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西城陵不蠢，自然很快便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全身紧绷，此刻他不知道是希望如此，还是不希望如此。
“西延香的毒你忘了吗？”
齐帧依然带着笑意，西城陵却忍不住后退半步，可是齐帧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是阿昭，是她将半生功力输给了你，报住了你的心脉，同时将你身上一半的毒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西城陵震惊的看着齐帧，满眼的不可置信，可是下一秒所有的疑惑仿佛都瞬间解开。
是啊，他的阿昭根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西城陵，十年前的你不到十八岁，便雷厉风行的掌握了西城军，还一举将西城雷等人的本来面目给彻底撕了下来，可是你却忘了西城雷是西城云的人，是她放在西城的傀儡罢了，可偏偏西城是她唯一可以掌握在手心的东西了，你说她怎么会不杀你，而你偏偏又来了京城，真不知你是自负还是愚蠢。”
齐帧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极有力量。
“你被她关在东宫地牢里，西延香日夜点燃，若不是阿昭及时敢来，恐怕你很快就会彻底成为一个疯子，端清太子以为只要将相思引的对象换成他，就能改变你的命运，可是他却忘了，那是西城云啊，一个能让整个西城为她的霸业做踏脚板的人还要对她感恩戴德的人，她怎么会没有其他准备呢？”
西城陵的双手不断握紧，身躯间忍不住颤抖。
他想起来了，阿昭是来救他的，只是后来阿昭的匕首直直刺入他心口的时候，他竟然忘了，那时候他已经快要疯了，是阿昭控制住了他。
只是后来当他醒来的时候，早已不见她的身影，只剩下了西城云想要杀他的动作。后来便是端清太子挡在了他前方。
西城陵几乎控制不住，过往的记忆突如其至而来，让他的心揪成一团，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她为什么不说？”
西城陵身影嘶哑。
“说，她怎么可能说呢，或许她是恨的吧。”
齐帧恍然了下。
“因为水来啊，她中了毒，却依然惦记着救你，去找了端清太子，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是我救了她，可是她的毒扩散的太快了，没办法啊，我只想救她啊。”
“你做了什么？”
“她能为了你转移走一半的毒，我自然也是如此找人转移了另一半的毒。”
西城陵电光火化间想到了一个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帧。
齐帧也笑了。
“是啊，没办法，阿昭对人警惕太深，只有水来能让她放下戒心，只是水来不会武功，我只能用蛊虫将毒性转移，只是水来没有一丝武功，所以转移了不到一半便受不住了。”
“你疯了吗，水来是她最亲的亲人，哪怕她宁愿死，她也不可能让他替她去死的。”
西城陵再也控制不住，齐帧听到这从心底涌出一股悲怆。
“竟是如此吗，只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错了吗，只是错了又如何，他这一生在乎的本来也没多少。
“所以他其实恨我，对不对？”
西城陵难掩悲伤，他仿佛已经找到了北姜昭为何不对他说的原因了。
水来死了，于她而言，恐怕是恨死他了吧。
“恨吗，不，她不恨你，也不恨我，她从来只会恨你自己，她将自己困在北姜十年，若不是，恐怕她至死都不会出来一步。”
齐帧的声音很轻，却难得的替西城陵解了疑惑。
西城陵再也控制不住，他不断后退，下一步直接转身往外奔去。
齐帧看着他的背影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姿势。
“阿昭，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齐帧忽然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天真。
他累了，他们只知道永妃疯了，其实他何尝不是疯了。
永妃在不清醒的时候自残，其实他何尝不是这样。
他好像早已变成两个人，一个疯狂的想要杀戮，另一个却又想做个清白的好人。
他挣扎了太久太久，其实早就撑不住了。
幼时，他渴望着母爱，可却发现自己却是她痛苦的来源。
他身上留着江流儿的血，可是却又是齐宣帝名义上的孩子，可偏偏这两个人都是永妃的仇人也是阿昭的仇人。
他厌恶着自己身上的血，也厌恶着自己的身份，可偏偏却只能依靠这个身份苟且的活着。
齐帧恍然想起了齐宣帝死不瞑目的样子。
是啊，端清太子死了，齐宣帝病了，五皇子齐帧至孝，亲自侍病。
“逆子，你竟然想弑父，你不过就是一个贱种，江流儿的贱种。”
齐宣帝死不瞑目的声音仿佛还在耳前。
“你疯了，你是我江家的血脉，我是你的父亲，你大逆不道，啊。”
江流儿惨痛的声音响在耳边。
“就算你将我们都处以宫刑，可是只要你活着，我江家就不会断了根。”
齐帧忽然笑了，笑得很是疯狂。
他明明是想要毁掉大齐的，明明啊，只要西城陵动下手，这江山就是他的了，可是偏偏啊......
