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淮其实是很想一巴掌甩上去的，但是在念汐面前，他要忍住。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将念汐瞧着，云鹤则是满怀期待地将念汐瞧着。

念汐起身拿了个汤婆子过来：“手冷？这个拿去暖一暖。”

云鹤抿嘴失望。

之淮强压住微微上扬的嘴角，眼疾手快将锅里剩下的所有鱼丸全串在了一根筷子上，递给念汐：“趁热吃。”

念汐接过鱼丸“冰糖葫芦”，刚想放进嘴里，云鹤又先一步开了口：“我也想吃。”

“哦，你等等，这里还有一盘生的，我给你放下去。”念汐认真回复。

云鹤怔愣了一瞬，不死心地继续道：“我就想吃你手里的那一串。”

“那不行的。”念汐想也不想当即就拒绝了，“这是之淮穿给我的，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云鹤跟吃了苍蝇似的，原本就窝火，现在瞧见之淮眼底的幸灾乐祸，顿时就火光冲天了。

“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念汐又是下丸子，又是倒酒的，云鹤的火气又被那小酒一浇，消了。

该死的，他总是会因为她对自己的一点点温柔而选择原谅她。

之淮托腮凉凉地瞧着，突然开口：“光吃火锅多没意思，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山村里出了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人人见了她，都会称赞她像是天上的仙女。而这位美人呢，生来就带有心痛的毛病，她发病时，会抚着心口微微蹙眉，就是这样的病容，也为人所乐道。

消息传到邻村，一位长相有些许缺陷的女子便也学着那位美女皱眉捧心，但全然学不到精髓，反而让自身的缺陷越发地明显。

“你们说，邻村的那位女子是不是很可笑又很可怜吗？”之淮问道。

念汐听着故事已经将手里的鱼丸串串尽数吃完，纳罕道：这不就是东施效颦的故事嘛，之淮怎么突然开始科普成语故事了？

之淮已经眼疾手快地又拿了筷子去串浮上来的，白白胖胖的鱼丸。

云鹤自是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见之淮穿进去一个，便斜了筷子去将那一个给撸下来。

之淮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手腕一转，手里的筷子便转了可方向躲了开去。

双方你来我往，看得念汐直呼精彩！太精彩了！

然后，两根鱼丸串串便都送到了念汐的面前。

“你俩都不吃刚刚抢得这么起劲干嘛？休想塞给我，你们自己吃掉！”念汐把两人的手扒拉开，径直夹起锅里的豆腐放进自己的碗里。

之淮云鹤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云鹤将鱼丸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那我也来讲一个笑话助助兴。”

“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个农夫，在路边捡到了一条冻僵的蛇，这个农夫觉得这条蛇非常可怜，就把它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没想到这条蛇醒来却咬了那农夫一口。”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条蛇实在是可恶？”云鹤问道。

念汐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们两个是抽什么风，一个讲东施效颦，一个讲农夫与蛇，看似和谐的氛围下透着一丝丝的诡异。

没等念汐想出个一二，之淮已经给云鹤倒上了，两人笑眯眯地一碰杯，之淮附和道：“确实可恶！”

两人将杯中的酒饮尽，之淮笑眯眯地又给云鹤倒了一杯：“你这么一说啊，我就又想起个笑话来……我跟你说啊……”

说到高兴处，之淮伸手拍了拍云鹤的肩膀，云鹤带着笑意的眼神微微一冷，不过一瞬便又恢复。

之淮再三试探，试探云鹤是不是凡人，可惜试探下来，确是凡人无疑。

他当然不会就这样罢休。

两人你来我往，你一杯我一杯，到最后已是勾肩搭背，把酒言欢。

念汐默默地缩在一边吃火锅，直觉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

终于，云鹤先一步醉了，将脑袋歪在桌面上，没了反应。

“鹤兄，醒醒，我们再来一杯……鹤兄？快醒醒！快醒醒！”

之淮此刻已是双颊绯红，醉眼迷离，摇晃了云鹤好一会儿，云鹤像是睡死过去了一般，毫无反应。

“算了算了，他醉了，凝珍，将驸马送回公主府。”

“殿下，夜深了，不如……”

让驸马就歇在偏殿吧，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凝珍便见念汐眼里透出几分不悦来，于是将剩下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

“驸马，奴婢送你回去。”凝珍同几个小内侍一道将云鹤架了起来，云鹤似是被吵醒，不耐烦地挣扎着，嘟囔了一声：“别碰我，我还能喝！”

