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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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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冷冷清清,看守的警员们都一板一眼穿着工作制服,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然而不知何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像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抹涟漪般,将这沉寂打破,也让秦永慧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倒头倒回了靠枕里。

“我开车把他送回家,他醉得不省人事,我把他推到了驾驶座上。我以前看过因为没开车窗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新闻,他有支气管炎,冬天发作最严重,本身也受不了太闷的环境。那个时间段没什么人会来停车场,你们派的那个警察估计也进不来小区,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应该早就死了吧。”

秦永慧语气平淡地叙述着:“这就是真相。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说。”

吕少辉道:“张玉衡也是你设计的?”

“你是说车祸?”秦永慧想了想,摇头,“我原本打算载他们回到张家之后再动手,毕竟街上那么多人,误伤到无辜怎么办?”

没想到她把车开进江里的原因居然是怕伤及无辜,吕少辉愣了下才继续问道:“那你们……”

秦永慧:“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在车上对燕子姐姐出言不逊,说她晦气说她应该死得远一点……她人都死了还要被他们这么轻慢侮辱,我实在忍不了。尤其是张玉衡……他居然还在责怪燕子姐姐没给他钱的事情,真是……真是该死。所以我忍不了了,拿出座椅下面提前准备好的刀捅了他,本来以为那两个老的也会只顾保命不会求饶呢,毕竟他们对燕子姐姐的死是多么冷漠,谁知道宝贝儿子在他们心里分量这么重,不惜冒着车祸风险也要来跟我抢方向盘,所以我只好临时改变计划把车往江里开。”

吕少辉记录的笔尖顿了顿,继而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这些会受到什么惩罚?”

秦永慧一脸无所谓:“我不在意,因为我本来就想好要和这一家人同归于尽。”

她又说自己该死,又说要和张家人同归于尽,其实除却道德上面的问题,她也没做什么天大的恶事,觉悟未免有些太高了。

谢轻非看着她,忽然道:“那天中午你明知道王爽在张燕的病房,是故意给他打电话的吗?”

秦永慧浑身一僵,猝然望向她。

谢轻非面无波澜,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若说是在为自己早已笃定的猜测求证:“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是希望被张燕接到的,对吗?为什么?究竟是想警示她还是想宣示你的存在?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没想到直接激化了那两个人的矛盾,使得王爽冲动之下把张燕推下了楼。你觉得张燕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良心发现了,才想要为她报仇后再自杀?”

她很了解王爽的生活习惯,自然知道他每天去病房与妻子见面的时间。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再怎么思念情人,又怎会挑这么不方便的时间点打电话过去?在得知王爽临时起意杀人的真相之后,秦永慧意识到自己和张玉衡其实并没有区别,她那一通幼稚的宣告主权的电话,也是另一把刺向张燕胸口的刀。

谢轻非周身的气息依旧淡淡的徘徊在她鼻息间,这味道也曾属于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一个本可以好好活着的女人。

秦永慧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确认过笔录无误之后。

走廊外。

吕少辉道:“唉,刚那事儿你何必挑明呢。”

谢轻非道:“什么事?”

“就秦永慧是张燕死亡的间接凶手……她虽然是故意打电话过去的,但肯定也想不到王爽会因此杀人。”吕少辉说到一半,又自己摇摇头,“算了,不重要。”

谢轻非却道:“错了,这一点恰恰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一门之隔,形容憔悴的秦永慧,低语道:“至少对她来说,挑明了是一种解脱。”

席鸣很快赶来了医院。

内存卡有损坏,一时半会儿数据恢复不了,席鸣转达了戴琳的话,才隔着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看了眼,问道:“啥情况啊,怎么样了?”

