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野花城离开，楚洛直奔FREE。

乌云比早间更厚，压得人喘不过气。楚洛按住心口，靠在车上，一言不发。

到了酒吧，眼眶泛红，漂亮的红唇咬出浅浅的痕迹。

他压着情绪，让王叔先回家，独自上去了。

FREE是唯一白天营业的酒吧，即便是上午，也有人来喝酒。

他走进去，吸引好几个人的注意。

没心思搭理这些人，他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要两杯长岛冰茶。

摘掉帽子，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按了接听。

听到淡漠的声音，他眉眼挂上厌弃：“我不想听你说话。”

丢开手机，楚洛双腿交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抓起酒猛灌，很快又要了两杯。

这会儿来酒吧喝酒的，大多是无所事事的人。

富二代居多，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美人喝酒。如果能结一段缘，春风一度，他们求之不得。

一个青年坐在角落，楚洛进门，目光就没离开过楚洛。

听见楚洛接电话，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端一杯莫吉托，他不动声色坐到楚洛身边。

铃声不停歇地响，楚洛听见了，却没有接。

青年转头望着楚洛，低声提醒道：“电话，不接吗？”

楚洛吐出三个字：“别烦我。”

少有的失礼时刻。

青年探身，放下酒杯：“你的酒还没来，没法解愁，所以我来献酒。打扰到你，我很抱歉。”

楚洛还没瞧他，来了几个年轻人。

穿着考究，看着都有点来头。

他们围住楚洛，有的给他准备酒，有的讲笑话逗他笑。

七嘴八舌。

最先过来的青年已经被挤到外围了。

青年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旁边拍了几张。

“这位先生，请你删掉照片。”

厚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四个黑衣壮汉站他面前。

表情十分严肃。

这一幕成功引起楚洛的注意。

视线扫向青年，楚洛疏离的眉眼挑了挑。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站起来，缓步走向青年。

他的神色虽然玩味，桃花眼却流露出天然的情意。

只要看一眼，就能掉进深渊，为他而死。

青年下意识捏紧手机，屏住呼吸。

“拍我做什么？”停在青年面前，楚洛启唇问道。

他站得笔直，头微微低下来，俯视青年，温柔中夹杂一种无形的压迫。

“你……好看。”青年咽了咽口水，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尾音低到尘埃，几乎听不清。

楚洛勾唇，向前一步，在羡慕声里，坐到了青年旁边。

“何襄？”楚洛动动唇，叫着他的名字。

嘭——

何襄一激动，手机没拿稳，摔地上了。他没顾得上捡，兴奋又紧张：“你……你知道我？”

端着红色的液体，楚洛优雅地往前送了送：“喝一杯？”

“我……可以吗?”

话音刚落，楚洛已经仰头，红色液体流进玫瑰色的唇。

他动作很优雅，喝得却有些急。

“你，你喝慢点，你的酒，很烈。”何襄断断续续提醒着。

一句话的时间，楚洛的酒已经喝尽。唇角残余一滴酒，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下来，红色晕染浅粉的皮肤。

妖冶异常。

何襄咽下一口空气，抖着手递张纸过去。

没接他的纸，楚洛放下杯子：“你和付与什么时候认识的？”

“付与？名字，有点熟悉，是谁？”何襄动作顿住。

楚洛转头凝视何襄的眼睛。

看了片刻，又低下去，疏离道：“无关紧要的人，我随便问问。”

何襄绞尽脑汁，没想起付与这号人。

想再问问，楚洛已经站起来了，在那些富二代的簇拥下，往包厢走去。

何襄起身跟过去，被保镖拦住。

“这位先生，请留步。”

说话间，门口又来一些西装革履的人，一身行头比这些人还要有身份。

何襄不甘心错过观察楚洛的机会，却也越不过这些保镖。

只得老老实实坐回去。

*

几步路的空档，楚洛的手机已经响过六波。

微信消息99＋，全是付与发来的。

没有这个人，他还能在酒吧愉快喝酒，偏偏这人闹心，不停地提醒刚才发生的事。

坏东西，臭渣男。

楚洛点开通讯录，拉黑付与。

操作一气呵成，一秒钟都没犹豫。

微信也没放过。

来到私人包厢，一圈人喝酒的喝酒，玩桌游的玩桌游。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目标，和楚洛套近乎。

