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碟射击和射箭不一样,池柚拉弓有些勉强,使了劲才堪堪到了能射出去的程度。
“肘平肩,”黎泽压了压她拿箭的手,“弓不用拉这么满,先对准,瞄点、箭尖、眼睛三点一线。”
黎泽提前带上了射箭手套,墨色的皮质手套包裹住修长的食指与中指,骨节更显得分明,压她胳膊的时候,没什么力度,却硌在了她的心上。
池柚的视线从他的手转到脸上,嘴角的弧度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黎教练,很专业的样子啊。”
黎泽问她:“你想赢还是输?”
池柚顿了顿后,看向前方把箭射了出去,意料之中的连靶都碰不到。扣弦的两根手指还残留着被拉扯的轻微疼痛,她弯弯手指缓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这好像取决于黎教练。”
黎泽不安的情绪堆积地越来越高,喉结上下滑动着,试图把坏心情压下去。
另一个射击位,沈彦川站了上去,脱靶水平跟池柚不相上下。
黎泽没什么表情地拉弓,射箭,不好不坏,一个5分。
让人意外的是管梦技术还行,第一次就中了8分。
黎泽是想输的,控分但不能被人看出来,一直维持着5-6分水平,偶尔拉胯一次。
只是没想到管梦的技术忽高忽低,全凭手气,五局三胜,最后来到了2:2。
池柚最后一箭,对她而言靶心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但她必须要瞄准它。十年的感情是充满意义的存在,但她需要一次次脱靶,在无限次懊悔中渐渐疲惫,渐渐放弃再拿起弓与箭。
5分。
黎泽咬了咬牙,不爽从齿间爆开,赢了看着他们牵手离开,输了看他们离开,这么着都不是他想要的。
“哦?射中了!”这完全是意料之外,池柚甩开一切心眼子先被这原始的胜利感自然地露出了欣喜,她抬手想击掌。
黎泽转瞬露出笑容,击掌夸奖:“厉害。”
隔壁沈彦川依然脱靶。
他放弓的时候和黎泽对上了眼,对方明显轻笑了一声,沈彦川对弟弟也不甘示弱,夸着对方:“黎泽,你水平不错啊,挺稳的。”
黎泽笑笑不作答,一拉弓就沉下了脸,脑子一团乱絮,反复揣度着池柚的心意,但牵手离开,和直接离开,当然得选择后者。
他的爱意早就昭然若揭,心机被人看到也无妨。
黎泽脱靶了。
脱得……很有技术含量。
力度不够,倾斜入靶,箭尾扑棱了两下,被自身的重量给带下去了。
好遗憾的最后一箭啊。
沈彦川哂笑,管梦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一群诡计多端的男人,就她一个人在认真。
她拿上弓,准备结束游戏。
黎泽走到池柚旁边,垂下无奈的眼角,装着一副很可惜的模样。
“干嘛啊,”池柚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就算输了也是你占人家便宜好不好。”
“那我就听你的话,不占人家便宜。”
黎泽微垂着脑袋看她,尽显乖巧,池柚正过脸去:“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别什么都推我身上。”
黎泽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带着一丝期望问她,“等会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池柚反思自己最近对黎泽的态度有些太过模糊了,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黎泽宛如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黏黏糊糊去的马尔济斯犬,让她很享受。
难道你喜欢他吗?
还是喜欢有男人喜欢你?特别是在沈彦川面前。
池柚嘴角抬起,认真地开玩笑:“司机也是男嘉宾吗?”
审判享受黎泽的自己前,她需要先解决掉在危险边缘的沈彦川。
黎泽不自然地僵住脸,过后睫毛抖了抖,表情才松动了些:“手痛吗?我去拿冰袋来。”
“没事。”
管梦拉开弓,反正牵不了沈彦川的手,牵黎泽的手也不错,都是帅哥,别挑了。
她呼了一口气,奇了怪了,我又年轻又漂亮,居然一个男人都看不上我!
这该死的恋综,反正姐怎么着都得摸到男人的手,必须让我拿一次主动权!
“嗖!”
