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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鲜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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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绍庭回到大理寺衙门,让值守的陆小六给他搬来被杀女子的户籍卷宗。

“大人,你这是要找他们的共同之处吗?”陆小六将最后一摞卷宗放到穆绍庭案头问道。

见穆绍庭没搭理他,陆小六凑上去讨好说道:“大人,小的其实也看了一段时间的卷宗,倒也发现了几点共通之处。”

穆绍庭抬头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小六清清喉咙道:“她们都是美妇人,都曾入勾栏瓦肆卖艺。”

穆绍庭听见“美妇人”三字,刚准备给他两下子,及至听到“勾栏瓦肆”四字,眼睛一亮。

“京城勾栏瓦肆的女子可都会在教坊司备案?”穆绍庭问。

“那是自然,无论公私,都有迹可循。”陆小六答道。

“你明日去教坊司帮我查查这些女子都在哪些妓馆待过。”

“小的明白。”陆小六殷勤答道,并小心问穆绍庭:“大人,小的去帮你牵马。”

穆绍庭摇头道:“我去吏舍将就一晚,免得回去打搅家里人。”

和衣而卧的穆绍庭睡得并不踏实,他脑子里除了在想这起连环杀人案,还间或想着蓝蝶衣。

这女人定居晚照谷多年,足不出户的,怎么最近会跑到京城来,而且来之前还把灵珑的衣冠冢给扒了。

听小厮们说,蓝蝶衣每日大包小包往宅里搬东西,怕是要常住下去。只可惜这女人似乎还是深居简出,宅邸也鲜有人光顾。穆绍庭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难道——

一睁眼,窗外日头明晃晃的,穆绍庭摇了摇睡得有些懵的头,起身往脸上浇了点冷水,却见陆小六在门外探头探脑。

“不是让你去教坊司,鬼鬼祟祟干什么?”穆绍庭皱眉道。

“小的回来了,小的跟教坊司丞连夜核对,发现了一个关键点,这些女人曾经都在天香阁待过。”

“同一个时间段,还是——”

“同一个时间段,大约是天香阁被火烧毁之前的一年。”

还没等穆绍庭发话,陆小六早就将天香阁的卷宗亲手奉上。

穆绍庭接过,赞赏地看了一眼陆小六。

根据教坊司天香阁的卷宗,这家私营妓馆在老板娘失踪后,毁于一场大火,死的女子在天香阁身份各异,有头牌,有花魁,甚至还有打杂丫头。

案头放着天香阁被火烧毁之前的人员名单,穆绍庭拿着朱笔一个一个勾划,要么被火烧死,要么被杀,要么死于溺水等其他事故,最终还剩一个名字——十二岁的粗使丫头,名字竟然叫玲珑。

算起来,这个玲珑已经十七岁了。

“赶紧去给我找天香阁的玲珑,不管什么方法。”

陆小六挠挠头道:“这都五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转眼是十一月冬至,汴京城最重视此节日,就算是最贫穷的人,轮到这一天,借钱也要添置新衣。冬至前的日子,蓝蝶衣亲自接灵珑入府。本来灵珑也叫上了杨瑛姑,但瑛姑只是不愿意,以守船为借口谢绝了灵珑的好意。

这天,杨瑛姑将船摇到汴河下游一处岸边,她拴好船登岸,来到一所破败不堪的民房前,院中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正倚着拐杖将她等候。

见到老太,杨瑛姑笑着上前挽住了老人的胳膊撒娇道:“天儿这么冷,你老人家干站在外面干啥,还不进屋。”

老人双目失明,听力减退,她几乎听不见杨瑛姑说了什么,唯有靠着肢体接触感知孙女的到来。

老人答非所问:“我的乖孙儿,饿了吧,祖母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酸汤馉饳,赶紧进屋尝尝。”

一灯如豆,桌上两碗刚出锅的馉饳冒着热气,在老人慈祥的目光中,瑛姑大口大口嚼着馉饳,眼睛聚满泪水。从小到大,她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从来不知道家为何物。

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家对于一个人的意义。房屋不用气派,装饰不必华美,灯火可亲,家人围坐便是对于家,最好的诠释。

她甚至开始羡慕这个叫玲珑的女子,虽说生活拮据窘迫,但是却有祖母的关爱,哪像是自己,好似无根之萍一般,爹娘都不知道是谁。

她向来吃得清淡,吃着加了辣子以及花椒的酸汤,口中火辣辣地嘶嘶冒气。

“辣死我了。”瑛姑猛地跑到厨房水缸前灌了一大瓢冷水。

老人感觉到孙女的离开,惊讶地问道:“乖孙儿,怎么了。”