平时，他们连楚洛的面都见不着，今天竟然抓住了机会。

林三少和三五个好友先坐到角落，在微信群热聊。

[@李源哥，猜我们碰上谁了？楚洛！！！他竟然愿意跟我们喝酒震惊.jpg]

[别是受什么刺激了，哥，你要不要帮茗哥来看看？怕不是又要钓鱼了]

[李源：我就不来了，你们拍点照片，我发给茗哥]

林三少和李源关系很好。他经常跟着李源和叶茗玩。

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知道李源对叶茗和楚洛的事上心，他也格外关注。

收起手机，他和朋友去给楚洛陪酒。

楚洛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并不入局。

他向来是这样，身在局中，却是局外人。

他拿出手机，翻着微信。

林三少时不时递杯酒过来，看他忙，也不敢多话，像个递酒机器。

楚洛一手喝酒，一手翻消息。

酒是来者不拒。

这很反常。

林三少猜，楚洛心情一定很糟糕。

他看出来了，别人也不瞎。有这样陪酒的机会，都不肯放过，轮番过来给楚洛递酒。

幸好大家有分寸，递的不是烈酒，不容易醉。

喝过两轮，两个保镖走进来。

“小少爷，付小先生在外面。”

楚洛掀掀眼皮：“只要不进来，管他在哪。”

两个保镖对视，默默出去守着。

朝门口看一眼，楚洛继续喝他们敬的酒。

付小先生？

林三少思考片刻，躲回角落，发条消息给李源。

[林三少：你仇家得罪楚洛了，拦外面进不来，笑死]

[李源：别跟那条疯狗碰上，你拍完照片就撤]

*

付与到的时候，大厅又多了一些人。

走进去，耳聪目明的他察觉不对劲。

东南角，有个眼熟的。

付与过去，果然又是那个水牛声。

这人坐卡座，点杯鸡尾酒，假装玩手机，实际上在挑选刚才拍的照片。

付与不小心瞥见照片。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楚洛。

不动声色坐水牛声旁边，付与伸手捏住他的手机。

“哪来的王……”水牛声嘴快，骂声刚出口，看见是付与，苦哈哈地笑起来。

“哥，真巧，又见面了。”

付与薄唇吐出一句话：“你删还是我删？”

“哥，给我留条活路吧，我这个月还没进账。”水牛声差点没哭出声，“要不，我给您磕一个？”

扯出他的手机，付与删掉照片。检查两遍，发现没有遗漏，便丢回他手里。

水牛声撑着脑袋，脸上戴着痛苦面具：“哥，咱们打个商量行不？你赏我点，以后我不拍楚洛了，行不行？”

付与起身就走。

水牛声觉得自己像智障，赶紧追上去：“哥，我把消息卖给你。你觉得消息不值钱，可以不给报酬，怎么样？”

付与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

水牛声又坐回刚才的位置。

先和付与商量好消息的价钱，然后在手机上打了一段话，递给付与。

接过手机，付与浏览完文字，脸色比进来时还冷。

给陈驰发了条消息，付与让他带些现金过来，付给水牛声。

然后让他们离开。

付与回到私人包厢门口。

房门紧闭，保镖还守着，没人敢进去。

“我不想动手。”付与眉眼阴郁，声音格外寒凉。

四个保镖面面相觑。

眼神交流之后，领头的保镖说：“抱歉了付小先生，小少爷暂时不见客。”

不见客的楚洛，此时，已经微醺了。

林三少趁机挨着楚洛坐下，要跟他合照。

“洛少，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茗哥的朋友。难得有机会跟你喝酒，咱们合个影作为留念吧。茗哥看了，一定很开心。”

那人伸手便要搂楚洛的肩膀。

楚洛瞟他一眼，眉眼疏离：“外头的保镖可没我脾气好。”

林三少维持笑容，收回手，却撑在楚洛身后：“对不住，我喝酒上头了，自罚三杯。”

几个同伴很懂事，赶紧给他递三杯酒。

林三少没犹豫，连喝三杯。

放下杯子，他举起手机，笑道：“洛少，看这里。”

楚洛刚要拒绝，镜头便闪了好几下。

不远处几个人也在拍。

楚洛撩起眼皮，走到他们面前，道：“照片删了，我今天不想拍。”

几个人点点手机，朝他扬了扬：“删了删了，您要不要检查一下？”

