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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世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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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药材顺利卖给卫轻乐手下的铺子后,赵崇立刻开始着手寻找第二批的买家。

有卫少东家背书,闻讯而来的人不少。

赵崇让管事把人引到不久前刚收拾好的会客厅,泡上了一壶好茶。

今儿来的是洵城里排的上号的药铺,预备进一批质量上佳的珍稀药材。

赵崇从前只会敲代码,如今使出十二分口才,说的口干舌燥。

对面起初听得认真,后面总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看门口和窗外。

赵崇以为对方不满意:“不知慕容掌柜意下如何?您可是急着回程?”

对方扯扯嘴角:“这倒没有……”对方觑了眼赵崇脸色,试探着问:“不知卫少东家今日可来?”

管事立刻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这是第几个这么问的人了?

赵崇口中解渴的茶水似乎有些发苦。

他慢慢喝完一整杯温热茶水,才慢慢放下茶盏:“轻乐今日自是不来。和慕容掌柜您做生意的是我,为何您会问我夫人?”

“这么大的单子,卫少东家也不来吗?”复姓慕容的掌柜有些惊讶。

赵崇颔首:“自然。这处庄子、药圃皆是我的产业,我同您做生意,轻乐自是不会插手。”

听见这句话,对方好似做生意的心情也没有了,匆匆留下句“改日再聊”便走了。

洵城郊区冬日有微风,顺着窗户缝隙吹进来,茶水不一会儿就凉透了。

管事见赵崇盯着凉透的空杯发呆,小声问:“我为您添杯热茶吧?”

赵崇摇头:“你说,为何每个过来的人,都要问问轻乐?不是轻乐,这单生意便不成了吗?”

管事心想,那不然呢?

谁人不知,夫君和郎君的唯一作用便是使女郎受孕,好诞下自己子嗣绵延后代罢了,这才是他们的唯一使命。哪里有出来抛头露面所谓“做生意”的?

好比家中养的小犬狸奴,忽有一日要与人谈一桩买卖,谁理?

管事心中明镜似的,却只道:“兴许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想同卫少东家做生意吧?”

就连她自己,起初不也以为自己会替卫少东家做事?便是如今,也存了能被卫少东家赏识的期待。

“若是不想做这笔药材买卖,何必来。”赵崇望着窗外初春的景致,苦笑一声。

之后的日子,来庄园拜访的人日日不断,赵崇悉数亲自接待,却始终不曾谈成一单。

-

彻底入春以后,洵城里的交际又活跃起来,递给卫家的帖子相较从前几乎翻倍,卫轻乐和卫母商量着挑选了一些合适拜访的。

洵城牧家是京城牧家的分支,往上三代曾出过一位妃子,也算富贵显赫过,如今依靠祖上荫庇,后代里也有人在京城为官,算是洵城独一份的大家。

被侍女领着往里走时,见惯了好东西的卫轻乐左右看了几眼,低头跟赵崇小声说:“这牧家有点东西。”

赵崇不解:“嗯?”

卫轻乐随手指了几处。

花圃里名贵的品种、细节处讲究的风水、侍女身上珠光宝气的小配饰。

到了后院中,又有一小厮过来,请赵崇去与男宾聚在一处,卫轻乐则跟着侍女继续往前。

赵崇往日穿的简单,如今见到了别人家的男眷,才明白自己穿的有多“朴素”——淡青色的衣裳,罩了层纱制外衫,头上一枚玉簪、腰间一枚玉佩。

而其他男眷,衣裳的花纹千奇百怪,袖口领口、腰封处处是花样心机,头上除了发冠,少不得掺杂金线编发、玉扣缠发,更是会在发际用金粉描个鬓角抑或美人尖。

当小厮介绍赵崇是卫少东家男眷时,在场的男人们对视一眼,露出一种“卫少东家看中的竟是这么个便宜货”的神情。

看懂了的赵崇心中无语,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也不去凑其他人的热闹。

若说方才一路来不及细看,眼下感受了后不得不承认,在享受这一块上,牧家确实是大户人家。

小厮不间断送上的热毛巾,宾客人手一个的铜制镶宝石小手炉,模样精致、入口即化的酥软点心,甚至还有非是当季的新鲜水果……

一切的一切,不仅要有财,还得有路子才行。

其他男宾都在攀谈,唯有赵崇埋头吃糕点喝茶。

没得静多大会儿,一位一身富贵的小少爷撇开身边围着的人,迈着姿态优美从容的步伐来赵崇面前。

赵崇先前听见小厮唤他“牧黎小少爷”,想来当是今日的东道主,便起身客气打了个招呼。谁知来着不善,对方三两句便暴露了真实目的:“听闻你是在卫家的捞月楼中结识的卫少东家?”这小少爷说完,兀自红了脸,面上却还强装淡定。

赵崇一怔,继而是想笑了:“是。”

牧黎不懂他在笑什么,攥着领口一圈狐裘围脖,强自镇定地问:“哦?那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呢?”