瑛姑惦记着靠在岸边的船,拍了拍老人的手背,大声在她耳边说道:“祖母,我得去卖鱼面,今日生意会很好。”

老人依稀听得“生意”二字,靠着孙女的生意,祖孙二人得以度日,她心领神会地拍了拍瑛姑的手道:“乖孙,外面小心些,祖母为你留着灯。”

离开了老人家,杨瑛姑上了船,将船摇到了汴河下游的玉真观附近,这边人虽然不多,但她听人说,玉真观今晚会放烟花。

杨瑛姑正往炉子里放木炭,一阵寒风从后背袭来,她浑身一抖,却听见盈盈笑声。

灵珑进了船舱,捂嘴轻笑:“听卖烧饼的大叔说你把船摇到了玉真观,果然在这里。”

见到灵珑,杨瑛姑很是惊喜,随即严肃地对灵珑说:“不是说好了吗,这些日子你去你那蓝姑姑家小住,不要回到船上。”

灵珑摘掉斗篷,理了理额前碎发道:“神神秘秘,也不跟人说为什么。”

“哎,往后我自然会跟你解释的,这么晚了,要不我摇船送你回去。”

“今日是冬至,家人围坐之时,你我虽无血缘,但情同姐妹,你就让我陪陪你吧。”灵珑说着,将随身带来的栗子、芋头放到火炉边烤。

“那就等玉真观放了烟花,我就送你回。”瑛姑笑道。

两个女孩围坐在炉子边,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莫名其妙,俩人又笑起来。

却听船舱外似有轻微的脚步声,瑛姑探头张望,却又不见一人近前。

“定是你的蓝姑姑派人跟着你。”

“姑姑待我如同母亲待女儿一般,只可惜我记忆尚未恢复,辜负了她一片真情。”说着,灵珑眉头微蹙,淡淡忧愁上了心头。

“管他怎的,要不等咱俩赚了些钱,我陪你去那个叫清安的地方转一转,没准儿你就能找回丢失的记忆。”

听到此处,灵珑很是感动,不觉握住了瑛姑的手,看着这个颇有几分男相的女子说道:“瑛姑,谢谢你,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些日子。”

“嗨——”瑛姑刚想说这值得什么,却听腹中有气鱼贯而出,她心中一惊,对灵珑说:“我可能拉肚子了,先去解决一下。”说着也不等灵珑答话,夺舱而出。

灵珑喊她不住,见水桶里还有两条鲜鱼,想着要不赶紧把鱼肉给刮下来,把鱼面给做出来,明日一早又可以出摊了。

她背对着前舱门,用捞网捞鱼,却不料那鲤鱼颇有几分力气,从网里使劲一蹦,又落入水桶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灵珑的白得有些透明的面颊。

舱门轻轻推开,听到脚步声的灵珑笑道:“来得挺快,这鱼儿也不听话,还是得交给你处理。”

“玲珑?!”是个男人的声音,声线沙哑,透着冷冷的探寻。

灵珑心中一怔,转身却见舱门口站着一个单薄高个的陌生男子,眼下泛着深深的青紫,这让他整个人显得更没精神,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厌世感。

“公子认识我?”想从记忆里搜索残存的片段,却是毫无所获,徒留一片空白。

“你真是玲珑?”男子又重复问道,显得不可思议。

“我是,请问公子如何认得我?”灵珑问道。

“不像,不像,我觉得你不是。”男子摇摇头,似乎作势要走。

“如果我不是,那我应该是谁呢。”灵珑追问。

男子突然笑了,有些苍凉,又有些无奈。

“姑娘把在下问住了,世上难道还有不认识自己的人。”

“有。”灵珑笃定地回答。

男子不再说话,拱手欲离去,突然他回头看着灵珑说:“前些日子船上的另一个女孩怕也不是玲珑吧。”

灵珑不懂他在说什么,要问时,男子已经离开。

也就一瞬间,一道血迹好似离弦的箭镞射到了前舱的门帘上,接着灵珑听到有男子说:“留活的,带到大理寺,今夜好好审审。”

