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本想跟在后面，可徐以秾却将她推到了前面，等上了楼梯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上二楼的楼梯实在有些陡，她现在这么虚，要是跟在后面滚下去徐以秾根本来不及扶她。

这小子……柯小禾心思转了下，眼珠子也跟着转了下，满脸都是小心思，冷不防身后传来徐以秾冷冰冰的疑问，“一个人笑什么？”

“啊？”柯小禾这才发现二楼正对楼梯的墙壁上挂着好大一面全身镜，她刚才那点奸滑的表情全部暴露无遗。

“笑就笑咯，要见到我家大人了开心啊。”柯小禾嘴硬腿软，最后一节直接跪在地上。

徐以秾没有再理她，而是冷淡的侧身避开，径直向房间走去，到了门口才转头等着她过来。

柯小禾也的确是关节软的起不来，她就匍匐前行，忽然觉得军校学的那些最近用的挺多，有空可以回去再进修一下。

门口的守卫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好在楼梯口到门口没多远，她到了门边拽着徐以秾的军装硬是把人家当扶手给自己撑了起来。

徐以秾皱眉由着她瞎胡闹，一只手被拖拽着，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敲了门，然后扭动把手开门把柯小禾推了进去，自己则在门外反手将门关上。

柯怀思一身白衬衫加军裤正在窗口吸烟呢，见到柯小禾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立刻皱紧了眉头，还没要训话，人就冲着他扑过来了。

幸好他反应迅速，扬手移开烟，才没烫着她，“你这孩子……徐以秾怎么把你带这来了？”

“太爷爷……”柯小禾哇哇大哭，她双手抱着柯怀思的腰不撒手，一副死皮赖脸撒娇的劲，“你还说那个傅主任根本动不了你，为什么现在你却被关起来了啊，你看，我身体又快不行了……”

柯怀思小心的将她扶到沙发上，脸色凝重，“和傅主任关系不大，是我自己的事。”

“什么事……”什么事比她的命还重要？！“你别和太奶奶闹行不行！”

“你放心，”柯怀思言辞坚定，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我与慕秋只是在某些理念上存在分歧，但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所以你的身体这次并没有病的太严重。”

“什么理念分歧？”

“对于革命，对于信仰，”柯怀思眉头深锁，眼里是化不开的忧虑，“她坚持的观点与我一直以来的信念彼此矛盾，我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

“有什么想不通的你问我，我告诉你，来来来。”柯小禾双手向自己扇着，恨不得拍到胸口上。

柯怀思忽然转头看向她，停顿了一会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失笑道：“你如果再说的话我可能就更加混乱了。”

“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啊？”柯小禾追问，这个太奶奶怎么回事，一点不知道心疼人呢？

“没什么。”柯怀思呼出心底的闷气，倒在沙发上，本来他的头有些痛，但被柯小禾这么一吵闹忽然又好了。

柯怀思侧过头好奇的看着身边穿越来的晚辈，问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未来的事？”

“因为我觉得以你的官职和能力，如果我告诉了你未来的事你可能会采取行动，改变未来的进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说。”柯小禾看着柯怀思慢慢思考着说道。

本以为柯怀思会嗤之以鼻，然而，柯怀思却赞赏的对她点了点头，慢慢的嘴角划出了笑意，他问了一句，“忍得辛苦吗？”

“憋死我了……”柯小禾踢了沙沙发边缘一脚抱怨。

“太爷爷……”柯小禾微动眼皮，眼底有一丝隐藏的很深的狡黠，她试探性的开口，眼泪水啪嗒啪嗒的滴在柯怀思的裤子上。

“怎么了？”柯怀思问。

柯家是大家族，虽然他的辈分在家族里不算高，可晚辈还是不少的，但这些人无论年岁大小，每每见到他就像是耗子见了猫，生怕犯错，神情拘谨，比路人都不如。

别说清谈笑语了，就是正常说几句话都很难，所以他对亲戚、晚辈这些概念根本不大放在心上，虽然自己的父亲总是提醒他要与亲戚处好关系，整日念叨的最多的话就是——“关外人的根始终在关外”，他也始终只是流于表面的应付一下。

