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空置将近十年的齐文帝封妃了，还是贵妃，封号为珍。
珍意为珍重、珍爱，足以见他对她的在乎，只是此人却也很神秘，几乎没几个人见过，只是见过的人却都说她堪称世间绝色。
一时间成为了全国津津乐道的事情，百官很是欣慰，至少不怕王朝后继无人了，而其他诸侯王倒是心思各异，只是此刻自然都是祝福为主。
齐文帝齐帧的心情也很好，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皇宫各处尽是一片喜气。
德公公捧着金银首饰，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长宁宫走去。
长宁宫本是前朝宠妃的宫殿，后来因为寓意不好便被搁置了，而齐文帝继位后，直接将它修缮，一跃让它成为皇宫中最为华丽高贵的宫殿。
这不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但是它的主人此刻却并不是那么高兴。
德公公走进宫殿就看到里面坐着的穿着红衣的女子，笑意瞬间收敛。
女子转身，看着他眼神也是很复杂。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成为他的人。”
德公公吩咐人将东西放下，然后恭敬的回道。
“陛下是个好人，老奴也是多亏了陛下，这才能安享晚年。”
德公公微弓着腰，带着笑意。
“娘娘，这是陛下特意搜罗来的异宝，娘娘若是无聊了可以把玩把玩。”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局面瞬间变得尴尬，德公公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到来人就想行礼，只是对方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他退下了。
“是不喜欢吗？既然如此，那我......”
“无论你送什么，我都不会喜欢的。”
齐帧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意。
“可是阿昭我很欢喜。”
红衣女子也就是北姜昭此刻心中只有烦躁。
“齐帧，你到底懂不懂，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我也不需要你救我，我是生是死与你无关。”
“可是我做不到啊。”
齐帧凄惨的笑了。
北姜昭直接别过身，不去看他。
“水来在哪？”
北姜昭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直接说出了她最关心的话题。
“阿昭放心，当初我派人四处搜查，最后在一个村落中找到了一丝信息，他们曾在水中救过一个少年，少年身中剧毒，很庆幸的是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带走了他。”
北姜昭的眼泪慢慢湿润，齐帧看着她，心中一阵生疼。
“阿昭，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我知道你怨我，可是在我心中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北姜昭对着齐帧声嘶力竭，眼中带着一股浓厚的恨意，只是到了最后，这股恨意几乎也辐射到了她自己身上。
她恨眼前这个人，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也恨自己，为何要为了别人而将自己置于险地。
“阿昭，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不会再讨厌我了。”
齐帧低低笑了一声，北姜昭听到这笑只觉得烦躁，却又本能觉得不对，果然她一转身，眼神直接惊骇住了。
齐帧直接拿着匕首直接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响亮。
“你疯了吗，齐帧。”
北姜昭一把夺过他的匕首，对着他大喊。
她拿起一旁的帕子就给他将伤口包扎住。
“我没疯，我知道阿昭讨厌我身上的血，那我就把它抽干，好不好？”
齐帧的眼中带着一股疯狂，北姜昭不由得相信他就是会这么做的人。
“齐帧，你这个疯子。”
北姜昭有点无力，她最终做不到看着他死。
或许她恨得从来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北姜昭靠在窗前，想起那日西城陵丢下她离去，她本来准备回北姜，却没想到身上的毒性发作，最后直接倒在了荒山野岭，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毕竟早在临山关强行动武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却不想会来的这么快。
当然却没想等再次醒过来就已经来在马车上了。
她自然是不愿来京城的，毕竟自当年后，她就发过誓，再也不会来京城了，至于身上的毒，她也早就不在乎了。
只是齐帧的信终究让她踏上了京城。
水来。
北姜昭虽然遗憾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但是她终究是欣慰的。
其实他在在哪里都好，只要还活着。
再次回到京城，北姜昭的思绪也颇为繁多，而皇宫更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地方。