齐帧恨江流儿，也很齐宣帝，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当江流儿派人联系他的时候，亦或者明明他也是皇子，可偏偏他却不受齐宣帝喜爱，甚至带着厌恶。
一开始他不懂，只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后来他以为是齐宣帝知道了他的身份。
直到他八岁那一年，他躲在床底下，听着齐宣帝对他早已疯癫的母妃说的话，他就只剩下了恨意。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一切，甚至还促成了一切，为的不过是更好的掌控北姜罢了。
当初文溪被送进皇宫之时，其实已经怀孕了，可是江流儿不知道，甚至为了他不可告人的心思，就在入宫前夕，再一次侮辱了文溪，甚至还威胁了她。
而江流儿之所以敢这么做，却又是齐宣帝下意识的引导，何其荒谬啊。
齐帧的脚步有点踉跄。
等回到宫殿里的时候，他静静的坐在床上。
想起那场大火，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就在这时，寝宫的门被推开，齐帧看着那熟悉的人，眼眸不禁睁大，只是下一秒又害怕的想要躲避，只是当接触到那人温柔的笑意时，他竟然舍不得移开一丝视线，第一次任眼泪慢慢流下。
那人一身的平常装扮，脸上带着微笑，那是他隐埋在他心底二十多年的笑容啊。
齐帧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下一秒他忽然有点害怕，只想要躲开，因为他记得，只要他一出现，她就会害怕的，只是这一次，那人没有害怕，她只是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
“帧儿，阿娘回来了。”
那么温暖、那么温柔，一瞬间齐帧放弃了挣扎，那是他渴盼了无数次的母亲啊。
“对不起。”
“没有，是帧儿不好，让阿娘痛苦。”
齐帧环住了文溪的腰，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腰间。
“不是，帧儿，阿娘从来没有因为你痛苦，你是阿娘此生最大的快乐。”
文溪摸着他的头，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阿娘，我好累。”
“累了就睡吧，阿娘会永远陪着帧儿的。”
齐帧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仿佛一个孩子般。
北姜昭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一时间她不知道去哪，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东宫。
她想起了十年前，也想起了现在，无边的失落萦绕在她心底。
“阿昭。”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北姜昭还没回头，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熟悉的温暖让她眼眸不由得湿润。
西城陵紧紧抱着北姜昭，将自己埋在她的脖间，此刻他只觉得他的心又再次填满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你不是要丢下我，你是为了救我，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让我恨你。”
北姜昭听着他的话，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阿昭，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你怎么知道的？”
“是齐帧，齐帧他......”
西城陵也觉得不对劲，北姜昭的心却又不得一跳，下一秒她立马推开了西城陵，眼底涌动间，让她不由得很是慌张。
“齐帧，齐帧。”
北姜昭后退一步，然后提起裙子就开始跑。
“阿昭。”
西城陵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北姜昭此刻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恍然想起了很多很多。
“阿昭，你不用怕，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哪怕这天下我拱手相让，你也不喜欢。”
北姜昭，你混蛋，你怎么会察觉不到呢？你明明知道的啊。
北姜昭一路狂奔，只是等她赶到的时候，她的眼泪簌的一般滑落，她看着寝殿里相依着的母子，忍不住无声哭了起来，她失魂落魄的走了进去，慢慢的走到他们的身边。最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齐帧，文姨。”
“王爷，这是陛下让我交给你的。”
德公公带着笑意，脸上没有一丝难过，北姜昭愣愣的。
“王爷应该高兴啊，陛下和娘娘都不会痛苦了，以后啊，他们会很幸福的。”
德公公还在笑着，只是下一秒他的嘴角不断溢出血迹，最后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陛下，娘娘，老奴来服侍你们了。”
“德公公。”
北姜昭无力的伸手，却最终什么也够不到，她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