赵崇笑意敷衍地染不进眼底:“这是私事,不便相告。”

牧黎吃了个软钉子,喝了口水掩饰神情,又问:“听闻你是绣坊出身,想必卫少东家定然很喜欢你亲手绣的东西罢?”

赵崇瞥了眼牧黎捧着手炉的指尖,果然可见细微的红点,小拇指处甚至还有一道划痕,瞧着像是针头扎进去后拉出来的伤口。

赵崇仿佛明白了对方想打听什么。

赵崇压低了声音,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牧黎少爷,卫家有祖训,只纳一夫。且不说再纳,便是再抬进来的,也只能是侧夫小郎君。”

直白的话最刺耳,那模样精致的小少爷一下白了脸颊,指尖一个用力,把狐裘上的细白绒毛都揪下来两缕。

怔愣半晌,他才站起身,惨着一张脸居高临下俯视赵崇,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那又如何?卫家主母院中,不也有一位如平夫的郎君?”

这么一通搅合,赵崇彻底没了坐下去的心情,找来小厮给卫轻乐带句话,却大半个时辰没得一句回应。

等他再找那小厮,对方依然满口答应、还连声说自己话带到时,赵崇便知道那位牧黎小少爷八成从中作梗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妙,回想起卫轻乐解释的卫二的来历,立刻便坐不住了,要求小厮必须带自己去见卫轻乐。

那小厮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赵崇,显见地心虚。

“耽误了卫少东家的生意,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赵崇肃声恐吓。

旁边不明情况的男眷听了,也附和一两句:“卫少东家的事情必然是要紧的,可不好耽误。”

小厮果然胆怯,苦着脸道:“但韵海苑实非宾客能去的地方,还请您在外头静候我通报。”

赵崇满口答应,跟着他去了。

路上愈发幽静,景致愈发讲究,一看便是牧家的内宅男眷住处。

小厮只带路到门口就自己进去了,赵崇等他走的稍远一些才跟上,眼睁睁看他进了一间屋子,不多时,里头传来方才那位牧黎小少爷的声音。

赵崇走了进去,藏身在墙角等了片刻,又见有侍女扶着卫轻乐从院子侧门进来,那位牧黎小少爷立刻从房中迎了出来,小声催促:“动作快些!别叫那绣坊的看见!扶进我房里!”

卫轻乐颊边有些红晕,领口也被她自己扯松,走路腿都打不直,显然状态不太对劲。

赵崇看不下去,从墙角出来,快步过去把人扶住:“绣坊的——说的是我吗?”

他一出现,卫轻乐立刻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女,把脑袋往他颈窝里扎,低声喃喃:“崇哥,我热。”

那牧黎小少爷到手的好事坏了,又是羞耻又是恼怒,拉着身边小厮尖声呵斥:“外头宾客怎能进入内院!给我把他赶走!”

侍女和小厮都替他羞的抬不起头,各个埋着脑袋,任由他发着脾气。

直到一道稍显年长的声音打断牧黎越发尖锐的声音:“黎哥儿,你的教养呢?”

牧黎脸色彻底青白下去,满院的下人没一个敢开口的。

来者正是牧家主母的正夫君,原是赵崇吩咐说一盏茶后卫少东家有请牧家主谈一桩生意,半路传话的那小厮觉得不对——卫少当家的夫君,如何能找牧家家主谈生意?

小厮于是将事情告知了夫主,对方见惯了内宅腌臜事儿,几乎瞬间明白了可能发生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原以为是这绣纺出身的卫家少夫君有什么腌臜想法,原来竟是自己的儿子……牧家正夫君脸色万分难看。

赵崇似笑非笑,到底给人留了一丝脸面,只说:“我家卫少东家有些醉茶了,贵府小厮一时不查,竟然不小心送错院子,冒犯了贵府公子。”

牧家夫主望着自己儿子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去:“还不把少爷送回房里休息?”再对上赵崇时,语气便分外谨慎客气:“这是我管教不当,唐突了卫少东家和少夫君,还请移步别院稍事休息,我一定给两位一个交代。”

赵崇正要回答,卫轻乐却已经伸手想扒他衣裳,冰凉指尖沿着领口探入内襟,带进来初春的冷风,冻的赵崇一哆嗦。

赵崇连忙捉住他的手,轻声劝:“乖一点,别乱动。”

卫轻乐不依,手还要往衣服里钻,赵崇竟然没她力气大,被她得逞了:“我热!”

