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叉岭的密林中，一个眼前绑着黑色布条的女孩背靠一棵大树，坐在泥地上，手里抱着一只橘色的小猫。

双目微阖的猫懒洋洋地摇着尾巴，片刻后它忽然面朝天空，耳朵和尾巴警觉地立起来：“来了。”

忽然，女孩伸手在猫儿的后颈捏了一把，猫儿立刻浑身瘫软：“你……”

“对不住，但我没法再陪你了。”女孩往猫儿喉咙里塞了一颗丹药，抚摸它的下颌、喉咙确保丹药被咽了下去，“这能掩藏住你的灵气和气息，醒来之后就逃吧，逃得远远的，好好活下去……”

面朝仙云飞来的方向，女孩站得挺拔，如同赴死的士兵，看着她挺拔的背影，被隐藏在灌木间的橘猫，眼中流出泪水。

两声交叠的轻唤在两人之间响起：

“妙梨妹……”

“猫儿……”

三清阁内，嫣红的血在白石地上淌成浅浅的泊，法明挠了挠被抓烂的右眼，翻卷的血肉被他抠下来一条，他把这条血肉塞进嘴里咀嚼，看着玄萍的表情病态而嗜血。

“你这徒儿可教的好啊，我记得还没到炼神境吧？一个练气境的居然能在法清辅助的情况下伤到我，虽然是借了煞血丸强行提升，还有一些盘踞山岭的杂鱼妖怪扰乱战局。不过也值得表扬。”

“这姑娘看着文静，结果骨子里是个野丫头啊，都抓住了还给我一顿好挠。一时生气不小心把她喉咙给割断了，反正我们手里有还魂丹，所以也没关系吧，玄萍师侄？”

玄萍平静地看着法明：“你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想激怒我，和我来场痛快的决斗，不需要做到这样吧？毕竟以你的实力，都不需我认真动手就能把你杀了。”

“哈哈哈哈……”闻言，法明捧腹大笑起来，“玄萍师侄果然骨子里也是个狂徒，不过此言非虚，我确是想与你交手很久，但很可惜……

“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法清手中把玩着两颗丹药，看着玄萍笑得狠厉：“你现在自废根基，我便将这颗还魂丹和止血丹塞到这女的肚子里去。别想着动手，你要是耍什么花招，我哥马上就会打烂这女的的脑袋，你也清楚没了脑袋的尸体是没法靠还魂丹复活的吧？”

“法明、法清，你们两个且先退后。”

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身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玄萍这一瞬更是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在看清这只是化身后便稍稍松了口气。

法清、法明让开一个道，恭恭敬敬地对着老道的化身行礼：“师父。”

老道透过化身对玄萍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舍与惋惜：“玄萍啊玄萍，为师给过你机会，你如此聪颖，怎么会想不明白，非要站到妖怪那边呢？”

“你当真以为区区五方诛邪盘就能镇住一方散仙？为师说过，为师没有这么莽撞，我可没有不谨慎到如实告知你们这阵法的关键。”

“为师算到你会与那只妖怪勾结，所以提点过你，这是因为为师欣赏你的才能，可你却把为师的好心狠狠地丢到了地上。”

“不过看在你教导那小妖有功的份上，现在收手，为师还可以既往不咎。玄萍，你意下如何？”

“呵呵呵……哈哈哈哈！功？你只是看在妙晏与我的关系上，想要继续利用我罢了！”华光在玄萍近黑的深色瞳眸中流转，即使闭上眼，那泛白的灵光也从眼角满溢出来，像是给玄萍的眼角勾上了一抹上挑的雾。

他看清了，看清了破阵的关键在何处，但这关键却离得太远太远。

他悲切地睁开双眼，眸中怒火几乎要把老道的化身点燃：“以命为源，难怪你说法弈、法心都得带在身边，弟子的性命于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于你而言，除了你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罢了！”看向法明、法清，玄萍痛心地劝道，“你们还看不明白吗？跟着他，终有一天会变成他成仙路上的垫脚石！这个阵法是用你们法弈师兄和法心师姐的性命维系的啊！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人续命……”

“那又如何？”

两兄弟同时望向玄萍，眼里是相同的讥讽与漠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待师父成仙，即使身死也能从地府里捞出来做师父仙童，你这叛徒即使成了又能得到什么？”

“师父，莫要与叛徒多言，就让徒儿以妙梨为质，逼他就范吧！”

见老道默许，法明正要抓起地上了无生息的妙梨，突然那单薄的身躯竟生出斑斓皮毛，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猛虎。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反复观察了几遍地上的虎尸，法清终于做出判断：“是易容丹！我们被耍了！”

法清话音刚落，玄萍便兀地大笑起来，朱砂笔在他手中绘出一道符咒，随着最后笔头一点，符成，化身消散，一根白发在落地前就焚烧殆尽。

“哈哈哈哈！以为把阵眼带在身边就万事大吉了？！老不死的，你最该后悔的事就是没事先把我弄死！”

鲜血从他的七窍涌出，法明率先反应过来不对，立马提剑上前要斩了玄萍。

看见忽然动作的哥哥，视线再转到玄萍身上的时候法清愣了片刻，接着立马大叫：“哥！住手！不能杀他！”

黄符齐刷刷飞出，如铁墙一般拦住了法明的宝剑。

一身战意被生生阻拦的法明回头冷眼看向自己的弟弟：“法清，你这是什么意思？”

法清被法明的眼神瞪得汗毛倒竖，他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开口道：“哥，你冷静点，咱们这么大动静也该惊扰到别人了。我们先出去守着门，我慢慢跟你解释……”

三清阁的异动并没有惊扰到在伙房等着开饭的众弟子，或者说这看似火热的对峙对于伙房的人而言比不上灶火打眼。

鸡汤青菜白米粥，手撕鸡肉，作为早餐来说已经算是丰盛，对于一直吃处理糟心的菜肴的云顶宫弟子们而言，这已经不是丰盛而是难得的美味。

盛出三份粥与菜，闻悦好端着木制的托盘离开的伙房，并在走之前对着诸位弟子火上浇油一般说了句：“各位自便。”

无序的争抢就此点燃，闻悦好并不在意身后热火朝天的争执，不如说越闹对他而言越好，一旦被云顶宫的弟子注意到他们的计划，便又多了一堆阻力，现在这样让他们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人的争闹上是最好的。

还未走到寝房，闻悦好端托盘的手突然一抖，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回头看向三清阁的方向。

一股风从那边拂到面上，新鲜的血气吹入鼻腔。

“啪”地几声清响，白粥和鸡肉洒了一地，瓷碗在地上被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