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莫羽打得相当难熬。
她努力克制着纷飞的思绪和几乎要不受她控制的右手，在瞄准偏离的边缘反复拉扯。
叶之没再发任何新消息。
他只是按照他们往常上分的战术一样，在关键时刻为莫羽举起护盾。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在叶之惊人的提议之后，莫羽却觉得一切都变了。
举起的护盾保护着她，让她不禁遐想背后的暧昧。
莫羽再次摇头，手上的瞄准点却偏了一厘米，子弹没入对方的非要害部位。
对方捡回了一条命，撒腿就跑。
莫羽啧了一声，彻底没了旖旎的想法。现在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将功补过，把她刚才放跑的敌人抓回来。
她集中精神，预判着对面的逃跑路线，寻找着下一个射击点。
叶之依旧亦步亦趋保护着她。
砰——
子弹飞出。
这是一记超高难度的移动目标射击，需要对对方的行动速度和方向有完美的预判。
毫无意外，莫羽的弹轨不偏不倚地命中对手的额头。
对手被击杀的消息弹出。
十五分钟前还在抱怨莫羽挂机的队友，此刻已经换上了另一副语气，“飞鸟，你的枪法太准了吧！你应该去打职业啊！”
嗯，莫羽已经在打职业了。
而职业联赛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宠辱不惊。
因此，哪怕这位队友从怒喷转而狂吹彩虹屁，都没有影响莫羽狙击的准头。
她现在已经完全让自己沉浸在游戏中，既忘却了队友的褒贬，也将叶之扰人心神的发言抛之脑后。
可惜，游戏在她火力全开之后，迅速结束了。
“哇，飞鸟你真的太强了，能加好友以后一起打吗？”短短三十分钟的一局比赛，队友已经俨然化身莫羽的粉丝了。
莫羽可不想小号被扒，匆匆点了离开。
重新和叶之回到只有彼此的组队等候界面，莫羽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半天，她选择了虽然可耻但有用的逃避。
@一只飞鸟：有点晚了，我先去洗澡睡觉了。
叶之也没有勉强莫羽正面回应。
@一棵大树：好，晚安。
莫羽逃跑似的拿着替换衣物进了淋浴间，热腾腾的蒸汽淹没了她，让她暂时忘却了猜测和烦恼。
躺回床上，莫羽将被子拉过头顶，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一个小时后，莫羽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叶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
距离叶之说出那句惊世骇俗的“要租我回去应付家长吗？”的表述，已经过去了五天。
莫羽一度想找他问问，但好几次在聊天框里打完一整行字，又默默删除。
她也不敢上小号，害怕再次邂逅叶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次见面，是《见习经纪人》综艺的录制现场。
第一期的录制是从叶之的经纪公司开始的。
两人在被化妆室相遇。
莫羽尴尬地举起手，礼貌地问好，“早上好。”
叶之神色如常，绅士而迷人的微笑在嘴角绽开，“早上好，莫经纪人。”
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吗？
节目的化妆化妆师笑着把莫羽引导到了座位上，“你皮肤好好啊。”
“谢谢。”
嗯，谢谢夸奖，也谢谢解救她的尴尬。
化妆师的手法很轻柔，只半小时就让莫羽更显活力。
莫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看不出是前一晚因为紧张而睡不着的样子。
她从隔壁的镜子里瞄了一眼叶之。他早早完成了妆发环节，正低头拿着他那支黑色钢笔，在解数独题，眼神专注，侧脸在化妆室灯光的照映下更显立体。
化完妆，导演便把他们带到了会议室。一字排开的好几台摄像机闪着红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请莫羽老师来领一下今天的任务卡。”导演坐在正中间的监视器后，对着她说道。
莫羽接过印着节目组logo的卡片，坐回座椅，念道：“欢迎成为叶之的见习经纪人，今天的任务是带叶之参与一场公开试镜。”
试镜？莫羽下意识向叶之投去询问的目光。
叶之的解释如沙漠中的甘霖，及时而详细，“是张民导演的新电影，今天有试镜，我试的角色是男一号。试戏的剧本之前已经收到了，今天你就陪我过去就好，顺便可以看看试镜都是什么样的。”
张民导演！莫羽心里一惊，这可是国际上都屡屡获奖的知名导演。
但叶之从来没有合作过。
原因无他，他实在不擅长感情戏，而张民导演几乎每一部都是情感拉扯感极强的文艺爱情片。
导演组递来的卡片上写着试镜的时间和地点，距离开始还有3小时。
莫羽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地图。
“从这儿去新市会议厅大概只要半小时，这个点路况还不错，咱们留一些富余时间，也能再坐一会儿准备。”莫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虽然她也不知道一个经纪人到底要做哪些，但是时间规划和交通状况什么的，应该是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的吧。
叶之正准备继续解释，被莫羽的抢答堵住。
他宠溺地笑了笑，“那我再看一会儿剧本，等你叫我。”
“好！”
见习第一天能被偶像安排工作，莫羽积极性非常高。
叶之将背包中的剧本取出翻开，笑容很快消失，表情严肃起来。
莫羽本来端着纸杯低头猛喝水，不敢出声打扰叶之。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还是抬头朝叶之的剧本方向看去。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叶之的剧本上密密麻麻写着他对角色和情节的理解，去剖析人物动作和情绪背后的合理性和缘由。
