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毒吧?”没人知道辛易晴刚才的心路历程,只听到了她那突兀的一声笑。刘利好震惊地抬起头看她,揉着眼睛问:“还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了?”
辛易晴问他:“想不想留下来?”
“……当然想。”刘利好无言道:“不然我至于哭这么惨吗?”
“想就想,哭有什么用。”辛易晴在这时候还挺有一套说法,很有给人强灌心灵鸡汤的那感觉,她说:“想留下来就要想办法面对事情、解决事情,你一直在这里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对此,武萱萱和孙不言倒是不意外。
虽然辛易晴这个学期的一些行为变得有些怪,有时候甚至让他们不能理解,但以前的辛易晴张口就能说出来一大堆鸡汤文学。三人私下聊天的时候,他们两个还猜测过,辛易晴作文写得好,是不是和她看的鸡汤多也有关系。
毕竟多数鸡汤文学放在作文合适的情境下,确实会让人眼前一亮,是很加分的。
刘利好就不这样了,本来就震惊的他眼睛瞪得更大,很没脑子地问:“你是突然被我大爷附体了吗?”
辛易晴:“……”
好心当成驴肝肺就是这样的吧?
武萱萱又想打他了,很迫切地想打他,哪怕真被碰瓷也要打。
她好不容易从辛易晴嘴里听到自己久违了的一些话,某些事情无形中有了希望的苗头。现在刘利好一开口,极有可能重新把辛易晴打回去。
孙不言站的位置就在武萱萱对面,抬头间,他目睹了武萱萱脸部肌肉从松弛到紧张的变化,头顶的火星子也像化了形一样蹭蹭蹭地往外冒。
孙不言心里一毛,手随心动,弯下腰薅着刘利好衣领子就把人拽了起来。
他手劲儿大,刘利好人都被他薅懵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跟这仨人做朋友,可能有点危险。
辛易晴现在心情不错,不准备和他计较,见他也站了起来,严肃地问他:“你就说你是不是想留下来?”
刘利好决绝地点了点头。
“那好。”辛易晴说:“那你就别管我是被你大爷附体了还是怎么样,把你刚才遗漏的东西也说出来,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粉饰太平,我要听最真实的情况。”
刘利好再次点了点头,然后陷入沉思。
须臾,他“额”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我想不起来了。”
武萱萱忍无可忍,闷声不吭一巴掌甩到了他背上。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用劲儿巧,于是这一巴掌的声音就格外大。
孙不言一个激灵,后背莫名发热,暗暗和辛易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意外,却莫名害怕。
刘利好扭头,委屈地重复声明:“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武萱萱:“……”
汉子茶就是这样的吧?
“那还是我们来问,然后你认真回忆认真说。”武萱萱打出来那一巴掌,心里的气就散了九成。她叹了口气,强调道:“就像辛易晴说的那样,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粉饰太平,我们要最真实的。”
刘利好说好。
辛易晴就问:“违纪单的事情,你没说清楚,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没打架却被开了‘打架’的违纪单?”
刘利好说:“我昨晚上回去以后有点饿,就泡了一袋方便面,特别香,我几个室友就说让我给他们留口汤。他们几个分赃不均,推推搡搡地动了手,可能也不算是真的打架,但我壶盖还在他们手里呢,我怕他们把我壶盖搞坏了,就过去拉架,结果我还没到跟前呢他们就把泡面汤打翻了,撒了一个人一身。那人一生气,就真的打起来了。”
“我是拉架的那个,还没拉成阿姨就听到声音过来了,一看人那么多,她不好全开,就找了‘罪魁祸首’出来。”刘利好气愤道:“我哪知道她会因为泡面是我的就认定我是罪魁祸首,早知道她问话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吭声!”
“我真的是,我都冤死了,明明没有我的事儿,结果最后违纪单上却是我的名字。”刘利好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壶盖也被那几个怨种踩碎了,真服了。”
孙不言张了张嘴,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们就是因为一个壶盖还有泡面汤打起来了?”
刘利好后知后觉有些窘迫,强装镇定道:“超级香。”
“……”孙不言又问:“那你把壶盖让给他们不行吗?坏了就坏了,反正你打水又不用热水壶。”
“那我下次吃泡面怎么办?还有,你洗头的时候不用壶盖舀水吗?”刘利好说:“而且凭什么坏了就坏了,我的东西,要坏也只能坏我手里,坏别人手里算什么事儿?”
孙不言在宿舍不吃泡面,洗头都是用手撩水,是真不知道壶盖对刘利好这么重要。而且,刘利好后面那句,他还挺赞同的,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问:“你那几个室友,就这么让你背了这黑锅?他们不要脸的吗?”
在他俩对话期间,辛易晴几次想打断让他们赶快说重点,又觉得他们能这样闲扯几句挺好的,有益于刘利好放松心情,于是就没打断。
等到孙不言问出她心中疑问,她才也接着问道:“还是说你脑子抽抽了,非要装大尾巴狼,要做那什么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顾一切的……额,’义’事,就顺理成章地没有争取?”