吕少辉三言两语跟他说了,也挺唏嘘。

末了嘲讽道:“可惜王爽死了,不然他要知道秦永慧家里的真实情况,表情一定相当精彩。秦永慧只是从家跑了,又不是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我们手头的资料显示她弟去年酒后开货车撞死了人,赔偿款是她爹妈找到升州来向这个当姐姐的要的。她弟以后还得娶媳妇儿吧,娶媳妇儿又要多少钱?她也没比张燕幸运多少就是了。”

况且秦永慧论年龄只比席鸣大一岁,眼前这小子穿着警服还能偶尔犯二,秦永慧未必比他成熟到哪里去,会萌生报仇心态已经算是出人意料。

席鸣一行行看过笔录,忽然对谢轻非道:“师尊,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昨天告诉王爽张燕不是一尸两命之后他会是那个表情了。他该不会是觉得反正张燕知道这消息后也会承受不住,生死就这两天,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吧?所以他才后悔……因为他本可以不沾人命就达成目的。”

张玉衡为了顺利要到钱故意隐瞒了胎停的消息,秦永慧的电话使婚外情曝光,王爽等不及动手自以为是一尸两命……最终促成了张燕的被害。倘若没有发生这些事,张燕真的因为孕晚期胎停而抑郁复发,神不知鬼不觉的“想不开”,恐怕还真没人会怀疑到王爽身上去。

她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至死也不知道枕边人的真面目。王爽的原本计划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达成,从此和情人过上他想要的日子。就连张玉衡和他父母,都能得到巨额的保险赔偿金。

可这些事既然发生了,她依然没能逃脱死局,无论怎样都脱离不了这道深渊,好像她的死是必然,是对所有涉事人而言都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些人甚至都不会想到,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谢轻非还没开口,一个脸嫩的警员小跑过来,苦着脸道:“谢队,张玉衡他爸妈闹着要找秦永慧拼命,闹腾得要命,这可怎么办啊。”

谢轻非皱眉:“人又没死,闹什么?”

警员有点说不出口,小声道:“就是,张玉衡不是腰子上面挨了一刀吗,然后车子掉江里的时候又受到了撞击,刚刚医生复查时候说……他以后不能生孩子了。”

吕少辉:“啊哈!”

席鸣差点没忍住幸灾乐祸:“那老张家香火岂不是断了?这可是大事,赶紧让这老两口抓紧时间再努力努力吧。”

谢轻非道:“问问他们,公共场合闹事是不是想被拘留。”

警员点头说好,又为难道:“那张玉衡……”

吕少辉积极道:“我去我去!”

“这就叫报应。”人走干净后,席鸣低声对谢轻非道。

这起案子倒没什么难度,只是破了以后人心里也轻松不来。

席鸣复又长叹了一声,道:“可惜张燕和王爽这一死,还是轮到张玉衡发财。保险赔偿拿不到,退款下来也有不少钱。王爽那么多的产业后继无人,多半也是要被张家吞掉的。少那两个蛋又怎么样,一辈子衣食无忧已经够爽了,还再也不用被催婚。”

谢轻非冷哼一声:“一辈子衣食无忧么,也得建立在他懂得知足的前提下。但你见过几个赌狗回头是岸的?”

“也是。他要还那么大手大脚,多大的家业也败光了。”席鸣说完,问道,“怎么没看见小赵啊,他没来?”

他这么一提,谢轻非也发现赵重云消失很久了。

正要问,吕少辉发了条信息来说赵重云跟他在一块,两人才放了心。

张玉衡已苏醒,得知自己的伤情后大脑一时宕机,傻了一样不说话。

张父像老了十岁,面着墙角站立着不说话,病房内张母的哭声震天动地,尖锐刺耳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

她起初说着“我苦命的儿”,到后来变成“我的命真苦啊”,等到吕少辉他们到了,她的哭诉已经变成“张燕这个扫把星,当初就不该把她领回来”。

张玉衡灰白的眼珠动了动,声音还是沙哑的:“妈,你刚说什么?”

赵重云不知何时走到了他床边,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口吻端的是公事公办:“张燕不是你亲姐姐,她是你父母从乡下抱养的。”

张玉衡愣了几秒,转头看向父母:“怎么可能!爸、妈,他说我姐是……你们就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吗?!”

父母用沉默告诉了他答案。

张玉衡腹上有伤,情绪稍微激动点都得大喘着以平息疼痛,他满脸极度的不敢置信,怪笑着道:“我姐不是我姐?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突然想起了姐姐的好。

自记事开始,一直是姐姐在陪伴他,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给了他数不尽的温柔与耐心。她会牵着他的小手,用本就不多的零花钱给他买冰淇淋。上学后需要寄宿,姐姐总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吃穿的行囊给他收拾出一大堆。他长大了,姐姐也不再年轻,却依然当他是小孩,新年时的压岁钱次次不落,她将沉甸甸的红封递到他手上,笑眯眯说:我们玉衡有出息了,姐姐今后要跟着你享福啦。

他总会很骄傲,拍着胸脯说姐你放心吧,我以后肯定对你好。

他会做到的呀,他对外再多不真诚,说这些话时一定都是真心的。一家人之间本来就不必过分计较得失,或许他有不好的地方,但……他也没有那么坏,为什么不能等等他,多给他一个机会呢?

