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易晴稳住心神,对于刘利好这种溢于言表的开心和兴奋表示理解并尊重,不做评价。
武萱萱一脸菜色,她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抽了才会担心刘利好这么殷勤是为了勾搭辛易晴。
不是她有偏见,更不是她看不上刘利好,而是就算刘利好真的想要勾搭,他也没那个脑子……
孙不言后知后觉,一语点醒众人:“所以因为范进这句话,你以后就要赖上我们了?!”
刘利好点头,脸上是无比真诚的笑,还冲他们做了一个他的标志性动作——挑眉。
三人:“!”
造孽!真造孽!
就他这个折腾劲儿,他们仨是活腻了才跟他搅和在一起。
而且,刘利好是谁?
范进侄子!
真跟他接触多了,范进想不注意到他们都难!
“怎么样?”刘利好很期待地说:“我觉得我也就是成绩差点,然后还有点缺心眼,但我别的地方都挺好的。”
他握着拳头举了举胳膊,试图露出掩藏在校服袖子下面的手臂肌肉。但袖子太宽,他牙齿都咬出响声也没能达到自己惊艳众人的目的,于是只好口述:“我挺能打的。”
孙不言无言道:“法治社会,和谐友爱。”
刘利好辩解:“总会有人犯.贱。”
武萱萱拍拍孙不言,“他这么大个个子,也不是摆设。”
刘利好言之凿凿:“多个人多份力量。”
所有人看向辛易晴,辛易晴顿了顿,说出客观事实:“一天的休息时间除了睡觉连俩小时都没有,这俩小时还要吃饭喝水上厕所,你要打谁啊?”
刘利好目光渐渐暗淡。
辛易晴慢吞吞说出最后一句:“你大爷吗?”
刘利好盯着她,冥思苦想,最后只郁郁不平地憋出一句:“你真烦人。”
武萱萱爆笑如雷,孙不言笑出眼泪。
辛易晴无辜脸,诚恳道歉:“我的错,对不起。”
刘利好叹了口气,大度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闷头咬掉三分之一的馒头,他干巴巴咽下去,又问:“所以你们同意吗?”
三人视线交接。
这个问题,其实同不同意都没差。不管是普通班还是精英班,上下课时间都是一样的,他们又不在同一个楼层,上厕所都很难凑到一块,撑死了吃饭的时候碰个面。
刚才一番交流,刘利好给人的感觉确实是除了缺心眼,别的都还好。
只剩下一个问题——他大爷。
三人开始犹豫。
孙不言问:“你跟你大爷关系好吗?”
问这话时,他眼神有些戒备,刘利好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小声说:“其实没几个人知道范进是我大爷,他可能也嫌我丢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在外面的时候一般都不会主动说。”
“在家里呢?”武萱萱问。
“早分家了,又不住一起。”刘利好顿了顿,皱着眉说:“但是他喜欢给我爸告状,然后两个人一个在电话这头,一个在电话那头,跟唱戏一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我骂一顿。”
辛易晴总结:“那就是挺好。”
刘利好急道:“哪里好了?你别瞎说,他天天撺掇我爸骂我。”
辛易晴:“听你说起来,他教育你的频率还挺高,而且对你情况很了解,真要是关系不好,理都懒得理你。而且,她是谁?”
她指指武萱萱,把早上刚对范进说过的那一堆美好的词重新又说一遍,说到最后连武萱萱都听不下去打断了她,辛易晴才说回正题。
“在这样的一个好学生面前坦然承认你是他侄子,表情没有一点不自然,甚至还有些小得意。”辛易晴问:“他都这样了,你还觉得他嫌弃你?”
这番推理其实并不严谨。
刘范林得意可能不是因为刘利好,还可能是因为辛易晴自以为遮掩得很完美但其实早已被他看破,让他有一种掌控全局看好戏的优越。
但辛易晴有种感觉,刘利好并不讨厌刘范林。相反,他很在意他的看法——不是被cpu到无可救药之后的盲目在意,而是辨清是非以后的选择性推崇。
不然,他也不敢闹早上那一出了。
“好吧,我承认。我大爷对我是挺好的,学校说不让带零食,但是他老是偷偷从校外给我带鸡腿。”刘利好摸了摸鼻子,“我今天敢那么干,也是知道他不会真的跟我生气。”
三人三脸黑线。
他不会跟你生气,还是很有可能跟我们生气的啊!
刘利好放下手中馒头,做了个抱拳的手势,郑重其事道:“早上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们的,对不起。”
那时候没闹出大事,现在也过去快一个小时,就算有气也散得差不多了。辛易晴三个人不打算和他计较,轻飘飘地过去了。
刘利好紧抓不放,问:“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孙不言:“你要当我们是朋友,提个要求行吗?”