像是被说中,刘利好脸色不自然道:“没有装大尾巴狼。”
武萱萱面无表情呵了一声,而后轻声问:“你知道你脸现在有多红吗?”
刘利好急忙解释说:“可能有一点,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我认了这个违纪单不是因为我要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顾一切,我们的关系本来也没到那份上。只是我认了,我们班主任一般不会特别揪着不放,因为有我大爷的关系,可如果换成他们,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了。”
孙不言深吸一口气,不理解道:“就因为这?”
刘利好闷闷“嗯”了一声。
孙不言气得要跺脚,“你真的有病!”
“说到底这事情刚开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姨来了你直接说清楚情况就好了,违纪单怎么轮都轮不到你。”孙不言终于也体验了一把教训人时出口成章的感觉,对着刘利好机关枪一样输出自己脑子里飞快弹出后被他及时捕获到的一切话语:“现在好了,你背了这个违纪单,他们屁事没有,往后面一缩美滋滋地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没有一点精神压力。”
“可你呢?傻不愣登地往后门口一坐,脑袋往脖子里一缩,还在这儿哭了半个小时都没完!干什么呢?现在知道委屈了,早干嘛去了?”孙不言说:“你跟他们才认识多久啊?能有多少情分在?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接触也不好说。还有,事情发生到现在,有几个人承你情的?他们有问过你一句话没?!”
“你拿他们当兄弟,他们拿你当傻逼。”孙不言气极反笑,忍不住又说一遍:“你真的有病!”
“就算你有你大爷的关系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没办法!别人都是见事儿就跑,你倒好,还往前冲起来了!”孙不言不可思议地问:“你是不是被他们道德绑架了?”
辛易晴右边耳朵被他聒得直嗡嗡,在听完刘利好的话后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来的一个疑惑也跑得没影了。
但她不是不能理解孙不言为什么这么应激。他说出来的那句“你拿他们当兄弟,他们拿你当傻逼”,就是他曾经的经历。
只是,对于孙不言这么能说这件事,辛易晴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清晰的感触,挺意外的。
当初他自己碰上这种事情,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
大概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是一直在长大的。
武萱萱同样也很震惊,但在震惊过后,却突然像是大梦方醒一样,若有所思地看了辛易晴一眼。
刘利好刚挨一顿,现在又挨一顿,人已经佛了。他冷静地听着孙不言三十六度八的嘴朝他不停泼零下两度八还带着冰碴子的水,在内心庆幸,幸好这俩人说话都不喷唾沫星子。
等孙不言终于说完了,整个人开始迟来的大喘气的时候,刘利好说:“我也不想这样。”
“没有人希望违纪单开在自己身上。”刘利好笑了笑,无奈道:“但我只能这样。”
“我享受了我大爷带给我的便利与福利,那我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问三人:“你们会因为我大爷是年级主任而想着要来讨好我或者孤立我吗?”
不等他们回答,刘利好就自说自话起来,“至少目前,我没看到。”
他看着三人,目光一点点巡视而过,笑着说他们曾经做过的事,“孙不言打我脸,辛易晴踩我鞋,武萱萱拍我巴掌……”
就在三人同时在心里哼唧“这事儿是过不去了是吗”这句话的时候,刘利好又说:“我还挺开心你们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我才能感觉,在你们眼里,我是我,我大爷是我大爷,我们有关系不假,但我还是我。”
“而且,你们听说了我的事,还跑过来问我了。”刘利好说:“虽然你们有些话不太好听,但没有恶意,有些还是因为关心我才说的。最重要的是,这代表你们也没有孤立我。”
“其实我没想过你们会来,虽然那天是说了要交个朋友,但我没抱太大希望。孙不言刚到我们班门口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没有一开始就喊他是因为我在纠结。”
他实话实说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看好戏,而且,我也不太想让你们再牵扯进来。但是孙不言在那站了好久啊……于是我就想,或许我也可以赌一把。”
刚哭过的人有鼻音,刘利好的眼神这时候也再一次朦胧起来,他感动道:“我赌赢了。”
停了一会儿,刘利好又说:“可我只在你们这里赌赢了。”
辛易晴三个人都不擅长抒情,尤其对着他们剖白真心的还是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高的一米九“大汉”……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孙不言因为刚把人狠狠骂了一顿,情况最严重。
武萱萱波澜不惊性子稳定,症状最轻,只是又想给他一巴掌了。最后,这点心思被她从心里强行拉出来一丝愧疚的念头给制衡住。
辛易晴介于中间,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刚刚那个被孙不言吼丢了的念头在极端情绪下又一次闪回。
辛易晴在另外三人相顾无言,相望茫茫的时候开口,问:“所以你们班主任对于你被开违纪单这件事,以前都是轻拿轻放的?”
顿了顿,她又问:“那他这次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反常?”
刘利好愣了一下,表情变得十分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精神不太好,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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