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知断断续续道，“是进到那个系统的时候顺便看到的……”

手下越来越热，该问的也差不多，沈回随即松了手向后退去抱胸反问：“真的？”

“真的真的，我发誓。”说着说着许知就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睁大眼睛，若是再问一句，恐怕另一只手也得举起来。

沈回憋着笑重新坐到椅子上靠着：“行，信你一回，所以……可以开始了吗？”

许知放下手点头起身走到了对面那个桌子边坐下，撸起袖子就要开干：“可以了可以了。”

须臾，他点开身份电子卡，蓝色屏幕出现。

“等等。”沈回刚放松脑袋就突然想到先前看到的评论。

“怎么了？”许知还没点两下就被打断抬头。

“把你直播打开，我看看。”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来朝着许知而去。

“啊？”

许知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将直播打开，为了防止评论里有什么危险发言，便直接将屏幕划走。

“你继续。”走了两步后还不忘回头叮嘱。

许知重新进入状态，双手在划到桌面上的键盘屏幕打个不停。

直播一经打开，就有观看者无数，几秒的功夫评论就已滚个不停。

而因她的直播过于惨淡，因此很少打开，即便想知道什么，也是无人作答。

【姓名：许知】

【线路：一号线】

【进度：29/49】

【哇哇哇！是姐姐，好好看，希望这条评论可以被看见。】

【只有我觉得姐姐的皮肤似乎比刚开始红润很多吗？】

【我也觉得，那时候虽然白，但看的时间长了，总有一种诡异感。】

【你那什么用词，这叫爱情的滋润。】

得亏没让许知看到，否则这直播可能播不下去。

连观看者都看出了她身体的变化，说明恢复得确实不错，进入一号线刚好一个月，这几天明显能感受到有爆炸之前的状态。

而那药，也剩最后一颗了。

许知在那边空前认真，这应当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不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关于那个问题的讨论，也算是不负她所望。

【全球联合理事会搞了个人类基因重组计划第一小组，由五大常任理事其中三位组建的，里面有第九研究所和因子联合会的人，还有利多分学院的，这是啥意思啊？】

【我也看到那个了，说是人类基因重组计划的最后阶段，有望提前完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谁说得准，六年前不就出现问题了么，最开始也不是这么说的，哪有什么基因重组，不到最后一刻我可不敢信。】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最开始也没人知道人类的基因之路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寻得生存之路，只有这一条进化之道，为人类留下最后的种子。】

【哎！这些年我也看开了，我现在能活着都是万幸。】

【你们那里也出现暴动了吧？貌似这一个月的暴动比以前要多一些，但也很奇怪，都是些小的，和那些惊天动地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会不会是极端反对分子啊？】

【有可能，怎么那么像逐个瓦解，但我至今不知道，极端反对分子想做什么？】

【不知道才好，知道了要么变成极端反对分子，要么估计也是活不下来，还是脑子清净好啊！】

【也有道理。】

原来是凯瑟琳的小组成立了，在她进入一号线之前就在筹备，这速度已是算快了。

希望这一次可以真的解决问题吧，等她带着一号线的基因测试回去，就会有最终的决断，只是从目前来看，似乎依旧很难有个决定。

六年前，人类优质基因与劣质基因的问题被提出，第九研究所和因子联合会对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只是最终因子联合会没能争过艾尔敦·阿狄森。

第九研究所的人类基因重组计划项目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淘汰劣质基因的研究中去，试图为人类提取最完美的基因。

而那个最初的提出者就是她自己，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条路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充满了血腥和黑暗。

一个月前，外面的暴动开始增多，确实如观看者所说，很像帝卡德的风格，她在这里许久，不知这些暴动有没有结束。

帝卡德一心煽风点火，这是不争的事实。

聪明的背叛者很不甘心，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让曾经那么对他的人后悔。

沈回看着许知，也不用费心注意着，此刻的许知已完全投入到全球联合理事会的系统中，以之难易程度，以许知的水平怎么也得半个小时。

许知说自己差点毕不了业的话自然是骗人的，他的水平应该与布朗差不多，因为在看布朗时他毫无压力，而他和布朗也算是遗落的天才了。

很不巧，两人都被有心人发现了。

当然，也很巧，两人除了计算机水平，暂时没看出有什么其他技能。

半小时后，沈回有些疲累轻轻趴在桌子上眼睛紧紧闭着，这一天被各种光闪着，着实是费眼睛。

乍然，她听到许知坐在了她这张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小憩而已，有什么动静哪怕轻微也能听见。