他的字苍劲有力，却好些地方喜欢连笔，总体来说是虽然飘逸却不显得轻浮。
莫羽想，字如其人这句话，在叶之身上挺适用。
叶之低头翻了几页已经有些皱的纸张，眉头微蹙，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将钢笔帽打开，在仅有的空白处写了起来。
原来，那支黑色钢笔除了做数独题，还陪伴着他理解每一个角色。
见叶之完全沉浸在剧本构建的世界里，莫羽从原本的偷看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观察。她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撑着脑袋，有些悠闲。
大概是被那过于直白的眼神盯着，叶之幽幽地从剧本中抬起头，和莫羽对视一眼。
“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小冠军。”
！
这是什么比喻？说她像小猫咪是什么意思？
“那个，你继续研读剧本。”莫羽岔开话题。
想不通还是逃避算了。
叶之笑着摇摇头，将注意力再次聚焦到剧本之上。
现场恢复了安静，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到摄像机的底噪声和叶之钢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导演没开口，他看着监视器的画面，不愿出声打搅。
明明没有冲突，没有笑点，甚至没有对话，但莫羽和叶之之间的缓缓流动的奇妙气氛，默契、温馨甚至在对视的瞬间带着些许暧昧。
或许，就算请他们一起去什么郊区种地或者海边看日出，也能拍出一期节目。
叮叮叮——
莫羽的手机震动着，发出让人心脏骤停的铃声，打破了寂静。
离声源最近的莫羽被吓得一激灵，立刻按掉闹钟。
叶之缓缓合上剧本，“该走了？”
莫羽点点头，她起身，想帮叶之拿包。
嗯...反正机场饭拍里，明星助理好像都要干这事儿。
“我自己来就好。”叶之已经收拾后，将斜挎邮差包背在了右肩。
他一边带路，一边开玩笑，“我还不至于，连这么轻一个包都提不起来吧？”
莫羽摸摸头发，跟在叶之的身后，从车库上了保姆车。和他自己的那辆奥迪不同，保姆车其实是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连带着司机都是公司聘请的，方便叶之去片场和活动现场。
莫羽刚想给叶之开门，就又被他抢先一步。
叶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坐里面吧。”
莫羽弯腰上车，坐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抬眸，和前排副驾驶上扛着摄像机的大哥对上了眼神。
叶之随即上了车，熟练地对着摄像机说起了流程。
“我们现在要出发去张民导演新电影的试镜会，今天应该还会见到另外两位来试镜的演员，其实我压力还挺大的。”
莫羽好奇：“另外两个人是谁啊？”
“一位是我的师哥任轩闻，另一位...”叶之有问必答，但在说到另一位的时候却突然停顿了一下，“另一位是周晏。”
莫羽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泡汤。
她右手握拳，振臂高呼，“叶老师加油！”
“一定。”叶之点头。
这句话背后，是他们彼此的心照不宣。
莫羽用力地拧开车上准备的矿泉水的瓶盖，心里默默给叶之鼓劲。
自己的偶像今天一定能够顺利拿下角色的！
车子在新市会议厅的停车场停下，叶之和莫羽一下车，就和一位新中式立领打扮的男子偶遇。
男子的五官很柔和，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如果说叶之更像是民国老旧照片里走出来的富家公子，那他就是中国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摇扇书生。
“师哥，好久不见。”叶之主动打招呼。
原来，这就是任轩闻。
也不怪莫羽不熟悉，任轩闻比叶之大上五六岁，他当年火的时候，莫羽还没到爱看电影的年纪。
“前辈好。”莫羽赶忙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叶之老师的见习经纪人。”
“你好。”任轩闻随即扫过亦步亦趋跟着两人的摄像机和导演，心下了然，朝叶之抬了抬下巴，“开播了可得和我说一声。”
“一定。”叶之点头。
两人到达休息室的时候，剧组的工作人员才刚来。
关于叶之和莫羽要拍综艺的事情，导演也提前知晓。张民导演的意思是可以就叶之试镜的部分拍摄，但务必在播出前给他们看一下，毕竟涉及到重点剧情的部分，剧组也不想透露太多。
叶之在休息室里又翻开了他记得满满当当的试镜剧本，研读起来。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针指向十二点。
这是预定的试镜开始的时间，但周晏还没到场。
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敲门，“抱歉啊，老师们，咱们可能要晚半小时开始，周晏老师堵在路上了。”
堵车？
莫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不自觉抽了下，这理由在这个时间这个位置，怎么听怎么像是编的。
叶之瞥了一眼面色明显不爽的莫羽，又瞥了一眼闪着红点的摄像机。
“你是不是饿了？我们有时候吃饭是不太规律。”
说着，叶之从邮差包里翻出了一袋苏打饼干，递给莫羽。
“饿了就垫一下，吃不饱确实容易心情不好。”
莫羽接过饼干，“谢谢。”
这句谢谢说的是饼干，也说的是解围。
作者有话要说：小冠军：喵？（我怎么被cu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