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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食心傀儡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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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逼仄的室内,凶手王淑良放下手机。

液晶屏幕散发出的幽冷光线,将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勾勒得愈发诡异分明。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是可惜。”话虽这般说,王淑良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惋惜的神色。她只是得意地微笑着,将手机关机,而后一气呵成地将其拆卸。

不久之后,这部手机的残骸,将被分别发现在几个完全不同的地点。

而她,会带着第三个受害者,再度转移。

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若有若无的天光,透过飘动不止的化纤窗帘映进屋里。然而,这光芒看在第三个受害者尹姗的眼里,却远比夜幕更加可怕。

小尹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被注射过少量肌松剂的手,握笔写字本就费力。这一哆嗦,铅笔更是直接脱手而出。

“啪嗒——”

极轻的落地声,在寂静中猝然炸响。不是雷鸣,胜似雷鸣。

霎那间,小尹姗的肝胆狠狠一颤。她艰难地弯下腰,挣扎着伸长了手臂,去够那根掉落在地的铅笔。

但铅笔还在往前滚动着。

越滚越远。

一只鞋的阴翳唰然笼罩下来,将它稳稳地踩在脚底。截停、碾压。如同在踩一只无力反抗的蝼蚁。

那是凶手王淑良的脚。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刹那,难以抵挡的胆寒,瞬间席卷过女孩全身。

小尹姗的嘴唇颤栗起来,她跟被抽了骨头似的趴在地上。仿佛那只脚踩碎的,是她赖以挺直腰背的脊梁。莫大的恐惧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语无伦次地流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那话语,被恐惧的哭腔冲撞得支离破碎。

然而,凶手犹不肯放过她。

“错在哪里了?”王淑良伸出细瘦的右手,迂缓地抚摸上小尹姗的脸。如果忽略那令人生畏的目光,此刻的她,堪称一个慈爱的母亲的模样。

小尹姗哆嗦了一下,抖得更加厉害:“我……我不应该把笔弄掉……啊!”

尖利的指甲,陡然掐进女孩的皮肉。

扣破了薄而幼嫩的皮,陷进娇养出的软肉里,火钳似的固定着小尹姗的脸。

“姗姗,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王淑良听着她变了调的凄厉惨叫,微笑着一寸寸松开沾满鲜血的指尖,话音阴冷严厉:“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学习环境再差,也不能影响学习效率。要不是你不专心,怎么能连笔都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尹姗瑟缩着,竭力想要捂住剧痛的脸,再躲得更远一点。

但王淑良抓住她,强硬地挪开了她的手。

“一天天的只知道说对不起。除了道歉,你还会做什么?”王淑良紧紧盯着那张脸,目光如刀。好似恨不得将寄居在那张脸里的魂灵整个儿剜出来,好从这个无助哭泣的女孩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中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乖乖听话呢?”

王淑良突兀地质问出声。

她开始变得狂躁,变得暴戾。像一只狂暴的母狮那样挥舞着利爪,任凭视线在每一处深邃的阴霾中逡巡:“你们的乖巧都只是装出来的,都是在瞒我,在骗我!不听话的孩子,就只能被抛弃掉!”

拖着长而变形的黑影,王淑良消失在墙体后。没过多久,尖利的磨刀声便响彻室内。

一阵阵,仿佛死神降临之前的长啸。

令人心寒胆裂。

.

“……队长,寻人通告已经发出去了,也通知各个海关、车站、机场等配合搜索了。”警员向齐昭海汇报道。

搜寻王淑良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齐昭海却仍觉得心神不宁。

他满腹心事地穿过走廊,一转头,便看到这样一幅略显怪异的景象:

浴室里,水光流转。宋冥坐在浴缸旁一张几乎褪色的塑料矮凳上,单手搭在浴缸边缘,倾身往里凝望。粼粼波光从她眼眸的最深处一层层掠过,却将本不属于她的情绪积蓄下来。

蓄得更加浓烈,更为突显。

而那种诡谲而深沉的神思,乍一看竟是温柔的。仿佛慈母在夜间手扶摇篮,含着微笑,充满爱意地凝视着摇篮里面熟睡的婴孩。

但,宋冥面前的并非摇篮。

里面的人也不在安睡。

浴缸中她目所能及的,只有一大缸具有防腐功能的化学溶液,以及那具因为长久浸泡而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与宋冥表情的柔和,形成了极强的割裂。

蹊跷得令人心底发毛。

齐昭海的呼吸停滞了几秒,终是走进了浴室:“你在做什么?”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刚到来的法医赶紧从缸中捞出尸体,对其进行初步尸检。

“在体会凶手的感受。”宋冥掀起桃花眼,那种诡秘的微笑随着这一动作,转瞬从她双颊隐去了:“从板凳表面的磨损程度上看,凶手曾经在这里坐过很多次。而这张凳子,应该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挪动过了。”

她将凳子轻轻拿起,只见周围地面上或多或少都有污渍,只有四个凳脚的位置格外干净。

无数个白天黑夜,凶手便坐在这里。

反复凝视着女儿的尸体。

齐昭海想起刚才宋冥怪异又慈爱的目光,好不容易才把冒起的那层鸡皮疙瘩给压了下去:“你体会到什么了?”