她没睁眼，想等一等许知叫她，只是半分钟过去，也没任何动静，不会许知也趴下睡了吧？

不行，正事要紧。

沈回火速睁眼抬头，奈何灯光刺眼，一下子竟睁不全，不过还是看到了许知手忙脚乱地叉掉了直播。

随后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面对如此情况，她该作何反应？

“你弄完了？”最后还是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费这么大功夫戳穿许知，不就是为了那个。

许知立即点头：“嗯。”

动作可谓流畅过度，一气呵成。蓝色屏幕被许知划到眼前，还被贴心放大，上面是全球联合理事会有关亚洲塔里区2093年特大连环杀人案的资料。

“全吗？”她揉了揉眼睛问。

“全，我已经用系统将查阅最多的几份资料筛选了出来。”许知缓缓说道。

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沈回猛然抬头，然而对面之人未见异常，还是微笑着。可能是她想多了，自从进到一号线后，想的越来越多，那根本不是以前的她。

资料按照查阅人数排列，最上面那份是2093杀人案的经过，余下还有杀人案的动机剖析、凶手与心理医生的对话、凶手的作案经过、警察查案的过程。

这些确实足以将整个案件明了。

沈回快速浏览，详细的记录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她的脑海。

十分钟后，她吐了口气一下靠在椅子上，着实是一份沉重的资料。

“怎么样？”许知在她重新直起身子后问。

“案件的经过其实很简单，最初，”沈回咳嗽两声缓缓道来，“M发现自己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于是偷偷去找了个心理医生，医生顾及病情，并未将此事告知旁人，连父母也是未说，只是时间一长，M还在上学，父母便发现了问题。”

“……”

“当时，M的父母大闹了那家医院，医生无可奈何，只好告知了父母详情，所幸那天M不在场，否则可能事情会更加严重，但幸运的是，父母回家看到M手腕上的伤口后还是很心疼M的。”

“……”

“据心理医生回忆，M的父母从小不在身边，回来的时候，十四岁的M已经出现了心理问题，因此关系很一般，但对于M而言，父母永远是他心底触不可及的东西，自那次后，父母开始按照医生建议点去对待M，慢慢的，M所做沙盘也正常起来。”

许知听得认真，在她停顿喝水的功夫还自顾自点头，对此深以为然。

这么几句话嗓子就不舒服了。

沈回继续说：“然而一切事情的源头都是发生在一夜之间的，M的父母出车祸了，用那时候人类所创造出的词汇形容，应该是叫‘狗血’，而出车祸的原因，是一对夫妻知道了M心理有问题，所以恶意要M的父母不要对M太好，毕竟十四年都不在身边，小心早已坏了根。”

“……”

“那对父母与M的父母是在大街上争论起来的，车祸发生时，M的父母当场毙命，而那对父母被送往医院抢救，M在知道后当场性情大变，盼了十四年的父母终于能正常陪伴在侧，还对他越来越好，他发病也有了改善，一切却结束在了他十五岁这年。”

“……”

“M第一对动手的，就是这对夫妻，在医院利用看望的机会动的手，所用方法是投毒，只需要极少的□□，M在后来的认罪中也承认，是因为怕自己打不过成年人，所以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包括这对夫妻在内的其他几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孩子都生活得不幸福，年纪小一点的动辄打骂，上了年纪的无限索取。”

“……”

“M自认为是在替天行道，为自己，为自己的父母，也是为那些生活不幸福的孩子讨回公道。可能是疾病缠身的缘故，M对自己杀人这件事毫无触动，以至于还有心思去医生那里做沙盘。”

说完，沈回将杯中最后的水喝尽：“这就是案件的全部了，你有什么想法？”

许知皱着眉头，看上去心情压到最低，对他这样从小生活幸福美满的人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很难置信的事情。

“我……觉得很心痛，对于M确实很残忍，也能明白他最后做的沙盘为何会变成那样。”许知低着头一字一句说道，每一下都用了力。

“……”

“如果，M没有去杀人，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沈回一愣，对于许知而言，杀人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但是啥对于M，可能除了杀人，他什么都做不了，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这个故事，只能说这个案子有了归处。

可能在M的世界里，他从来就没有错过。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许知，”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不是所有的事情过程都比结果重要，如果过程导致的结果是没有结果，那么最该舍弃的……是过程。”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些话已经脱离了这个案子的范畴，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想要去改变许知的思想。

而许知对此并无反应，还是低着头，想要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

沈回突然有些后悔说这句话，有些改变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半晌，许知才抬起头，不过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虽然眼角还有一丝低沉。

与此同时，她的身份电子卡亮了起来。

点开一看，是谭霖则发来的一串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