“嗯,你说。”
“别在你大爷面前提我们。”孙不言感叹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出这种风头了,虽然挺爽,但很吓人。”
武萱萱用筷子比了个“X”,恶狠狠地警告道:“提了就绝交!”
辛易晴追加砝码,“这辈子都不原谅!”
刘利好笑了,“放心,不会的。”
聊了这么久,饭都没吃多少,几人开始认真吃饭。
刘利好却打开了话匣子,穷住不舍地问辛易晴早上为什么没被感动。
辛易晴忐忑起来。
要知道以前她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可是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啊!
她想让刘利好闭嘴,可是为时已晚,武萱萱和孙不言明显就是听到了。
孙不言愣了愣,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刘利好就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
武萱萱说:“我家晴宝内敛,不像你。”
辛易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武萱萱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怀疑。
辛易晴只好把这归结为刘利好看上去太缺心眼,以至于说什么都带着一种神奇的不真实,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了,辛易晴也无所顾忌了一些,她问刘利好:“你早上说的那什么‘乌龟’又是什么意思?”
她根据回忆,尝试着复述出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教导主任的嘴,把人全哄成只知道低头的乌龟。”
刘利好笑了笑,说:“范进的话不是一直在让我们好好学习么,学习不就要低头,那不就是‘把人哄成只知道低头的乌龟’”。
武萱萱疑惑道:“乌龟好像不低头。”
“你真无趣。”刘利好说:“我要的是押韵,意思到了就可以了,不用那么严谨。我又不是李白。”
武萱萱:“……”
孙不言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觉得刘主任说的还是挺对的。”
“可拉倒吧。”刘利好说:“谁信谁傻子。”
“你们都能看到他今年多出来的白头发吧?那就是证明。”刘利好说:“我以前也信他的话,后来发现全是骗人的。”
辛易晴沉默了,她似乎能猜到刘利好要说什么。理智告诉她应该打断,可情感上面,她又很想听听看。
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刘利好已经滔滔不绝起来。
“我哥,就是他儿子,咱们校门口的光荣榜上面到现在都有他名字。”刘利好气愤道:“可结果呢,现在混得也就一般,在外面连个家都没有。去年说要买房子结婚,把我大爷家底都掏空了,还欠了银行很多钱。”
“我以前还以为他是当年级主任累的,后来才知道是背着那笔债累的!”刘利好说着就骂起来:“我那个哥就是个垃圾,狗屁不是,亏我以前还把他当偶像!”
孙不言被他陡然的情绪转变整迷糊了,“你哥怎么就是个垃圾了?”
刘利好气恼道:“他快把我大爷两个人给拖累死了!他们生了他就应该一辈子欠着他吗?大学毕业了以后没回过一次家,没能力还买房结婚,有本事他自己筹钱啊!”
武萱萱忽然感到很是惊悚。
这些话太过耳熟——她曾经在辛易晴口中听到过这些话的温和版本。
辛易晴说起这些,没有刘利好这么义愤填膺,她只是很平淡很悲伤地告诉她那些。
于是那时的武萱萱只感觉到无力和难过。
可现在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叙述,武萱萱不由被带入那种情境。
本能的,她好像觉察出辛易晴那天没有表现出来的另外一种情绪。
并且,她越是回忆,那感觉就越是清晰鲜明,以至于她现在都有点不敢再去细思。
她害怕自己那个想法是真的。
“好了,别气了。”没想到刘利好能这么激动,辛易晴所有翻腾的情绪都被打断,她哭笑不得地说:“快上课了,赶紧吃吧。”
几人匆匆把饭吃完,又买了一些包子鸡蛋给家长们带回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李婉柠几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最后一排。
三个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们,“怎么了?”
武择天平静道:“你们主任让我们想一个口号,明天跑操的时候喊。”
孙航远叹了口气,“我们哪能想的起来啊!”
李婉柠把东西分了分,发愁得厉害。
辛易晴早有准备,拿出自己的演算本,翻出来给他们看,“我早就替你们想好了。”
三人垂头,看完后不由同时抬起头,看了辛易晴一眼后再度低下去,不可置信地再看一遍上面的字。
末了,李婉柠抬眼看向自家闺女,问:“这真的能行吗?”
辛易晴自信道:“我作文从来都是高分作文。”
李婉柠把演算本换了个方向,犹豫着说:“但我怎么感觉,这口号读起来……这么……这么青春疼痛文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