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舅舅。”

严鹤才打开车门就听见霍衍的声音，他勾了下唇，明知故问，“来送我的？”

霍衍抬起头，眼角眉梢透出丝丝的疏离。

“怎么，不是来送我的？”严鹤挑了下眉头，语气揶揄，“好了，不逗你了。”

严鹤抬手摸了下霍衍的脑袋，他已经好些年没再见过霍衍了，如今，霍衍都要长得比他高了，模样也同姐姐越长越像。

“我来这么几天，让你陪我吃顿饭都不愿意，怎么，就这么忙吗？”严鹤轻轻揉了几下霍衍的脑袋，霍衍也没有躲开，似乎确实比之前的忍耐要大了许多。

他趁机又多摸了会，直到霍衍皱紧眉头，浑身的郁气要满溢出来，才赶紧停下手，“你这个耐心怎么追女孩子？”

霍衍愣了一秒，掀起眼眸，似乎没想到严鹤知道了这件事。

“这么明显，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吧，”严鹤低声笑了下，“又让你爸帮你解决她的麻烦，又求到我这，怎么就认定她了？”

“不用特意照顾她。”霍衍没回答，停顿了半晌以后反倒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严鹤显然没想到，他点点头，“饭不跟我吃，这会吩咐起我了。”他拍了拍霍衍的肩膀，眯起眼睛，唇角扯出几不可见的弧度来，“把她推出去，往后她工作也会顺利点，你爸爸同意的概率也会大一些。”

“和他有什么关系。”霍衍双手插兜，情绪不悦。

“那行，这都是你的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严鹤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都说外甥肖舅，他年轻的性子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才让姐姐接触到了霍家。

看着同姐姐那么相似的一张脸，他的心还是发软，“小衍，你始终姓霍，只要你爸没有新的老婆，新的孩子，他的一切你即使不想要也全部得继承，不管和谁在一起，舅舅都希望你快乐。如果接受了他的所有，你们的日子能过得舒适，舅舅希望你能接受。”

霍衍掀了掀眼皮，舅舅说得他都懂，只是他心里的那道沟壑，无论怎么说，都无法越过去。

严鹤抬腕，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林芷那边，舅舅不会过多关注的。”

严鹤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来，放到霍衍手中，“这是舅舅送你18岁礼物，一点小钱，够你付个首付，这点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总归是舅舅的一点心意。”

严鹤没等霍衍再说什么，他抬手摸了一把霍衍的脑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窗降了下来，看着还沉默着的霍衍，“回去吧。”

霍衍捏了捏手中的银行卡，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谢谢舅舅。”

严鹤勾唇，笑了声，知道霍衍不是在感谢他的钱，他抬了下手，挥了挥，关上了车窗。

-

林芷在车上等了没一会，车子就启动了。

林芷抬头，司机师傅正绑好安全带，“师傅，人到齐了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林芷一眼，点点头，“到齐了，我们跟着前面的车一起走。”

“这辆车就我一个人吗？”林芷将车窗降了一半，观察外面。

“应该是吧，他们那边都有车，就是没你的座了，把你送过去，我就转回来。”司机师傅打了个哈欠，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大晚上的，磨人哦。”

林芷有些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啊，师傅，害你这么晚起床。”

“没事，”车门落锁，师傅打起精神，“多挣点钱，一回事。”

车子出了单位大门，走上路没多久就调了头，才刚出发就遇见个红绿灯，等待绿灯的间隙，师傅拧开了夜间广播。

透过车窗，林芷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见了霍衍的车，林芷赶紧降下车窗，她没戴眼镜，却知道霍衍一定坐在车里看着她。

她伏在车窗上，招了招手。

“小姑娘，别把手伸出窗。”师傅严肃地批评了林芷。

林芷一愣，赶紧将手缩回来，再抬头，霍衍已经下了车，站在车边，单手插着兜，身姿挺拔，身形利落，大约是头顶的路灯灯光过于美妙，氛围感十足，让他浑身上下染上一股子冷艳的高贵公子范。

林芷张嘴正想说再见，车却启动起来，她没忍住还是将手伸出了窗外，大力地挥了挥。

师傅在前头围观了全程，八卦之魂熊熊燃起，“男朋友？”

等人走远了，看不见了，林芷才将将升上车窗，将嘈杂的噪音挡在车外，转头就听见师傅的问话，她低声轻咳了两声，没应话。

“这大晚上的送你，难道是你弟弟？”师傅的声音混着广播的声音，猜测着。

林芷摸到手机，将微信打开来，她当初给霍衍的备注名是“宜大霍衍”，这会看到霍衍的名称下面多了个状态。

她点了一下，跳出来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这身影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脚下的步子逃窜地几乎要凌空。

