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以画样为原图再以丝线在或绸布或纱或素缎上，以格外细小的绣针引线刺绣原图图样。不过刺绣的技艺要求比之画技更繁琐也更需要耐性跟心性，又因为有丝线为基础，绣出的成品要比画作更立体，也更抓人眼球。

当然，要达到绣品比画作更出色的前提是绣师手艺极其精湛高超。而这样的绣师，往往百里挑一重金难求，更别说画作著作乃名家出手的情况了。

自家主子虽然有‘活阎罗’的名号，但‘书画双绝’的名号也不是吹的，在随从想来林雨就算能绣，会绣，那最多也就有主子所画的五分神韵。这还是对方没失忆的前提下，现在人失了忆怕是能记得怎么捻针穿线就不错了。

所以在林雨拿到画作喜欢紧的模样下，大言不惭的说了句。

“侍卫哥哥放心，告诉老爷我一定好好绣，绝对要绣的比画样还好看！”

侍卫当时脸色就扭曲了下，这是挑衅是挑衅吧？

‘绣的比画样还好看’？青天白日的口出什么狂言。单纯比画略大个京城都没几个敢说超过主子，更别说你一个失了忆连自已是谁都不记得的人了，还是更考验手艺耐性的刺绣。

别以为你对刺绣侃侃而谈就能大言不惭说绣的好，自吹自擂谁不会？有本事凭成品说话呀。

心里虽然这么腹议，嘴里却是谦卑说：“小公子客气了，属下卫十三。小公子要是不介意，以后就叫属下十三吧。”

主子床蹋上的人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横竖也算半个主子的，再则瞧主子上心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伙不会把人冷落了，他这个当心腹随从的自然也要识趣的客气些。

送走卫十三林雨拿着两幅小画喜欢的不行，胡嬷嬷凑了个趣。

“这两幅画真好看。”还是主子亲自给画的，可见小公子在主子心里的份量可是不底。只要她把小公子伺候好了还愁没个好前程吗？想到这胡嬷嬷越发笑的开心了。

胡嬷嬷的心思林雨可没功夫去猜。轻手轻脚把画小心铺开在桌上，星眸里满是赞同：“是好看。喜鹊灵动，梅枝傲骨，荷叶青碧，露珠垂垂。这样小的画样能画的这般传神具有韵味，要是换作大画作，肯定震惊四座。”

这几句点评把胡嬷嬷惊的怔了下，她没读过书不识字不知道这几句点评对不对，但瞧着林雨低垂着眉眼嘴角带笑的样子，莫名觉着很具有说服力。

“嬷嬷去拿笔墨纸砚跟画画用的颜料来。”手指珍惜的抚过画纸边角，欣喜说：“趁丝线还没买回来我要多临摹几遍，再填上色，绣的时候就会快一些。”

胡嬷嬷一愣一愣的，不明觉厉问：“还要临摹？不是直接在绣布上绣就可以了？”

林雨扭头笑了下，说：“如果直接在绣布上刺绣那何故要图样呢？有了图样不临摹在绣布上，难道就平空照着图样绣不成？那是得有多高深的绣功才不会乱了绣样去？”

越发觉着不明觉厉的胡嬷嬷怔了下，随即又是一喜不仅就问：“小公子这是恢复记忆了？不然怎么知道刺绣还要先临摹图样？”

眼神放空想了想，发现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林雨摇首：“不知道，反正拿起这些东西就知道。哎呀嬷嬷快去准备临摹用的东西吧，否则要来不及了。”

“诶奴婢这就去。”

为了自己前程胡嬷嬷那叫一个尽心尽力，风风火火准备了要用的东西，尔后屏着息候在旁边一幅生恐打扰林雨临摹的样子。

小画画的精致灵动又极具神韵，林雨怕糟蹋了画足临摹了三遍，填色时又涂涂改改费了不少时间，好在管家为着魏玹一句要紧着好的买买全的吩咐，愣是多跑了几家丝线铺子，待到回府时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胡嬷嬷并俩个小丫头又是风风火火的搬东西，弄架子，想着总算可以开始了，不想林雨却是折腾起那些现成的丝线。