灵珑感到一阵心慌,她跌跌撞撞扑向前舱门,想出去看个究竟,却被从后舱进来的瑛姑一把抓住。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待瑛姑出去,却听见众人的对话。

“穆绍庭,你办案也要挑地方,若是惊扰到船上的姑娘,怕你担待不起。”这是萧青玦的声音。

“好一个怜香惜玉的萧公子,办案还要挑地方,案犯要是逃走,我把你当成共犯抓起来如何?”这估计是那个叫做穆绍庭的声音。

“你们别吵了,穆大人,我的任务都完成了,你给的承诺可别忘了。”瑛姑的声音。

“这值什么,我身上现在没带银钱,你若是急,明日去甜水巷穆翰林宅支取便是。”说完,便是杂沓的人马远去的声音。

“萧公子,你也别留这了,赶紧回去陪家人过冬至吧。”

“你和穆绍庭有什么约定,你可要小心些,这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们缺钱不找我要,为何找他要?难道有什么区别不曾?”

“这就是区别,人家穆大人干净爽落,你呢,赶都赶不走。”

“你——你——等着。”

等瑛姑应付完外面的一切,面对灵珑的追问,她和盘托出。

原来前不久大理寺一个叫做穆绍庭的人找到她,希望她假扮一个眼盲耳背老太十七岁的孙女玲珑,每日要做的就是去老太家里看望老太,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酬劳是事成之后二十两白银犒谢。

灵珑问道:“那个叫做玲珑的女孩呢?”

“听说是前不久跌入水井淹死了,她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最后一环,若是她死了,线索也就断了。不过她的死也就极少的人知道,所以才让我假扮玲珑——”

“引凶手上钩,太危险了,难怪刚刚那人问我是不是玲珑。”

“所以这些日子我不让你待在船上,刚刚我真是大意了,若是你有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你蓝姑姑交代。”瑛姑很是自责。

“可那人似乎也不像坏人,他真的是杀人凶手?”

“对,不算坏人,是个冤有头债有主的爽利人,最好是全招了,否则那大理寺可不比鬼过关好过。”瑛姑嘟囔着,看着舱门上溅血的帘布,开始筹划拿到二十两银子该置办些什么。

贯城,大理寺地牢,幽深漫长的地道,弥漫着潮湿的腥味。

铜柱上绑着被扒光衣服的刚从船上抓来的男子。

两个时辰过去了,鞭刑、烙刑、老虎凳、辣椒水轮番上阵,男子除了交代自己叫做沈庄之外,其余时间除了间或的□□声之外,一言不发。

穆绍庭坐在审刑堂正中,冷冷地看着这个弱不禁风,性格死犟的男子,手中甩着鞭子,心中冒着各种念头。

这是穆绍庭第一次进入地牢,看他对各种刑具如数家珍的淡定模样,一旁的陆小六总觉得这探花郎怕是以前在大理寺这类问刑衙门待过。

“大人,这厮嘴硬,要不往他头上打个铁钉,待会剥皮也方便些。”陆小六在旁献计。

眼见着男子嘴角抽动了一下,穆绍庭森森一笑:“你也太残暴了些,这位沈公子不愿意交代自然是有难言之隐。迄今为止,景泰初年汴梁城东门外天香阁三十六人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在人世,啧啧,可怜可叹。”

“大人跟这种渣滓啰唆什么,待小的打他两根铁钉,他娘的风流韵事他都能说出来。”陆小六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就要上前。

“站住,文明办案你懂不懂。”

“这——”陆小六有些懵。

“活人问不出来,我们就问死人。这三十六人中,有一个叫青柳的女子,当年可是汴京一绝啊。”

听到穆绍庭如此说,那不吭声的沈庄突然用尽力气大吼:“不许侮辱青柳姑娘名讳。”

陆小六心领神会附和道:“可惜这姑娘英年早逝,但我知道姑娘香冢就在城外。”

“你说这香冢内会不会有什么线索。”穆绍庭故意问。

“那只是衣冠冢而已啊,你们这些黑了心肠的人,不要再打青柳姑娘的主意。”沈庄用尽气力挣扎,拴他的铁链子哗哗作响。

“大胆沈庄,你因为一个女子杀害十几人,你的心肠难道不黑,若不是需要你的口供,在船上我就该一刀杀了你。”穆绍庭怒目吼道,震得旁边的侍从不由一抖。

那沈庄狂笑起来,直到声音变得嘶哑悲切:“他们该死,她们该死啊,雪崩之前就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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