唯独这个突然闯入的柯小禾，见他第一次就敢凑上来嬉皮笑脸，虽然这个便宜晚辈来得古怪又不让人省心，可柯怀思发现她的出现居然慢慢的把自己调整到了一个长辈该有的行事。

他开始关心、担忧，渐渐生出明知不理智但却压不住的掌控欲和施以管教的想法。

没有办法，谁让这个柯小禾时不时的就能把他气的几欲跳脚。

柯怀思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自己这种稍显家长里短的情绪，他既嘲笑自己，又觉得其实这样也不坏，他看着身边的柯小禾，脑中却全是另一个姑娘的身影。

他与她是命中注定的相伴，哪怕不是注定他也会让她变成注定。

慕秋也是他信仰的一部分，给他点时间。柯怀思相信自己可以想通，他一向对自己的判断力有足够的信心。

“太爷爷啊，我知道你把我关起来是为了我好。”柯小禾忽然说。

这倒是让柯怀思意外了，他笑了起来，不消半秒钟就看出她的心思，他戏谑的说道：“得了，收收你的把戏，你这套对我没用，说吧你让徐以秾带你过来要干吗？”

“我……我……”被一眼看穿的柯小禾结结巴巴的，“我关心您啊！”

“过来。”柯怀思向柯小禾伸出手臂。

柯小禾跟个饱食的小兔子一般，乖巧的依偎在柯怀思的肩上，眨巴眨巴眼，等着听训。

“那天吓到你没？”柯怀思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头顶。

“嗯嗯！”柯小禾努力让自己表现出那副做作的样子。

柯怀思垂下眸子，皱眉嫌弃道，“给我正常点。”

柯小禾马上收了那副讨打的表情，不自觉的噘了嘴，眼睛翻到一边，“本来就吓到了嘛，要不是徐以秾拦着我肯定被你打了……”

“那你知道徐以秾的好了？”柯怀思问她，如一位慈爱的长者。

“嗯，”柯小禾慎重的点了头，有些不情愿可是眼中却盛着某种小女儿的羞愧，甚至脸颊都微微泛了红，“可是他……”

“嗯？”柯怀思嘴角带着笑。

“他太凶了，而且他妈妈要我跟他离婚，我一气之下就签了。”

“我知道。”柯怀思淡淡的。

“徐以秾告诉你啦？”柯小禾这会又跟个猫一样瞅着柯怀思等答案。

柯怀思没有说话，柯小禾又开始拉扯他的袖子，撒娇道：“你还在部里的时候他们就欺负我，现在你被关了我会不会被人丢出府啊。”

柯怀思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还是皱了眉头，“徐以秾。”

徐以秾进来前依然敲了门，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进来。他走向沙发，肃然道，“长官。”身体绷直，眼神直视前方，并不会低眼去看沙发上的柯怀思。

柯怀思手在柯小禾的肩膀上点了两下，对徐以秾说，“保护她，尽量顺着她，她身体不好。”沉思了一会，补充道：“这是命令。”

徐以秾显然有点讶异，但是很快就收住了表情，“是，长官。”

说完，他瞥向柯怀思身边坐着的柯小禾，发现人家正无辜的望向自己，那双眼里全是纯粹，清澈的过了头。

什么东西过了头就会飘就会假。

徐以秾嘴角悄然的挑了挑。

“不麻烦吧，徐长官？”柯小禾从沙发上站起来，虽然还有点晕乎乎，但似乎与柯怀思碰面后精神好了很多，背对着柯怀思的时候她倒是大大方方的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不敢，”徐以秾侧过头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柯小禾，有些加重语气的喊了一声，“小姐。”

尽管声音有些轻还有些别扭，又似乎带着一丝勉强，一些无奈，然而柯小禾却从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情绪里敏锐的挑出了——鄙夷。

鄙夷？哼。

柯小禾先一步走出房间，徐以秾跟在后面利落的在半步之间关上了门。

“走，带我去吃点好吃了，本小姐饿了。”柯小禾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一个人就堵住了路。

然而，话音还没落地，就感觉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身体不由分说的被扭转过半边，顺势贴着墙壁停了下来。

柯小禾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徐以秾，结结巴巴的问：“徐以秾，我们还，还没出房子呢，你就要变脸吗？”

徐以秾根本没回应她的质问，只是扫了她一眼，然后从她让出的空挡走了过去。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稳健而迅速的下了楼。

他那刻板严肃的军人样子好像瞬间消失了，下楼的那几步尽显潇洒不羁，像个毫不在乎军规束缚的自由之人。

柯小禾愣愣地盯着那个转角消失的英挺背影，她有点呆住，这真的是……徐以秾吗？那个一板一眼对柯怀思敬重有加，遵纪守规的徐以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