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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酥琼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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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一段日子的药,灵珑手臂上的烙伤已经大好。医师是尼姑庵的老尼,很有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土方子,只是寻常人不知道罢了,也不知道穆绍庭从哪里打听来的。

每日灵珑都瞒着兰伯来半山腰的尼姑庵换药,虽说山路鲜有行人,但灵珑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从她出门开始,就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一日出了尼姑庵,走到半路的灵珑突然停了下来,自顾自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身后竹林沙沙响动,穆绍庭出现在她身后。

灵珑转身,眼前的男人睁着一双无辜的鹿眼,神色愧疚地望着自己,好似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你不必多心,这伤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而且也好得差不多了。”灵珑尽力抬起右臂向着穆绍庭非常笨拙地摇摇。

还没摇上半下,穆绍庭上前拉住了灵珑的手,轻声说道:“小心伤口。你让我看看怎么样了。”说话的功夫,已经去掀灵珑的衣袖。

“哎不行,包扎着呢,看不见。”灵珑喊住了穆绍庭,而他也就适可而止了。

“师太说伤好之后定会留下印记,你放心我会寻最可靠的人去掉这印记。从前有刺配的犯人后来发达了想掩盖脸上的刺字,听说找人用药水洗过,一点疤痕不留。”

“那药水可是叫绿矾油,若是使用不当,不光是印记没了,怕是眼睛鼻子全没了吧,我才不要用呢。”灵珑气得跺脚。

见灵珑生气,穆绍庭亦有些急道:“谁敢用这个,我砍了他的手。你想哪里去了,自然不是用这毒物,所以才要慢慢去寻。”

刚刚师太换药的时候,灵珑鼓足勇气瞥了一眼伤口,大约是臂弯上三指的距离,殷红的篆体隐然在现。自己又不是那类袒臂狂人,寻常都有衣物遮挡,谁又能注意到那隐蔽之处。

“我怕疼,就算寻来药我也不涂的,你就不要再管我了。”说着灵珑一路小跑,穆绍庭并未去追,满腹心事地看着姑娘远去的袅娜身影。

到了下西街,刚进面馆后门,角落里柳琴儿拼命给自己使着眼色,灵珑笑容顿敛,果然北向偏西的位置站着一脸严肃的兰伯,手中拿着一柄八寸竹节状玉戒尺。

“跪下!”兰伯厉声说道。

灵珑面朝北端端正正跪下。

“相爷留下两样东西,一是你手中的玉夔龙,一个便是我手中的玉戒尺。相爷说了,手持玉戒尺,我便是他。你现在面朝北方,好好跟相爷说说,你这几日鬼鬼祟祟到底在做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去半山腰的庵里听姑子讲讲经。”灵珑嗫嚅道。

“可是撒谎,你把你那左臂的袖子撸起来,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灵珑心想事情败露,索性向着兰伯解释了一番。

兰伯不听则已,破口大骂:“烙子烙人,简直丧尽天良。”

灵珑想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解释道:“是穆公子给青铜尊烙印子,我自己不小心弄到手臂上,与穆公子并无关系。”

“烙子烙青铜器,简直丧尽天良。老祖宗留下来的,多少人捧若珍宝,他倒好,什么印子要烙在青铜器上,无知小儿,无知小儿啊。”兰伯气得胡子纷飞,眼珠都快破框而出了。

“那青铜器大约是仿品,一律是巴掌大小的。”灵珑依旧帮着穆绍庭开脱。

待兰伯平静下来,他郑重其事说道:“相爷生前说过,嫁人之前一切大小事全由我做主,我虽是奴仆,却是相爷的奴仆,自然是你的长辈。如今我以长辈的身份命令你,不许踏出家门半步,不许跟穆绍庭再有往来,我自会打点带你回钱塘,日后托你蓝姑姑为你寻一位人品过硬的夫婿,如此我也算是对得起相爷的在天之灵了。”说话的功夫,兰伯是老泪纵横,手中直立的戒尺颓然地顺着腿垂了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兰伯说完戒命,自己就先哭起来,好像那戒尺是打在他身上一般。

玉戒尺是唬人的,兰伯自然不会真打,兰伯的杀手锏——无休止的老泪却是灵珑无法招架的。

“别哭了,我全部照办。”

当灵珑说出这句话,兰伯这才以袖拭泪,小心翼翼收好玉戒尺。

“老奴都是为了您好啊,小姐。”兰伯道。

为了灵珑好,除了限制自由,还在灵珑房里面河的窗上交叉钉上两根木条,这样灵珑开不了窗,自然也没法再见到窗外河对岸的人。另外,兰伯还检视了灵珑的伤口,用药倒是满意,只是这可笑的印记要去除,得费一番脑筋了。兰伯颇懂医药,假以时日,找出个方子消除印记,倒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穆绍庭一天在河对岸转个七八回,始终不曾见灵珑露面。想去找柳琴儿问个究竟,柳琴儿也没个踪影。他整日跟丢了魂一般,沮丧不已。