尤其是当故人来的时候，北姜昭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为你梳头的，那时你最喜欢我的手艺了。”
北姜昭坐在镜子前方，而她身后站着一个面色慈祥的妇人，妇人面色温柔，三四十岁的年纪，她正拿起梳子替北姜昭一缕一缕的轻梳着，动作温柔，神态带着怀念。
“以后啊，我们就像以前一样。”
北姜昭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心中涌出了一股悲伤。
这到底是谁的错啊。
妇人正是永妃，是齐文帝齐帧的亲身母亲，可却不是太后，不是齐帧不愿，而是她不愿。
永妃的精神早已混乱，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明显此刻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或者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疯了。
她活在过去，不愿意清醒却又无法清醒。
此刻在她的眼里，前方坐着的人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个北姜小公主。
永妃面色温柔。
而在门前，齐帧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看着里面的两人，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来，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天真。
德公公看的几乎热泪盈眶，只能背过身去擦掉眼泪，转过身又是一副笑颜。
永妃亲自给北姜昭挽上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插上了一根牡丹金钗，很是雍容华贵。
不得不说北姜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她正想说什么，就见永妃有点累了。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
北姜昭轻声哄着，可是对方明显很紧张，牢牢握住她的手腕，眼中带着害怕和脆弱，生怕她走了。
“我不走，文溪。”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永妃兴奋的笑了。
文溪，是她的名字，是北姜惜亲自为她所取的。
永妃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被人扶着离开。
北姜昭看了一眼门边，齐帧身影迅速躲开，等到永妃离开才又出来了。
“你就准备这样一辈子不见她吗？”
“相见不如不见，不是吗？”
齐帧眼中有着浓浓的悲伤。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若是我......”
“阿昭，无论你相不相信，这是我唯一可以保留的自尊了。”
北姜昭忽然很是悲伤。
“江流儿呢？他在哪里？”
齐帧的神色瞬间阴鸷，全身笼罩着寒意。
“齐帧，你该知道这个世上谁都能杀他，唯有你不能。”
齐帧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却更加可怖了几分。
“我没有杀他，你看我不是还将他荣养了起来吗？我还让他们一家团圆了呢。”
齐帧说的很是无辜，北姜昭听到这只觉得还不如杀了他们。
是啊，没杀他们，只是让他们都变成了太监罢了。
北姜昭最终没有再说下去。
毕竟当初一开始的始作俑者可是她。
北姜昭不由得想起曾经她的所为，她也是恨的吧。
“我没想到她会跑出来。”
齐帧说的她，北姜昭自然也知道是谁。
永妃疯了，在宫中一直是个禁忌，这些年她一直待在宫中称病，其中知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哪怕齐宣帝也不知情，也或许是知道的吧。
北姜昭不由得想起那日树下，她看到一个妇人忽然跑了出来，整个人疯疯癫癫，却又是极其干净，仿佛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一般。
只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了，然后抱着她就是一声声的小姐。
她才知道，原来宫中还有一人活的如此痛苦。
活在了二十多年前，活在了那个曾经美丽的北姜。
“她是怎么疯的？”
北姜昭艰难的问了出来。
齐帧忽然落寞了下来。
“她放不过自己，却又无法接受我。”
齐帧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永妃时而对他好，可时而又恨着他，明明关心他却又不愿意靠近，每每只有假装睡着时才能感受到她坐在他床边时的温暖。
每一次发疯时都会让他的身体遍体鳞伤，可却又在清醒时，抱着他哭泣，然后一边给他擦药，一边绝望。
到了后来，她不再伤害他了，因为她开始伤害自己了。
他很想说，他不疼，也不怕，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一日一日的消沉，一日一日的虚弱。
他知道她很痛苦，也在黑夜无数次见到她拿起匕首就想自杀，可每每到最后她都控制住了自己。
一开始他不懂，后来他懂了。
因为皇宫中没有母妃的孩子根本很难活下去。
可是就在他八岁那年，她疯了。
那时他不懂，后来他偶尔间看到了那副画像，再到后来四方学府看到了北姜昭，他才终于知道了一切。
原来那一年，北姜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