2分。
池柚瞪大眼睛,黎泽瞪更大,沈彦川直接眼睛一亮。
管梦毫无形象地“啊”了声,抱头感慨不愧是自己,这么好的机会都能拱手让人。
拉弓拉得手都痛了。
管梦甩了甩手。
池柚注意到了,在两男人犹豫着该哭还是该笑时,她走到服务人员那要了个冰袋。
“手都红了。”池柚拉过管梦的手,把冰袋压了上去。
被细弦掐进肉里火辣辣的疼痛马上就被冰冷麻痹住了,也麻痹住了她对池柚今晚彻底勾起的嫉妒心。
管梦马上切换到撒娇模式,笑嘻嘻地说:“谢谢柚子姐,我没事啦。”
“愿赌服输,”管梦尴尬地看着黎泽,“咱们先走吧,难道还监督他们拉手吗哈哈哈哈??……”
黎泽看上去还算冷静,池柚那几句话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无权干涉月亮什么时候反射阳光,只能让自己变成潮汐,不受控地因她起伏。
“好,走吧。”
“池柚。”
池柚扭头,看着沈彦川正朝她伸出手。
虽然场景混乱,但莫名有一种教堂里庄严虔诚的意味。
池柚感到心底已经破碎的梦幻泡泡又飘起来了,她握住了沈彦川的手,熟悉的感觉一触即溃,她千次万次放下的回忆像溃堤一般汹涌在她眼前。
理智如她,明明想好放弃了,却始终没弄清她到底还爱着沈彦川,还是爱着那段甜蜜回忆里美好的自己。
万千宠爱的小女儿人设完美过渡到众人艳羡的“他好爱你”的幸福女人人设,期间没有贫穷、狼狈、凄惨的池柚。
我真是虚荣又虚伪,池柚评价自己。
两个人牵着手回小屋,罕见的沉默,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沈彦川松开了池柚的手,她低头略显狼狈地看了一眼,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等一下。”沈彦川走到拍摄组里,和导演不知道在沟通什么。
很快他就回来了,重新牵起了她的手,他笑了笑:“把麦撤掉十分钟,我想借这个机会跟你谈谈。”
要谈什么池柚也明白,他一晚上脱了无数靶,理应要为这种努力和运气作出回应。
“数据库的事我向你道歉,但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会把什么东西都展示出去,”沈彦川试图将池柚的手牵得更紧了一些,声音低了些,发闷,“数据库是我能想到你最爱我的表达方式了。”
池柚感到心累:“你又要说我不爱你了。”
“更爱的人有委屈的权力吧。”
“所以你现在是很想复合吗?还是想听从我嘴里说出,是是是,你爱我更多,我谢谢你。”
“你烦了?”嫉妒已达到沸点,沈彦川的理性蒸发在空气中,“你不是情绪最稳定吗,是我影响了你,还是谁?”
池柚直视着他,字字句句,说得清楚有力:“沈彦川,我前面的的确确给你发短信了,发了整整三次,那你发给谁了呢?”
“我不能生气吗?不能钓你吗?是你先放弃我的。”
池柚皱眉:“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出来,对收到短信的女生是一种伤害吗?”
沈彦川一时说不出话,嘴唇张开又合拢,最后才说:“我很生气你对我说分手,我好像对你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说抛弃就抛弃。”
“所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分手?”
“我知道,当时的混战我也很崩溃。”
对方眉目里的烦躁像针尖一般刺痛了池柚的眼睛,她挤出一撇感伤的微笑,眼里为沈彦川动摇的光影,被风吹灭了:“是成见,我不会介意你父母的成见,但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秒在你父母面前,觉得你的女朋友拿不出手。”
“我没有。”沈彦川回答得很快,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你有,”自卑快将要把池柚吞噬,她竭力平稳住自己的声音,告诉他,“在我们分手的那一年,你才跟你父母说了我的存在。”
“这是我保护你的方式,你难道不知道我爸妈有多古板变态吗?”
他们牵着手,距离很近,手心很温暖,但同时距离也很远,心脏保持在室温,透着寒气的秋夜。
“我爱的是你,还是你爸妈?”
“你这是在歪理邪说,你要跟我结婚就必须要面对我爸妈,当然我也知道我爸妈不好,但是你明白的,那毕竟是我爸妈,你不能更爱我一点,更包容一些他们吗?”
“沈彦川,”心里的酸涩逐渐发酵成混沌不明的苦涩,回荡着池柚的怅然,“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一开始就这么认为,现在十分确定了。”
“服了,天天强调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多往你那走走,不就成路了,”沈彦川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何况是你亲口说的,你要辞职了。”
“辞职说了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什么?”
“生病了。”
沈彦川一下子紧张起来:“生病?”
“嗯,颈椎病,回头会很痛!”
“……”沈彦川无语,“这种时候了能不能别开玩笑了。”
池柚对这种到头来尽往伤口里撒盐的行为感到无聊,还是牵着手用另一只手给对方撒盐。她松了口气,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作为一个你的熟人,我在最后一分钟给你一个忠告。”
“你需要好好想想你来这里的第一目的,如果你在前十天和管梦相处得很好,那你现在必须跟我保持住完美前任的人设,笑着祝福对方,不然你就哭着等观众骂你渣男吧。如果你前十天守身如玉痴心等我,那你就继续吧,我反正是要享受这个节目,不是来配合你的。”
“十分钟到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请你闭嘴,”池柚张了张被沈彦川紧紧牵着的手,示意他松一些,“我已经往前看了,趁现在大家都还有十年的滤镜,劝你也往前看吧。”
话音落了很久,沈彦川还在微怔着,失神地开口:“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在骂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忠告。”
池柚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继续工作吧,你跟导演说一声。”
沈彦川被池柚警告了一顿后,学乖了一些,而且黎泽不在,他冷静的速度宛如过山车。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跟黎泽是剧本吧?”
池柚真想对他翻个大白眼:“没剧本。”
继续正常开拍,两人一秒换脸,有说有笑,互相恭维,一千六百个心眼子。
“池柚……”
池柚的假笑凝滞在脸上,还没转过头去,她空着的右手就被人握住了。
“姐。”
作者有话要说:小池现在是一种明确放弃了沈彦川,但没到心如死灰的程度,触发了一些回忆情节还是不受控地内心摇摆一下,毕竟十年啊,真的不好受。但是她之后所有的行为都是拒绝前任,内心摇摆归摇摆,拒人还是拒得十万八千里。
为我们小黎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