可姐姐死了,死前他们甚至还在吵架。

“我们是怎么对她的啊……她是我最爱的姐姐我是怎么对她的啊!你们就这么残忍!”

张玉衡气得连手背上的针头都要挣掉,张母慌忙去制止他的动作,哭得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你还惦记那个扫把星干什么!要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姐?”张玉衡看着母亲的脸,心头顿涌出一股陌生的情绪。

可这话又那么耳熟,他应当听过的。从小到大姐姐受到的批评指责乃至谩骂,他都听过无数次了,为什么偏偏今天才觉得刺耳无比?

吕少辉把护士叫进来给张玉衡重新戳了针,也是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怜,顺手帮他垫了下枕头:“行啦,对于张燕来说她不是亲生的反而好接受点,不然谁家亲爹亲妈亲弟弟这么对闺女,那真是倒霉死了。”

说罢顿了顿,叹息道:“可惜她没能知道。”

这话说起来是安慰,实则还是把张家人给骂了,张玉衡此时却没计较自己的什么名声,眼泪唰地淌了下来,肝肠寸断地喊着“姐姐”。

他哭,他妈也跟着哭,哭得要死要活,拉拽着张父边打边抱怨,说当初就该让张燕被淹死得了,好心收养她做什么呢?养出个讨债鬼。

张玉衡烦躁地打断她,嘶声怒吼着:“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姐!”

吕少辉象征性地劝了两句,闻言嘀咕道:“真的假的。”

赵重云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心底平静到可怕,他第一次觉得人类是很复杂奇怪的动物,不管是因为头顶的法律还是肩负的道德,他们都知道任何时候都不应该伤害无辜的人。张玉衡这样自私的小人对“张燕既然不是他亲姐姐就不该被这样压榨索取多年”的道理竟也是理解的,他上过最好的大学接受过最精英的教育,智商在人群中也是偏上一层了,可假如张燕是亲生的,他又觉得自己无辜了,既不会悔恨自己身为既得利者从姐姐身上压榨的资源,更不会因此多流一滴眼泪。

赵重云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对上张玉衡苍凉的双眼,他忽然道:“你去看过你姐姐的遗体吗?”

张玉衡一时愣怔。

“你姐姐是从13楼掉下来的,13楼,一百多米的高度。”赵重云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赶到现场看见她的时候……那已经不能叫作人了,我看一眼就忍不住吐了,现在回想依然心有余悸。还是后来她的身份信息查到我才知道,哦,原来这位女士生前长得这么漂亮,她讲话的时候声音那么温柔,一点也不可怕。”

“小赵。”吕少辉唯恐他说出什么不合规矩的话,出声提醒了下。

赵重云却没再开口,顶着张玉衡直勾勾的视线出去了。

“哎你这小孩儿,”吕少辉到底没拦,把剩下的情况一并交代好,“嫌疑人目前已经认罪,后续会交给检察机关一并处理。”

说到秦永慧和王爽的关系,张母咬牙道:“我就知道这丫头长得妖里妖气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

“你就少说两句吧!”张父抱怨道,“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了。警官,我女婿……王爽的他害死燕燕,甭管他现在是死是活,我们肯定要追究到底的。”

吕少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王爽死了,案件会撤销,你还要追究什么?”

张父皱皱眉,显然不了解这个情况,又道:“那赔偿的事怎么算?”

张燕纵然血缘上与他们家无关,毕竟还是他们法律上的女儿,作为家属理应得到杀人犯的赔偿。

吕少辉明白过来张父的意思,险些喷出血,也不想再就如何拿下王爽遗产的事情和这一家人多说,捂着鼻子就走人,生怕慢一步都被这屋里的浊气熏到脑子。

接下来的几天警方整理了案情所有的相关内容,过程并不比调查阶段轻松多少。

张家人忙着“商战”,安安静静没再来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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