一日在面馆外通往小河的巷子里,兰伯叫住了穆绍庭。

不知道怎么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穆绍庭倒很有些畏惧眼前的干瘦老人。

一双三角眼射出两道光,那光好似无形的匕首,能将穆绍庭的五脏六腑剖开一般。

“穆公子你是个聪明人,小老儿不跟你废话。我家小姐与你并不相配,家世门第人品都是天壤之别,我说的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多少聘礼我都出得起。”

兰伯冷哼:“这便是我所说的天壤之别。凡事总拿钱来衡量的人,可做不了我们玉家的女婿。即使如今玉家败落,但这份傲骨是重若千钧。”

“兰伯您是看不上小人商户的出生吧,可你不也是在经营面馆吗?”穆绍庭恭敬地反问。

“哈哈,”兰伯笑道:“我经营面馆并不逐利,这且不说。小老儿可不是看不上商户,这话传出去,小老儿担待不起。只是小老儿但凡活一天,你就别想见到我家小姐。”说完也不等穆绍庭答话,转身拂袖而去。

兰伯以为如此羞辱一番,心高气傲的穆绍庭自然会知难而退,却不知道正是这番话成为他做出人生重要决定的导火索。

打道回府的路上,穆绍庭遇到一路寻来的陈树,他告诉穆绍庭叶轻舟托的江南路的转运使大人有音信了,说是那批出问题的茶叶卡在了一个叫萧青玦的皇商的人手里。

“叶大人说,这萧青玦还算识时务,只要公子肯去拜拜码头,相信他会放过我们一码的。”

“放过我一马?什么东西都要去拜,当我穆绍庭是什么人,成天烧香拜佛的老妇人。”穆绍庭不再理会陈树,任凭陈树如何讲道理,都绝不松口。

待穆绍庭扬长而去,进宝悄悄凑上去告诉陈树:“先生,这段日子我家公子心情不好,等过段日子他心情好了再说不迟。”

陈树是个老实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穆绍庭岂止是这段日子心情不好,自从陈树认识他,就没见他心情好过几日的。

从下西街到穆宅,十几里的距离,穆绍庭走得飞快,但他的内心却是越来越平静,心中酝酿的想法也是越来越清晰。

他生于清安,长在清安,清安的人恨他怕他但又不得不服他,长久以来他总有一种少年得志的优越感。然而他清楚自己有不得不为之屈服的东西——权力。

就好像跟王好古的交往,虽然常人眼中,他们是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忘年交,但其实更多的时候自己得让着他,迁就他,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从晚照谷回来的路上,灵珑的马车得给那劳什子的官夫人让路,凭什么,就凭他们有权?

那干柴一样的萧青玦有什么啊,啥也不是,但人家有权,有权堵住自家进贡的门。

什么叫让自己去拜码头,那不就是去摇尾乞怜,求他高抬贵手吗?凭什么?

他穆绍庭咽不下这口气!

心中有事,冲到家中厅堂,都觉意犹未尽。见到风尘仆仆而来的儿子,穆绍庭母亲忙拿出掸子帮着穆绍庭掸尘,又见穆绍庭眉头紧锁,穆母踮着脚,仰着头,用手去抚摸穆绍庭的眉心。

穆绍庭沉浸在心事中,被她母亲的举动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道:“母亲,你做什么?”

“乖儿,皱眉头难看,娘帮你摸摸顺。”说着又伸出手。

“哎——”穆绍庭灵巧地躲开,坐在离穆母最远的圈椅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喝光一盏。

见穆敬德正捋须望着泽被乡里的匾额,穆绍庭道:“接下来田庄还有我的那些生意,你得多花点精力照看。”

没等穆敬德反应过来,穆绍庭开始给他爹作交代了:“田庄的事情主要是大伯在负责,他几个儿子,我看也就小儿子穆绍恩比较得力些。义仓的事就交给富贵,几个小厮他算可靠。茶园交给陈树,富贵也要去搭把手。最近京城有个叫做萧青玦的货扣了我们的茶,要不你就去帮着说说好话?古董店的掌柜还不错,几个股东要防止刘大麻子使坏——”

“停、停、停,你小子这一股脑儿丢给你爹,怎么,你要离家出走。”穆敬德乜斜了自家儿子一眼,很是不满。

想到穆绍庭早年表现出对道教的兴趣,穆母惊叫着扑到穆绍庭的脚边,险些把一旁的丫鬟撞倒。

“我的儿啊,自从我嫁给你爹,一直怀不了孕,你太婆婆一步一跪一磕头,磕到三十里外的观音庙,我四十岁才怀上你,你可不能丢了娘自个儿去当道士啊。”

“火居道士一样可以结婚生子。”穆敬德道。

“果真?”穆母问。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穆绍庭此时只想对天狂呼,他这么一个认真严谨的人怎么摊上这对异于常人的父母。

穆绍庭将他母亲扶起,让母亲安座,说道:“当什么道士,我此前只是对太极剑颇有兴趣罢了,深山修道却是不必了。如今我要郑重其事告诉你们二老,我要弃商从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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