“……你!”眼看着衣服领口真的快被扒开,赵崇连忙攥紧她的手,寸步不让:“你忍一忍就好了!”

牧家夫主望着赵崇的眼神立刻就有些微妙了。

没想到卫少东家和夫君闺房里竟然是这般的相处。

这般一来,不怪被养的过分金贵娇气的儿子入不了卫少东家的眼了。

最后闹腾的卫轻乐怎么都不愿意在牧家歇下,两人只能急匆匆赶回卫府。

马车上卫轻乐就把赵崇外衫扒了一半,若不是赵崇严防死守,恐怕裤子都要不保。

两人黏黏糊糊衣衫不整地下车时,一路上的小厮侍女都惊诧地低着脑袋不敢看。

后来少东家的小院里一直从晌午闹腾到黄昏傍晚,连下午收到牧家赔来的礼物都不敢进去打扰。

两人折腾到最后都力竭了,并肩躺在塌上,喘着气看窗外夕阳。

卫轻乐:“是不是这里的空气污染比较少啊,我怎么觉得这里夕阳比咱们那儿的好看?”

“……我没看出来差别,夕阳不都一样吗?”

卫轻乐耸耸肩。

安静了片刻,赵崇忽然又说:“可能是你心态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赵崇:“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和之前,状态差别很大吗?我认识你两三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他皱眉花,花了好一会才挑选到一个觉得稍微贴切的词语:“如鱼得水。”

来到这个游戏世界的卫轻乐,有种所有的张扬和生命力都被彻底释放的感觉。

以前的卫轻乐虽然也外向,却似乎没有这么“鲜活”。

卫轻乐略一品就明白了,笑了笑:“啊,你说这个。所以说孟母三迁干得漂亮么,环境确实重要。”

赵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有些担心,卫轻乐会不会因为在这里过的过于开心,以至于不想回去原本的世界?

卫轻乐方才轻松的神色淡去一点,侧头去看赵崇:“你现在对比一下,有没有发现咱们那儿和这儿的差别?”

赵崇没有看卫轻乐:“有,那儿是现代社会,这里是封建社会。”

卫轻乐不明白他是没听懂还是刻意不直接回答,心里有些淡淡的失望,把话挑明:“你觉得你之前所处的时代,偏父权吗?”

赵崇被这个问题微微刺痛:“还好吧。”

对话到这里,两人谁都没有了再聊下去的心情。

之后赵崇找卫轻乐聊了几次回去原本世界的事情,却都被轻飘飘带过,这让他情绪日渐紧绷。

直到月底时候,卫轻乐因肠胃不适请来大夫,查出身孕。

当日下午,卫轻乐便因孕反吐了个昏天黑地,好在这个世界因事事女人优先,一代代大夫接力培育出了治疗孕反的珍贵药草,不出两刻钟的功夫便送来府上,给卫轻乐煎好喝下了。

卫府上下一时高兴地宛如过年,就连赵母赵父都特地来了一趟府上看望,拉着赵崇耳提面命了一番夫人孕期时夫君的注意事项。

诸如孕期更要以夫人为天,事事夫人优先,伺候房中要比平时更小心注意,每日要仔细熏好衣服,不可使衣服上有异味冲撞了夫人和胎儿云云。

得知赵崇一剂“生女秘方”都没喝过,卫父卫母气的当场给了他脸色。

这一日折腾下来,两人都是身心俱疲。

晚上,照规矩夫君不可在前三个月进入夫人房间,只能在外间睡着,卫轻乐却没讲这个规矩,让人把赵崇被子拿了进来。

熄灯后,两人背对着背,在夜色里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

“你睡着了吗?”

赵崇:“没有。”

“我觉得我们不能在这个世界呆太久。”会因为太舒服,从而忘记了自己的来处,麻痹了知觉。

赵崇按住因这句话而欣喜的情绪:“我也觉得。”

他在黑暗里,几乎是竖着耳朵听来自卫轻乐那边的每一点细微动静。

卫轻乐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来到这个世界的几个月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迅速回顾了一遍,再睁开眼时,眸底似乎已经盛满勇气。

“你跟着我说一遍就可以了。”

“好。”

“我承认自己所在的时代偏父权。”

卫轻乐话音落,赵崇脸色已经没有方才那么轻松。他喉结动了动,讲话时牙关似乎有些紧:“我以为你要告诉我回去的办法。现在还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呢?你为什么非要争这一口气?”

“我现在告诉你的就是回去的办法,你试一遍就知道了。”卫轻乐的声音也冷了下去。

赵崇没犹豫多久,敌不过回家的诱惑,逐字逐句重复完的一瞬间,两人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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