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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民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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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泼洒,街道色彩明丽。

街边商铺的橱窗倒映出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揉碎在微风中,成为美丽秋日的又一层背景音,大概只有当事人才能得知,这段聊天中有多少的惊喜。

“……您居然是一位音乐家吗?”安徒生望着比自己还要矮半头的少年,蓝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带恶意的惊讶。

从他的疑问里听出了“难以置信”的意味,李斯特扬起眉毛,加快步伐,从安徒生身边越过,然后转过身,正对着他,张开双臂,摆出展示自己的动作:“怎么,看起来不像吗?”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丝绸衬衫,领口和袖口都有暗纹设计,衣袖形似灯笼。随着臂膀的动作,衣袖在秋日的微风中上下翩飞,随性潇洒,相当符合“艺术”在人们心中的刻板印象。

安徒生被他的这番动作戏弄得红了脸,自觉理亏,磕磕巴巴地试图补救:“没、没有,很像!”

在李斯特的持续注视下,安徒生迅速进行头脑风暴,龙卷风掀开大脑的每个回路,企图找出能让李斯特满意的回复:“……也不对,不是‘像’,您就是音乐家!只是您看上去似乎比我还小,这让我有些不可思议。”

李斯特:“……”

他抬起头,在仰视的角度下,微妙地理解了安徒生想表达的意思。并且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安徒生的惊讶十分情有可原。

——他的身高在同龄男生里并不算太矮,已有一米六三,可是架不住安徒生的身高极其优越,目测能有一米七五。

但是说到具体年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些解释,就当代内卷极度严重的音乐界而言:“我十三岁了,在这行里,不算很小。”

安徒生对音乐界堪称“修罗场”的现状一无所知,把关注点放在了前半句上:“您果然比我小吗?才十三岁,居然就已经成为音乐家了,真是太厉害了!”

李斯特:“……不,重点错了。”

他捂住额头,挑出最经典的案例给安徒生解释:“莫扎特前辈六岁就能独立谱曲——现代的音乐家里,天才太多了。”

安徒生大吃一惊。

他不由得认真地回忆了一番自己的六岁——听爸爸读《一千零一夜》、玩木偶舞台、摘花折树枝……总之,一团糊涂气啦,什么都不懂。于是更加真情实感地赞叹起来:“那你们都好厉害!”

直白真诚的夸奖往耳朵里砸,配上丹麦少年亮晶晶的眼神,纵然小小年纪就浸泡在巴黎社交场里,也还是招架不住。

李斯特苍白的脸颊上飘起了两朵软绵绵的红晕,咬着嘴唇,别别扭扭地收下夸奖,飘飘然而几乎一团浆糊的脑子努力转动,好不容易才抓住那点思绪,作出回应:“你也很厉害,这么年轻就能单独出来,还到国家的首都去闯荡。爸爸和老师就都不放心我,觉得我照顾不好自己,一定要让贝洛尼跟着,他们才肯让我来别的国家。”

安徒生眨了眨眼睛,开始左右张望,没看见有哪个看起来很靠谱的成年人一直跟在后面。

难道是华国古代宫廷里会聘请的那种“影卫”吗?随时随地跟随保护雇主,但是总能把自己藏到各种阴影里,没有其他人能发现他们。等到雇主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一下子跳出来,拿着长剑或者什么,三下两下就把敌人全部打倒。又或者是中东的那种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在黑暗中隐身……

就在他的视线将要从屋顶飘到街边的凳子下的阴影里时,李斯特叹了口气,打破了他的浮想联翩。

“贝洛尼是世界上最棒的秘书,忠诚又无所不能。”少年音乐家先夸了一句自己的万能秘书,随后忧愁地加上转折,“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剧作家都能有他一半的勤于工作,贝洛尼也不用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去盯着他们写剧本。”

“来丹麦前,我就找霍尔堡和欧伦斯莱厄约了稿。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按时交上剧本。”他忿忿不平,语气怨念,“我都没要求他们拿法语或者德语写稿!用丹麦语写作,时间还如此宽裕,他们都拖拖拉拉……”

简直越想越气闷。

李斯特想要叹气,却意外地迎上了一双放光的湛蓝眼睛。

他低哼了一声,有点困惑:“怎么了?”

安徒生语无伦次。

“霍尔堡和欧伦斯莱厄……写歌剧的那两位作家……你、不是……您居然认识他们?”

李斯特“啊”了一声,大概明白了:“你喜欢他们的作品?”

安徒生疯狂点头:“是的!我超喜欢他们!!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歌剧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他们的作品!!!”

李斯特本来没怎么注意安徒生的嗓音,听他这么说,留心回忆了一下,感觉出了一点异于常人的地方:“你的声音确实很清亮。学过美声吗?”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认真严肃。

安徒生一时间幻视了自己上学时的老师,也跟着紧张起来:“没有系统地学过……乡里没有歌剧团,我只能跟着电视学唱几段。”

“这样呀。”李斯特想了想,“那你能唱一段剧给我听听吗?”

安徒生紧张地从脑袋里挑着剧本:“我唱一段霍尔堡的作品,可以吗?”

