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军靴踏在地上，沉闷的响着，在商亮距离林希不到十米时，林希突然警觉地睁眼，翻身而起。动作倒是干练，只是在瞥到来人不是雷奥·冯·卡斯的时候，她仿佛松了口气。

商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是发现她除了反应灵敏之外没有其他可以，于是有些嫌弃的保持一段距离，说道：“没人和你说规矩吗？”

林希跪地恭敬道：“所有规矩我都牢记在心。”

“哦？”商亮冷冷笑道，“你知道奴隶要是睡在了主人的房里，会是什么后果吗？”

林希直觉不好，在反光的窗户倒影中，她看见了商亮举起的拿枪的手。

“只有死。”伴着商亮无情的声音，一束刺眼的激光，无声地穿透了厚厚的窗户，融出脑袋大小的洞口，高层地风猛地灌了进来，将室内的小物件吹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不错，很不错。”

商亮收起武器的同时，嘴里连续夸赞了两声不错。对象自然是从刚才开始就稳稳伏身在地，没有因为死亡威胁而动弹半分的林希。

单就林希所表现出的勇气，商亮这样的种族主义者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他从军多年，在战场上厮杀，见惯了生死，对于这种绝对力量的威胁，面色平静是可以理解的。但他眼前的这个人类，年轻、弱小，重要的是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有这样的定力，他也难得的夸了两句。

但商亮不知道的是，林希沉静如水的眼眸，依仗的是她的本能反应。在商亮开枪的瞬间，身体没有发出警告，林希在思绪急转中，抓住了高傲如商亮那样的卡斯星人没必要为了杀她一个小小的土著奴隶还要亲自动手的不协调。

“杀我，您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林希也是这样回答商亮的。

商亮了然的笑了起来，是自信，也是傲慢地说道：“对，你要记住，想要你的命，我随时可以。随时、随地。”

林希不置可否，沉默地将身体蜷缩成无害的畏惧的模样。

果然，商亮眼底多了几份不屑，卑微懦弱的地球人，就算稍微有点胆色可本质还是怕死的弱小者，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什么伟大的成就。他越过林希，缓缓说道：“窗户我会安排人来修，你跟我来。”

二话不说，林希爬起来就紧跟了上去。

途中，商亮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冒着生命危险引得雷奥·冯·卡斯的注意，有胆色有决断也有智慧的人类，不可能目地单纯。林希注意到商亮问这话的时候，打量她的视线冷了几分，刚刚经历了伪杀的袭击，她不怀疑眼前这个卡斯星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只要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的话，很可能她就没有资格再跟着走下去。

“敬畏。”她很快的给出了简短的回答。

“哦？”商亮挑眉，眼神意味深长，“你想要什么敬畏？”

“我要让我的同胞不再小觑我，我要让他们看见我的出现都会退避三舍，不再在我的身上打主意，而这一切，只有主人们可以赋予我，特别是像您这样高贵的主人。”

不管是什么人，都爱听奉承话。商亮那堆积在嘴角的自信傲然的笑意，就是对他们卡斯星人整个族群的自豪。要说科技这么发达的宇宙种族，还有奴役其他外星人的举动，为的就是这么些可以让自己体验高高在上的感觉。

林希这话也说得很符合身份，作为一个在低贱欢乐场长大的孩子，从小受尽了白眼和不公，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我是卡斯星人。”商亮侧头看着林希。他见过对卡斯星人害怕的，见过对卡斯星人仇视的，但如此大胆投靠的卑微地球人，林希还是第一个。

“所以您代表了强大。”林希的声音很平静，“在我生活的地方，从小周围的人就强调主人们的强大，从我懂事以来，我所知道的主人们都是不可战胜且让我们所有人畏惧的，只有主人们可以让他们眼中带起敬畏的色彩。”她想到了背叛部族的族长，想到了那些生活在胆颤心惊里的同胞，也想到了试图反抗强大卡斯星人的哥哥和祭司他们，目光里不由自主的带起了几分哀伤。

商亮打量着她一切表情变化，也注意到了她的那种“真情流露”。但对于长期高高在上的卡斯星人来说，地球人有什么情感，那根本无关紧要。他需要的是掌控，不能让这个被雷奥·冯·卡斯重视的地球人，影响了雷奥·冯·卡斯的处事判断。

“我可以给与你想要的，不过……”商亮停下脚步，笑容有些冷，“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活到那时候。”

商亮话中有话，但他有什么打算，现阶段林希是不可能知道的。一路再也无话，林希的视线瞥过手腕的花纹，心里是对不确定方向的前路的迷茫。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垂手侍在商亮身侧，来到大楼的顶端，一路上，她感受到不少来自卡斯星人侍从的惊异视线。似乎有意无意的，商亮让林希去了一个地球人完全不可能踏足的区域。而每经过一处重要的地方，商亮就会说出那个地方守着的卡斯星人的名字和一些基本讯息，到了最后，林希记下来的卡斯星人，多达二十五人。

不过在商亮没开口之前，林希不会多问。

直到厚重的起降平台缓缓分开，商亮站在边缘，看了眼林希：“都记住了？”

林希完整的重复了一遍，和逝去的兄长一样，她的记忆力惊人。

“今天我带你走了一趟，你又是雷奥少爷身边最亲近的奴隶，往后你出入这些地方将不再有人过问。从明天开始，你要记下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每天给我汇报。”商亮半眯的眼睛里，隐隐透着森寒的杀气。

“您就不怕我虚报或者隐瞒？”林希说道。

商亮一笑：“你认为在你之前的侍从，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希心头一跳，关于之前那些被雷奥·冯·卡斯处死的人，她有听其他奴隶说起，但现在商亮这口气，似乎完全不是单纯的“不小心冒犯了”雷奥·冯·卡斯。

“还想活下去，还想求我的施舍，你就乖乖的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这个世界上，有自我价值的人，才有资格得到他想要的。”商亮没有再多解释，正好迎接了赶回来的雷奥·冯·卡斯。

与过去不同，雷奥·冯·卡斯离开飞行器后，视线不是停在商亮身上，而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林希。那瘦小的身躯与强壮挺拔的商亮是鲜明的对比，雷奥·冯·卡斯原来有些焦躁的心情，因为林希的存在而瞬间平复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可他看见她的时候，心里某些抓不到方向的情绪好像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犹如龙的逆鳞被抚平，变得无比充实。

但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很快就迎上了商亮。

“上校，什么事？”雷奥·冯·卡斯知道，没有要紧的事情，商亮不会突然而至。想必是通讯器里说着不安全，必须亲自前来说明。

商亮微微躬身，对雷奥·冯·卡斯行了个礼，然后说道：“雷奥少爷，帝国来人了。”

两人的交谈，在视野开阔的大楼楼顶。连安德烈·唐都退避到无法监听的位置，唯独林希被留了下来。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林希算是明白了雷奥·冯·卡斯的身份。作为冯·卡斯家族，他是星督撒弗领地里这个著名的港口城市的城主。而这次要进行的机甲大赛，也在本城召开。不过是卡斯星人在太阳系里的驻军的一场选拔人才的比赛，却意外的有帝国的高官前来。

而从商亮的话语中，对方似乎来者不善。至于怎么个不善，林希并不了解雷奥·冯·卡斯和帝国高层之间的纠纷恩怨。

这一切，雷奥·冯·卡斯听后只是沉默起来，商亮也没有多做停留，先走一步去安排接待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