云鹤的乱晃的手自然地从桌面划过，无人注意处，有一滴水珠渗入桌子，落进地里，凝成一个无形的圈。

“别闹了云鹤，乖乖回去，今日不许再喝了。”念汐抓住云鹤胡乱挥舞的手安抚道。

云鹤歪着头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念汐，另一只手抚上了念汐的脸，一时竟显得有些委屈：“汐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念汐一贯是抵挡不住有人委屈巴巴地向她撒娇的，当初醉酒的之淮是这样，今天的云鹤又是这样。

“我没有不要你，你先乖乖回去休息好不好？”念汐也不计较云鹤贴在自己脸颊的手，只是一手覆上将那手挪了下来，语气也温柔了几分。

没想到云鹤却是反手握住了念汐的手，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念汐：“汐汐同我一起回去吗？”

念汐心念一动，只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我今日先不回，你先回去好不好。”念汐语气温柔，不动声色将手抽出，眼神示意那几个内侍赶紧将他送走，一回头，便见之淮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下巴轻轻搁在手臂上，脑袋微微倾斜，垂落的青丝绸缎一般披散在肩头，眸光潋滟。

她一贯清楚之淮的美貌，而今雪夜风寒，灯影幢幢之下，猝然回眸，心头不禁还是为之一动。

“还清醒吗？”念汐走到之淮身边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将下巴搁在手臂上，两人四目相对，念汐的眼睛里尽是宠溺。

她一向是知道之淮的酒量的，即使今日的果酒只是带点酒味的果汁，远比不上雪里香，但他饮了这么多杯，想来现在脑子该是不甚清醒。

“清醒啊……”之淮脸颊白里透红，灿若桃花，樱唇微启，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果酒，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晨间带露的樱桃，不禁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我看见你哄他了，我现在有点不开心。”喝了酒的之淮，声音较平时软上了许多，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呢？”念汐也夹起声音，跟哄孩子似的说到。

之淮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亲亲，要亲亲才开心。”

念汐不禁老脸一红，转头看了一眼殿门，很好，关着，于是便探头在之淮脸颊亲了一口。

“这样你开心了吗？”

之淮嘟着嘴想了想，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行，还要抱抱。”

念汐看着之淮张开怀抱，一脸期待的样子，宠溺一笑：“好好好，抱抱。”

她将下巴轻轻搭在之淮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那总应该开心了吗？”

下一刻，之淮揽住她腰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在他腿上，在念汐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吻了下去。

果酒的甘甜和清香在念汐嘴中弥漫开，唇齿相依间，她才发现，即使日日都能相见，她对之淮还是如此依恋。

良久，之淮才恋恋不舍地将念汐放开，他将额头轻轻搭在念汐的额头，呢喃道：“拥汝在怀，吾心甚悦。”

念汐揽着之淮的脖子，闻言轻轻地笑了。

她说：“我也是。”

“但是我比你更开心一点点。”

“为什么？”

“因为我做成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说。”

“同我也不能说吗？”念汐委屈道。

之淮笑：“就是要瞒着你。”

念汐故作生气道：“好啊，你瞒着我干坏事，我生气了！”

“是好事。”之淮戳了戳念汐气鼓鼓的脸颊，亲昵道。

念汐思考了一息，然后捧着之淮的脸颊，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那现在呢？能告诉我了吗？我保证，绝对不说出去！”

之淮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半晌，才答应道：“一言为定，先不要告诉念汐，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念汐连连点头。

“我在月都给念汐修了一座神观，以念汐现在的威望，定能引来源源不断的信徒上香，只要有了第一炷香，她便能在上清九天拥有自己的神殿，成为一宫主神，多好。”

念汐没想到之淮会如此，又是惊又是喜，只觉得心里有哪里缺了一块，酸酸的，又有一块被填的满满当当，甜甜的。

她眼底涌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那你呢？你怎么办？”

之淮好似现在才想到有这个问题，歪着脑袋想了想，继而笑得没心没肺：“我不重要，我只想要念汐好，那我便也开心。”

念汐红着眼眶将耳朵贴近之淮的胸膛，听着之淮结实有力的心跳，她一字一句道：“你记着，念汐说，你对她，很重要。”

另一边，凝珍将云鹤安全送抵公主府，关上门离去之后，仰面躺在榻上的云鹤蓦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不见一丝醉意。

他手掌一挥，便有一块水镜浮现在帐顶，里面映着他离开之后殿内发生的一切。

云鹤捏着拳头看完，嘴角浮现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