对于丹麦的普通人来说,霍尔堡是他们最熟悉的、也最熟悉他们的剧作家。他不追求闻名国际,从来只用丹麦语写作,而且写的都是小市民和农民的故事,剧本里的主角就像是随时可能出现在身边的人,亲切可爱。虽然他祖上曾经是德国的贵族,而且出生在挪威,但是如果丹麦要投票评选出一位国民作家,霍尔堡一定会收获绝大多数选票。

这也是为什么安徒生在得知“李斯特能和霍尔堡约稿”后那么震惊。

霍尔堡在他心目中,就像一颗悬挂在天上的太阳,虽然沐浴着他的温度,但总觉得自己和太阳并非生活在同一世界。提起霍尔堡,他想象不出作家本人的形象,但会想起那些诙谐可爱的剧作,会想起家乡矮矮的屋子和教他唱歌的演员们。

他学的第一部剧作,是霍尔堡的《山民耶比》。主人公耶比是个懒惰贪杯的农民,会把家里用来买肥皂的钱,拿去买酒。哪个乡村没有过这样的懒汉?他们留给家人和邻里无穷无尽的笑料和麻烦,让人恨得牙痒,又不知道该拿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怎么办。

教他这一段的弗兰克先生当时便是咬牙切齿,当他唱给奶奶听的时候,奶奶也掉下了眼泪。太气人啦,摊上这样的丈夫,谁能不同情他的妻子尼莉呢?骂都骂了,打也打过,耶比就是改不了他的坏毛病。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这时候,霍尔堡让一位善良聪慧的乡绅出手帮忙了。乡绅先生施以巧计,先是让耶比自以为和乡绅互换了人生,沉浸在大鱼大肉的生活里,还出言嘲讽真正的乡绅先生,然后趁耶比再一次喝醉时,把他扔回田地里,让魔鬼审判他的种种罪行,最后要处死他,骗他喝掉加了安眠药的水。等耶比满怀着恐惧,再次醒来,当真以为自己死过一次,抱着家人痛哭一场,终于不再酗酒,成为了一个勤劳负责的人。

这部惩戒懒汉的戏在乡村里大获成功,几乎是年年都要唱。因此,安徒生熟谙其中唱段。

他这次唱的是第二幕第二场里一位医生的唱词,关于些胡编乱造的诙谐故事:“同行先生,你想必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件事:有一个人胡说他脑袋里挤满了苍蝇,无论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怪念头。后来一个有创新精神的郎中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往病人的脑袋上,前前后后贴上满是死苍蝇的膏药。稍过片刻,他把膏药揭下来,拿给病人看。病人以为苍蝇都从脑袋里飞出去了,于是病就好了。”

戏剧中的主人公耶比被这些故事唬的一愣一愣的,真以为世上净是些臆想的怪事怪病。自己就是乡绅本人,会认为自己当过“山民耶比”,也不过就是如此的怪病。

而观众知道前因后果,就笑得前仰后合。

想起从前家乡排戏时的热闹,安徒生唱此段时,不自觉更加欢快起来。

虽然李斯特听不懂多少丹麦的俚语,还是被他热情洋溢的歌唱和夸张的肢体语言逗出了微笑。

渐渐地,有路过的人在他们旁边停下脚步,聚精会神地听着戏。

人在不知不觉中越聚越多。

少年嘹亮的歌声极具穿透力,穿过聚集起来的人群,落在每个听众的耳朵里,带来乡村清新活泼的气息。

最后一个音节收住。

安徒生紧张地望进李斯特的双眼,生怕在其中见到“失望”,不安地等待着音乐家的评价。

音乐家的评价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斯特贴着他的耳朵,语调坚定,像在念先知的箴言一样:“汉斯·克里斯汀·安徒生会很快成为丹麦最棒的歌剧演员!”

“真、真的吗?”刚刚才奉上了一场绝妙唱段的未来新星因为这样绝对的肯定羞赧起来,眼神躲闪,瞥到了路边微笑的人们。有人朝他比着大拇指,还有人鼓着掌。

真美好啊。

这样的场景……简直就像是美梦一样。他几乎疑神疑鬼,想着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想象力过剩的美梦。醒来后,他还在颠簸的船舱里,一无所有。

“我会成为丹麦最棒的歌剧演员……”他喃喃自语,用力地眨着眼。泪水却不如他的意,一滴一滴地,从两颊滚落。

从家乡到哥本哈根,一路上的挫折窘迫、颠簸孤独,种种痛苦,好像都融化在笑容和鼓励里,变成了一汪汪的晶莹,从心底流出。

一切好运的开始、仿佛梦里才会有的好心的、美丽的少年拍了拍他的后背:“当然不是。把眼泪擦擦吧,明日新星。我带你去皇家歌剧院。今天会是他们最走运的一天。”

安徒生拿着他递过来的纸巾,胡乱地擦着眼睛,听到最后一句,发出了一声困惑的“嗯?”。

李斯特笑笑,神情里带了少年的顽皮:“他们坐在办公室里,什么都没做,就从天而降了一个好演员——不走运吗?”

这下子,安徒生的脸颊也变得和眼眶一样红了,小声嘟囔着:“走运的……是我啊。”

高高兴兴地欣赏着丹麦男孩又羞又喜的小表情,感觉先前脑子被夸得晕乎乎的“仇”报了,李斯特好脾气地点点头:“嗯嗯,都走运,大家今天都走运!‘弟兄们欢欢喜喜,在人生的旅途上前进;像行星在天空里运行,像英雄一样快乐地走向胜利!’”他哼唱出后面的调子,眉眼弯弯。

安徒生的注意力又被这段听不懂歌词、但很好听的歌吸引了:“这是什么歌呀?”

“叫《欢乐颂》,是一个德国人拜托我师兄作的曲子!”

“哇……”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

音乐界的师生关系实在复杂多样,这里就简单粗暴地分了两代。

老师:萨列里

学生:贝多芬、车尔尼、舒伯特、李斯特

萨列里老师确实桃李满天下,据不完全统计,有七十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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