”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将那只露出无辜下垂眼的幼驯染赶回宿舍，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立地成佛。

“小阵平也早点睡！”

“知道了。”松田阵平关上宿舍门，坐到书桌前。

「哈利，你放学时间是几点？」松田阵平提笔写道。

哈利回复得很快，「一般是下午三点十五。」

「四点能到家吗？」

哈利停顿了片刻，「到家的时间可能得看情况，而且我没有手表。」

「那下次送你一块。」松田阵平皱眉，在收到邓布利多充满倚老卖老、糊弄言词的回信时，他就已经下定了要去亲自看一看哈利情况的决定。

「松田先生，这也太破费了！」

「没事，我之前做过半成品，改装一下花不了钱。」松田阵平没再继续和小孩子拉扯金钱问题，将话题转移开，「好了，哈利，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松田先生，上次说的霍格莫德村，还有哪些好玩的？」

「除了常去的蜂蜜公爵和尖叫棚屋，你爸爸还喜欢去佐科的魔法笑话店。他还怂恿过我创业，去和这家店竞争恶作剧道具……」

结束了与哈利的故事会，松田阵平从工具箱的底层抽出一本尘封已久的相册。

他一页页翻着相册，指尖摩挲过裁切精良的纸页，被划出细小的伤口。

相片中，他们坐着麻瓜的交通工具，穿过繁华的市区、田间的小路、荒凉的郊野，一路驶向海边。

小天狼星西里斯向詹姆抱怨着英国的天气，人生赢家詹姆推开西里斯凑近的大脸，视线全部落在身着泳装的莉莉身上，莱姆斯无奈地上去拉住磨牙的西里斯，挥挥手示意詹姆去找他的爱人。

不知道是谁拍下了詹姆欢快跑向莉莉的背影，或许是莱姆斯想要记录下他们毕业旅行的这一瞬间，又或许只是西里斯想要留下詹姆傻乐的样子以便日后嘲笑。

在相册的末页，云开雾散，橙红的夕阳洒落蔚蓝的海面，粼粼波光一望无际。詹姆和莉莉牵着手，在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像是下一秒就要融进遥不可及的夕色。

十三岁时，松田阵平拒绝了格兰芬多好学长的毕业旅行。

他本着寒暑假回家的原则，醉心于自己的新发明，用一句“我又没毕业，为什么要去毕业旅行？”无情地打发了詹姆。

“詹姆！别缠着小学弟，你忘了阵平放假得回家吗？”莉莉拖走了临近毕业放飞自我的男友，“等阵平毕业了，我们再策划一次毕业旅行不就好了？正好给你找个借口出去玩。”

而十七岁的松田阵平的毕业旅行不过是短短的一趟霍格沃茨特快。

毕业之后，当面给哈利看看这些照片吧，松田阵平合上相册，寂静的夜色下，他长久地坐在书桌前。

遗忘真的太容易了，一瓶魔药、一个一忘皆空咒，就能将人从过去的苦痛中解放出来。

所以他不能去彻底地治愈自己的伤口，只能遮掩起它们，告诉自己和身边的人，他会向前走的，没事了、放心吧——松田阵平不会有事的。

次日晨光微熹，松田阵平挥舞魔杖，将数月来的生活痕迹统统打包进行李箱，在萩原研二的敲门声中懒懒地应了一句“来了”。

“小阵平，毕业典礼之后，我们鬼冢班打算一起送教官一件礼物。”

“礼物？”

“《蛍の光》，红白歌会的结束曲、毕业典礼上经常唱的歌，小阵平应该知道吧。”

“啊、当然知道了。”因为原曲就是苏格兰民歌《Auld Lang Syne》啊。

“蛍の光、窓の雪

書読む月日、重ねつつ

何時しか年も、杉の戸を

開けてぞ今朝は、别れ行く

止まるも行くも、限りとて

互いに思ふ、千万の

心の端を、一言に

幸くと許り、歌ふなり

……”

「窗之雪，萤之光

孜孜读书岁月长

何年遂志越塾阶

长别柴门跡寻疆

进退时刻忌彷徨

彼此思念欲断肠

愿伊日日宁如歌

一句祝福铭心上」*

在熟悉的旋律中，松田阵平向天空遥遥举起他的毕业证书。

——毕业快乐。

卷一「松田阵平与警校生活」end.

tbc.

作者有话要说：＊《蛍の光》，原曲为苏格兰民歌《Auld Lang Syne》（《友谊天长地久》，莉莉在三年级唱给松田听的那首），同旋律的曲子还有《送别》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议，我删去了《蛍の光》的后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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