本就细小的一根丝线被林雨灵巧的手指劈开好几根，又是解又是绕又是缠的，更让她觉着离谱的是。上一刻被他劈开的丝，转眼又跟另外一根丝线绞在一起合成一根，这就把她整个不明白了。

“小公子，这原本好好的丝线你把它劈开，劈开了怎么又跟别的混在一起？这不是白用功吗？”

林雨手上劈丝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回：“因为颜色不一样呀。喜鹊的羽毛极为细致，想要栩栩如生就要尽可能模仿羽翼那种极其细微的颜色差异。其实最直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鸟雀羽绒制作的线，但是这种线怕是很少人能做，所以就只能把两种不同的线缠在一起达到混色的效果了。”

劈丝这种活一看就费时费力，胡嬷嬷拢了拢桌上丝线，好心说：“那奴婢们帮小公子劈吧，好歹节省些时间。”

林雨未应，点点下颌：“把你们的手给我瞧瞧。”

胡嬷嬷不明就已，俩个小丫头亦是面面相觑，不过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粗约扫了眼，林雨直接摇首：“你们的手太过粗糙不够细致，而且指骨不够均匀。前者要是劈丝的话会把丝线勾出毛刺，后者用力不均会把纤细的丝线扯坏。这样丝线就废了。而且就算勉强用了你们劈的丝线，绣出来的绣品也会毛刺飞舞或针脚凹陷不平。那样的绣品，纵是绣样再好看也是拿不出手是要销毁的。”

这话把仨吓的赶忙把手缩了回去，生恐把这一桌子精致的丝线弄坏了。林雨冲她们笑了笑，朱唇抿了抿说：“你们要是想帮忙等下就帮我多点几盏灯吧，把灯光弄亮堂些，这样我看能不能今晚就把这俩块绣帕绣出来。”

胡嬷嬷迟疑说：“是不是太赶了些？夜里做绣活仔细伤眼睛。”

林雨扭回头，继续手上劈丝的细致活，回了句：“没事，只是绣绣帕，简单的很，伤不着眼睛。”

胡嬷嬷算是发现了，只要一说到刺绣的事这乖顺稚纯的小公子就有股子说不过的拧巴劲。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应了说：“那小公子也仔细着些，要是累了就停下，明天有的是时间绣。”

“好。嬷嬷去忙吧。”

因为东西回来的晚，再加上劈丝费了不少功夫，真正开始绣之后都是晚膳过后。好在之前临摹图样已经熟练于心，又填好了色，只在绣布上大概勾勒出图样就开始穿针引线了。胡嬷嬷还紧张着生怕紧要关头因着失忆就掉链子，只后来见林雨下针毫不犹豫且神色并无迟疑停顿，这才放下心。

这绣帕应该稳了。胡嬷嬷如是想。

寂静夜晚里房内灯光透明，林雨在绣布上穿针引线绣的如痴如醉。胡嬷嬷并俩个小丫头起先还有精力为林雨手上逐渐绣出的图样惊叹，只是后来随着时辰越发走向深夜，仨人也就只剩迷迷瞪瞪剪灯芯的精力了，还是换着班剪的。

最后的最后，换班照看灯光的人缩在旁边歪头睡的人事不醒，林雨犹自不觉的埋头刺绣，直到天边浮起一层光晕。锁好边，埋好线，用剪刀紧着绣布纹理利落剪断丝线，林雨唇角一勾。

“大功告成。”

被这句高声音的话惊醒的胡嬷嬷胡乱擦了擦脸走过来，以松了口气的语气说：“小公子绣完了？”见人点头，也顾不得去欣赏绣帕，忙不迭喊了俩丫头。

“你们俩个懒惰的丫头快快起来给小公子打洗脸水来，伺候着洗漱再给小公子换身衣服！”

小丫头们赶紧抹了把脸打洗脸水的打洗脸水，找衣服的找衣服，仨人紧赶慢紧用一盏茶的功夫把林雨收拾的眉清目秀，这时候窗外都已经大亮了。

林雨打了个哈欠，困顿说：“嬷嬷你把绣帕送过去就是了，我困极了。”

“哎哟我的小公子！熬通宵才绣绣成的绣帕当然要亲自给主子送过去才是正理，哪有经奴婢一个老婆子手的道理？赶紧吧小公子，趁主子还没出门，要是晚了这绣帕就不热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