“母爱,和对女儿的怀念。”

宋冥低眸道:“凶手抓人,是把她们当做女儿的替身。”

说来也怪,这浴缸里的溶液混浊得很,波光却反倒清澈。当她徐缓地站起时,清凌凌的柔光缠落一身,如霜似雪。

齐昭海这才瞧见,宋冥的手里居然捏着一张照片。

“这张凶手母女的合照,是我在客厅找到的。我戴了手套,不曾污染。”宋冥手腕轻翻,将拿有照片的左手掌心平摊向上:“照片上凶手女儿的样子,是不是很熟悉?”

齐昭海凑近一看,忍不住抬了下剑眉。

呦!还真是熟悉!

这见了许多次的苹果脸和杏核眼,不是受害者的特征是什么?

“还真是在找替身啊。这样的话,我就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把受害者当女儿对待,逼她们学习,给她们喂饭、买衣服了。”齐昭海刚想同意宋冥的说法,更多的疑问便随之浮现:

“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是找替身,为什么最后又要把受害者杀了呢?况且,她们年龄也不对呀。凶手的女儿死的时候应该也有15岁了,而这些孩子都还不到十岁。”

他一次性提出的问题有点多,宋冥只能一个个回答。

“咳,齐队长稍安勿躁。”

宋冥清了清嗓子:“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凶手对待受害者的态度,先如慈母,后如屠夫,是因为她意识到了,这些受害者和女儿的不同。”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刻,凶手编造的美梦就破灭了。

化为虚无缥缈的泡影。

“至于挖心砍骨,也许有两个解释。首先,排骨萝卜汤或者猪心萝卜汤,应该是一道她经常做给女儿喝的汤,她在借由此事怀念女儿。其次,古人认为心是人的思维器官,凶手可能以为将旧的受害者的心,给新的受害者食用,能够让新的受害者跟女儿更像。”

但这根本不可能。

梦醒时分,残酷嶙峋的现实仍然会扑面而来。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完全两个相同的人。”宋冥叹道:“哪怕再相似,每个人由于先天基因与后天经历的塑造,也会多或多或少会有区别。这注定了,凶手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就算面对全新的受害者,凶手最多也只能骗自己四天。

而后,为了逃避牢狱之灾,凶手往往选择杀人灭口。紧接着,她又怀揣着同样的奢望,去偷走又一个受害者。一次又一次,不停且恶劣地循环,只为在想象里上演一场和女儿团聚的美梦。

她不计后果,自欺欺人。

最终,造就一个个家庭破碎的惨剧,以及洗不尽的罪孽。

齐昭海沉默少顷,仿佛在为这些家庭无言默哀。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既然要找替身,凶手王淑良为什么要找和自己女儿年龄不符的小孩?”

“因为她想要的,并非她真实的女儿。”

宋冥微微压低了嗓音,哑声道:“丈夫的早逝,导致她对自己的女儿有更高的要求和期待。她想要的,是那个叛逆期之前,对她言听计从、十全十美的乖女儿。”

三年前,凶手的女儿十二岁。

恰好是青春叛逆期。

这个阶段,原本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极正常的一环,但对控制欲过强的凶手王淑良来说,女儿的忤逆行为和自主思想的产生,意味着——

她的女儿“失控”了。

这让王淑良感到恐慌,感到焦虑,使她不计后果地想要将这些变故扼杀。

“怪不得,经过我们调查,三年前凶手王淑良虽说没遇到任何大事,却依然选择了从学校辞去工作。”齐昭海不禁胸口发闷:“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对女儿的控制上。”

王淑良修了轨道、藏了监控,把女儿关进那病态母爱铸成的囚笼中,无时无刻监视着。

以为这样,就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殊不知,人类天生对自由的向往和逐渐发展的身心,怎是她的强压掌控得了的?

“或许对凶手王淑良来说,女儿第一次叛逆的时候,她心里的女儿就已经死去了。”宋冥再一次坐上了那张塑料矮凳,低头俯视泛起涟漪的水面。

这个位置,其实看不清尸体的面容。

数不清的光点密集地撒在水面上,晃动跳跃,基本能遮挡住尸首的模样。如此,凶手就还能够骗骗自己,她挚爱的女儿还是叛逆期前的样子……

还是她爱的模样。

宋冥心念百转,目光却终归多了一抹惘然:“凶手一定还会回来的,回到这具尸体旁边。当梦彻底醒来的时候,这具尸体会重新成为她唯一珍贵的宝物。”

齐昭海问:“如果我们要在第三个受害者遇害前,找到她呢?”

“抛下饵,使她放松警惕。”

宋冥眼底映着那缸浊水,瞳孔愈发显得深沉:“只要她心里还有这个女儿,必然不会离尸体太远……”

时候不早了。

有些梦,也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有小天使指出了是蓝花楹的称呼问题,我特地去查了一下,发现虽说蓝花楹是严格意义上的称呼,但是叫蓝楹花这种称呼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讹传引起的,各地的叫法不同。

想起我高中作文写“蓝花楹”被老师当错别字狠狠扣分,并在旁边用红笔改成“蓝楹花”的经历(痛苦面具)

不过既然正式名称是蓝花楹,我还是都改了一下,只不过以我这粗心大意的性子,就怕有哪个地方少改了(再度痛苦面具)。不过这次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改了。

因为感觉这篇文还是少重复改的比较好,毕竟刑侦题材比较敏感,章章待高审,我就怕什么时候哪章再次进审就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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