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刚洗完手，匆匆甩了甩手上的水，胡乱往衣裳上面一抹，对闻柳勾了勾手，示意他把人背过去。

等闻柳走近，那老者才把手搭在顾洛辰脚踝处，问他：“确定不怕疼？我手劲儿可大啊。”

顾洛辰甫一点头，便听“咔哒”一声声响。

那老者看着顾洛辰的脚踝道：“动一动试试，看看还疼不疼？”

顾洛辰被他拧的那一下疼得脸色发青，等老者问完，他才稍稍动了动脚，冷声道：“不疼。”

“咳……咳……”闻柳憋红了脸，似有些喘不过气似的咳嗽了两声，嗓音沙哑道：“不疼的话，您……能先把勒住属下脖子的小……小臂松开么……咳……”

顾洛辰立马卸了手上的力道。

闻柳吸了两口气，才问顾洛辰道：“现在放您下去？”

“嗯。”

顾洛辰前脚刚站稳，闻柳便朝他伸出了手。

可他伸手伸了半天，顾洛辰却好似不懂似的，闻柳只好低声提醒道：“钱。”

平日里从来不用自己亲自付账的顾洛辰这才往腰间摸了摸，这一摸才发现，他今天下朝时只匆匆换了身衣裳，没带银两。

其他两人看着他掏钱的手一顿，顿时都愣愣看着他。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顾洛辰微微蹙眉，淡定道：“你去外面跟严城要银子。”

“不用不用，”那老者见他们没带钱，也没为难他们，只笑了笑，“我这医馆啊，难得来个人治病，我能帮也就帮了，也不是什么大麻烦，不用给钱。”

顾洛辰一听，这老者倒是心善，但人家生意本就不好，他断然不可能再去占人家便宜，于是他又给闻柳递了个眼色，闻柳见状，忙出去找严城要银子。

等闻柳把银子拿回来，老者又笑着拒绝道：“真不用。”

闻柳见他不收，便好心劝道：“别，您拿着，我们家主子不差钱，您该收多少收多少。”

那老者听了，略有些为难，他没接闻柳手中那银子，只是低声道：“老夫平日里也没治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价钱，你们就看着少给点儿吧。”

闻柳闻言，心叹这老者辛辛苦苦开个医馆，生意竟这般惨淡，竟然没治过人，难不成是刚开的或者是周围医馆太多抢了生意？

他转头看顾洛辰，意思是在问他给多少。

顾洛辰听到了闻柳的心声，心叹这闻柳，自己身无分文竟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但他到底不愿辜负闻柳这番好心，毕竟这天底下，像闻柳这般心地善良的人不多见了。

“全给他吧。”

闻柳闻言，立马转头把银子往那老者手里塞，声音听着都透着开心。

那老者看着那些银两，心想自己不过是给人家帮了个小忙，哪里好意思收人家这么多钱，于是连声拒绝。

闻柳见状，忙劝道：“您别不好意思，就收着吧，我家主子有钱。”

顾洛辰听着闻柳说的话，愣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劫富济贫”的意思，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闻柳，自然不会反悔。

那老者听了，这才高高兴兴接过那银两：“那好，好，多谢二位贵人，二位贵人以后家里要是有小狗小马驹受伤生病什么的，都可以送到老夫这儿，老夫给你们免费看。”

闻柳闻言，疑惑地看着那老者，问出了顾洛辰心中的疑问：“小狗小马驹？您还会看这些？”

那老者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那当然，不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老夫可是这方圆十公里内最好的兽医。”

闻柳：“兽……兽医？”

顾洛辰：“……”

这他娘的竟然是兽医医馆。

他堂堂摄政王，竟然在一个兽医医馆治脚。

不过这么一想，老者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和屋里这股难闻的味道就很合理了，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医人的地方，而是医治动物的。

难怪那老者刚开始会问他怕不怕疼，想来他平时给动物治疗的时候力气应该不小，也难怪那老者医完上一位“客人”之后要洗手。

顾洛辰越想脸色越黑。

闻柳磕磕巴巴问：“可……可您的医馆的牌匾上写着‘田医馆’啊？”

“哦，”那老者笑了笑解释道，“干的时间太长了，上面的字啊都是没刻槽直接用漆写的，时间久了，那‘兽’字上下就掉漆啦，本来想着找人来重新写一张牌匾的，拖着拖着就给忘了。”

顾洛辰听完，转头便出了医馆。

闻柳忙跟在他身后，看着顾洛辰的脚底生风一般的速度，心叹完了，他是不是又惹祸了。

等顾洛辰上了马车，闻柳就没敢再往前跟。

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去兽医医馆治病，这要是传出去顾洛辰的脸往哪儿搁啊。

要是他的脸面没地儿搁，那自己的脑袋是不是也要跟着他的“面子”一起出走了。

不行，这事绝不能传出去，打死都不能往外说。

闻柳刚想到这儿，便听马车里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上来。”

闻柳听话上了马车，就见顾洛辰冷冷扫了他一眼，闻柳下意识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

顾洛辰：“……”

你这样衬的本王很像坏人好么？

哎，算了算了，这只能说明自己之前塑造的“冷血无情”的形象塑造得好。

闻柳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看顾洛辰，生怕顾洛辰拿刚才兽医医馆的事儿为难他。

顾洛辰的声音却突然在车厢里响起：“你出门为什么不带钱？”

“……”

沉默了良久，闻柳才从那害怕的情绪里缓过神来，尴尬道：“属下……钱在包袱里。”

闻柳沉默了半晌道：“属下本来是偷偷攒了不少银子的，但后来……后来出了点意外，花了一部分，再加上平日里买药看病，花得差不多了，包袱里也没剩多少了，便没带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属下想着，来王府当暗卫，王府供吃供住，就没留银子。”

其实闻柳这话撒谎了，他自尚书府出来，就没想过要在王府长住，那时候他本打算归隐山林，平日里靠打猎为生，用猎物填肚子换银两，买药治病。

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跑不了，还当真用不上银子了。

顾洛辰看着闻柳，不知为何，他总能从闻柳方才那话里听出几分失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