楚洛才不想检查，坐回沙发，继续喝酒。

很快，有几个玩桌游的人围过来，继续陪楚洛喝酒。

林三少趁机起身，借口去卫生间，便和朋友离开。

没走几步，包厢的门开了。

林三少蹙起眉头，往外看，一个保镖都没看见。

只有脸色冰冷的、遭人嫌弃的人。

林三少趾高气昂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付与并不回答。神色阴鸷，眼神像冰刀一样，目光射向他们。

“手机。”付与冷声道。

林三少讥笑：“这位先生醉了？找手机找到陌生人身上来了。”

“我不想动手。”付与难得耐心提醒。

得罪了楚洛，还神气个鬼。

林三少厉声呵斥：“孤儿，洛少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在这里发疯。”

他声音很大，包厢里的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齐齐看过来，除了楚洛。

他眼神都没给一个，端杯日落，仰头灌下。

察觉楚洛不在意，大家看了会儿戏，便收回目光，该干嘛干嘛。

包厢里恢复热闹。

“啊——”

一声惨叫响彻包厢。

喧闹声按上了开关，只剩下杀猪般的叫声。

付与拿过他的手机，快速删掉照片。

盯着另外几个拍了照片的人，他静静等他们主动。

瞧见林三少疼到惨白的脸，几人赶紧拿出手机，删掉刚才拍的照片，主动拿给付与检查。

剩下七八个人，目睹了这场面，再瞥一眼付与的脸色，赶紧放下东西，和楚洛道别，如潮水般离去。

包厢转瞬空了，乱飞的彩灯看起来很寂寞，笼罩着沙发上的倩影。

付与抬步过去。

楚洛慵懒地看着，丝毫不受这些影响，继续喝酒。

走到他旁边，付与伸手去拿他的杯子，低声道：“少喝点，醉了难受。”

“别碰我，脏。”楚洛往旁边挪一截。

垂下眼皮，付与眉宇落满乌云：“楚洛，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吗？”

解释？有必要吗？

无论他做了什么，主线不会变。

找何襄还是陈驰，改不了渣男的事实。

楚洛一口闷掉酒，看向桌上没有动过的长岛冰茶。

伸手去拿杯子。

还没拿到酒，腰上一紧，冰冷的身子紧紧贴着他。

“付与，你很清楚我的脾气。”楚洛斜睨他，“我讨厌一个人，多看一眼都嫌脏。”

付与沉声道：“上次还有三十秒，你答应了。”

“要我数数你抱过多少次？”

“我没伸手。”

……

确实如此，付与每次抱他都没伸手。

楚洛闭上眼，任由这人搂住。

他在心里读秒。

“他只是助理。昨天喂完可可，他忘了拿家居服。”

“今天给可可洗澡，弄湿了衣服，正好换上。”

楚洛撩起眼皮，反问道：“谁家助理不跟着老板？接个人还隔三差五没空？”

包厢内陷入死寂。

楚洛冷笑一声。

付与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剩下低哑的气声：“楚洛，你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吗？”

望向远处，楚洛没有回答，又问：“付与，中文系的未来在娱乐圈吗？”

“还是说，你为某个人而来。”楚洛掰开腰上的手，转身望着他。

他的目光柔情，亦坚定。

等这个答案，就像是创造信任的过程。

一个满身秘密的人，带着要渣人的剧本，楚洛没法信任。

冷白的腕子颓然落下，付与喃喃道：“楚洛，我不会伤害你。”

空口白牙的，让人怎么信呢？

楚洛勾起唇角，神色讽刺。

“你已经耽搁我很久了。”楚洛端起酒杯，“付与，你真的很扫兴。”

喝掉酒，楚洛放下杯子，抬腿往外走。

“好，我不扫你的兴。”付与先他一步出了包间。

渣男终究只是渣男，解释都这么不耐烦。

望着紧闭的大门，楚洛握紧拳头，回身继续喝酒。

人都走了，包间里空荡荡的。

楚洛越发烦躁，拒绝所有试图进来的人，独自喝酒。

再送来的，都是长岛冰茶。

才喝三杯，他眼前便模模糊糊，挨着沙发醉过去了。

*

楚洛被电话铃吵醒了。

醉了酒，脑袋一抽抽疼。揉着太阳穴，他捡起地上的手机，接了电话。

“洛儿，你在哪？快来未名湖，付与那死疯子下去了。”

秦佑话音刚落，楚洛猛然起身，抖着声音问：“什么意思？下去哪了？”

“他中邪似的，前面是湖，他直愣愣走进去……”

楚洛拔腿往外跑，拿过保镖的钥匙，开车直奔中心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