林芷咬了咬唇，眼眶微微发热，霍衍真是什么照片都敢放。

她点击了下屏幕，将霍衍的备注修改。

林芷：【把照片删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消息才发过去，上头就出现了“正在输入中……”。

嘴角几乎要控制不住往上，林芷拍了下脸，让自己镇定。

霍衍：【已经删了。小象乱蹦.jpg】

林芷将聊天的界面截屏发了过去。

那边好一会没有动静，等待的期间，林芷抬头，正对上从后视镜偷看的司机师傅，他眉眼含笑，像是地里偷瓜的猹。

林芷眼神飘移，“师傅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师傅当然没被转移注意力，但他刚才那个问题也想知道，“我问送你的那个人是你的弟弟吗？”

“对，”林芷从后视镜看着师傅的眼睛，她手中的手机微微振动了一下，“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林芷将手机界面打开，霍衍的备注名已经变成了“霍衍弟弟。”

霍衍收到林芷的消息的时候，正将车打着火，他打开手机，林芷似乎是看到了他的状态，要求他把照片删除。

霍衍还挺喜欢她这样不见外的模样，皱起眉头凶神恶煞的吓唬小孩，又掏出颗糖来诱惑他。

他手上迅速将状态清除。

林芷也没卖关子，立刻给他发了张照片。

霍衍点开，这张图片正是他俩的聊天记录，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正想缩小图片，突然注意到位于图片正上方的备注名。

他捧着手机，轻笑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随后把车窗降了下来，将车子熄了火。

暑夜，风中带着细小的虫鸣声，霍衍第一次因为几个字生出了繁杂的灵感。

霍衍：【我很喜欢。】

林芷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将即将冲晕脑袋的热气强压下去，霍衍说话总是这样。

她实在不知道霍衍是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喜欢她做这件事，还是喜欢……

林芷抿了抿唇，扣了个问号过去。

说不惊喜是假的，霍衍单手拿着手机，嘴角的笑意实在没有忍住，往常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林芷只会逃避，或者找话题转移，现在她实实在在的想要得到答案。

霍衍打开了车顶的小灯，目光在车内四处逡巡了一番，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车子好像也需要个女主人让变得温馨一些。

霍衍：【小象和名字，我都很喜欢。】

霍衍将手机扔进中控台上，将车子启动，一脚油门，一骑绝尘。

-

得到了回答，林芷却有些不大满意，她皱了皱鼻子，决心不再理他。

师傅看林芷把手机放下了，见缝插针，“小姑娘，你父母是不是都挺好看啊？”

“啊？”林芷抬起头，仔细想了一下，“还行吧，是不显老。”

师傅抿唇点点头，“我瞧着你们姐弟长得一个美一个俊，估计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吧。”

林芷垂眸笑了一声，如果霍衍长得真像她妈妈那可完了。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啊？”师傅来了兴趣，转手将广播的声音按钮调小，开始打听林芷的生平。

“我都快三十了，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林芷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倒也没乱说，她今年25岁，虚岁27岁，以她妈妈的算法，四舍五入，这会可不就三十了。

师傅拍了下方向盘，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有个朋友家的儿子24岁，可优秀了，本来想介绍一下你们认识的，哎，可惜了……”

林芷差点没绷住，庆幸自己把年龄往大了说，“那真是可惜了，不然说什么我也得见上一面。”她拉开包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耳机，靠着座位，调整了姿势，“师傅，我睡一会，烦您费工夫了。”

师傅在后视镜里点点头，还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林芷笑弯了眼睛，闭上眼假寐。

这一闭眼，就真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黑的如同浓墨。林芷直起身来，扭了扭脖子，从包里把手机拿出，已经是夜里将近十二点了，她这一觉眯地可不短。

师傅正跟着广播哼着小曲，从后视镜看到林芷醒来，嘴都短了一下，“我唱歌吵着你了吗？”

林芷还有些昏沉，听见这话，连忙摇头，声音也有些刚睡醒的迷糊，“没呢，我自己醒的。”又闭上眼睛醒了会神，“师傅，还有多久到啊？”

师傅瞥了眼手机上的路线，“还有个把小时吧，再眯会呗。”

林芷胡乱地点点头，靠着座椅又睡了过去。

-

夜里一点，终于到了酒店，林芷帮师傅签了车单，下了车。

这会就她一人站在酒店门口，严主席亲切地跟她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林芷拿起手机拍了张酒店的照片，给霍衍发了过去，又发了个定位，才拿上自己的房卡上了楼。

手机响起特殊提示音的时候，霍衍正在画画，这是他第一次画画时没有把手机静音。

霍衍搁下笔，拿过手机，林芷乖乖地给他发了落榻的场所，他看了酒店的名字，随手查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人也占其中一份。

霍衍轻蹙眉头，拨通了酒店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