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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秋夜里的鸭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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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招弟早猜到逃不掉。

她没有马上接过钱,而是看着曼荣祥,很想说,别让那个女人来。

“拿钱啊。”曼荣祥见她不接,不耐烦地催了一声。

话说不出口了,曼招弟伸手接过钱。

曼荣祥看了看她,“你要是有想吃想喝的,用剩了的钱买吧,找零不用给我了。”

真的变大方了,以前可没这个好待遇,曼招弟没应声,转身出门了。

楼下的铺子并不是真的在楼下,骑楼一层正对大街的是水果档,去小卖铺得绕到骑楼后的铺子。

这种类似旧西关楼的骑楼设计,却不像西关大楼般宽敞,建楼时,第一层利用中心的承重墙,分割了两边,前后都是铺子,以方便出租小档口做买卖 。

路边蝉鸣聒噪,曼招弟从楼梯下来,穿过小巷子,慢悠悠地绕到骑楼后,塑料拖鞋踩在青砖石板上,脚底带着夏日午后的炙热余温,每走一步都像踢起蛰伏在地的暑气。

已经十月中旬了,鸡腿大省还是那么热。

涂上酱油都能烧成酱油鸡了。

小卖铺很快便到了,铺子格局倒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一个高高的大冰柜和几个小货架。回C镇后,她还是第一次来这儿买东西,明明小时候总来帮曼荣祥买散装白酒。

尽管那会儿曼荣祥没能挣什么钱,但已经嗜酒如命,每隔一天她便要来打三元钱散装酒。那酒不像现在的瓶装白酒,是奶白色的,装在黑色的瓦埕子里,她每回都递上三元,然后戴方框眼镜的老板便会接过她手中的酒瓶子,打开裹着红布的埕盖,用一个旧旧的小小的铁酒勺,舀上三勺,通过漏斗装进玻璃酒瓶里。

对了,曼荣祥还经常说那老板小气抠门,三元钱就给这么一点。

那时候的三元钱和现在的三元钱,远不一样了。

曼招弟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椰子奶,看到旁边雪糕柜里的冰淇淋时,脚步一顿。

买不买?

买呗,又不是小的时候,而且今天用的是曼荣祥的钱。

可胆子大了不等于习惯改了,她还是和小时候那样,打开雪糕柜后,下意识伸手拿五毛一根的小布丁。

可恶!这该死的贫穷!

曼招弟唾弃自己。

视线急忙转向其它冰淇淋。

呃……全是雪糕刺客。

算了,小布丁经济实惠,亘古流传,永垂不朽。

结果永垂不朽的小布丁也叛变了,居然要一元钱!

她恨!

结账时,戴方框眼镜的老板没认出她来,眯着一双老花眼找零,曼招弟看着老板磨磨蹭蹭的动作,忽然想起自己小学二年级发生的一件事。

那次她来帮曼荣祥买白酒,给的是五元钱,找零时她走得急,没注意看拿的是一张纸币还是两张,直接回家去。曼荣祥看她只拿回来一元钱,以为她藏钱了,曼招弟不承认,坚决说自己没有,那架势堪比就义,坚定得不得了,曼荣祥便让她来讨钱,说要是能拿回那一元钱,钱便归她了。

可怜的自己,为了一元钱真的来了,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方框眼镜老板不认,她便泼妇骂街跟老板吵了起来。

那时候她才七岁还是八岁,小小的个子写满了英勇。

现在想想,她的暴躁基因估计是从那时候苏醒的。

就为了一元钱……心塞。

这回她看得仔仔细细,找零没少没缺,放心地把钱塞裤兜里。

好险。

也很好笑,明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走出小铺子,曼招弟边吃小布丁边闲闲散散地往回走。

才六点不到,她不想这么早回家,便在骑楼附近绕圈儿。

骑楼后是旧民居,老旧的屋子是一墙两用,排列密集,光照也差,不少原住民已经搬出,这一片区几乎成了外来人员的密集地,窄小的巷子停了不少电动车,斑驳发黑的墙面与电线杆上贴满了‘开锁’、‘通渠’、‘出租’的小广告。

抬头,那一片天光早被交错混乱的电线网线与租户晾晒的衣服遮挡,光影透过零丁的间隙洒落在阴暗的青石板上,滋养着石缝里的团团青苔与杂草。

越往里走,地面越脏,曼招弟停住了脚步,然后小声自语:‘向后转!’,走了。

又绕去了骑楼前的大路。

日渐西落,今天过节,路上行人难得现了一抹喜色,喧闹声不断。

她把吃完的冰棒棍子丢进路边的垃圾桶,迎着粉黄色的美丽晚霞,回到骑楼去。

走进家门,吴美芳已经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依旧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曼招弟打量她身上不入流的衣着,以及那头红得招摇的发,只觉辣眼。

而吴美芳也是不客气地瞥了她一眼,发出的敌意赤裸裸。

哟,现在连表面的掩饰也不屑做了?

看来地位挺稳固的。

这时曼荣祥从厨房里走出来,还端着一盘刚蒸好的鱼,“去得可够久的,准备吃饭了,去拿碗筷。”

曼招弟把手上的椰子奶放到桌上,洗手准备碗筷去了。

这顿饭曼招弟吃得差点要消化不良,她缩在桌子角落默默扒饭,看着吴美芳夹菜时挑挑拣拣。

看她挑鱼肉,一双筷子在鱼肚子上又戳又翻,净吃鱼腩肉,看她吮田螺,不用牙签直接上嘴,仿佛要演奏贝多芬月光曲,真怕她那厚厚的唇卡进田螺洞里。

曼招弟看得胃里直犯恶心,心想要是她死去的奶奶还在,估计这两人已经打起来了,而且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曼招弟全程啃绿叶菜心,不明白曼荣祥为什么能容忍吴丽芳的举动。

她从小耳濡目染,学足了奶奶的以貌取人尖酸刻薄,曼荣祥居然半分不沾这点习气,真是奇怪。

难道是因为太蠢了?

曲折且无解的基因。

吃完晚饭,曼荣祥搬出小桌子到家门口,说要拜月亮。

他在小桌子上摆了小香炉,月饼,苹果柚子,菱角,芋头,还有特意留的半盘田螺,曼招弟一看到那盘田螺,又想起了应景的贝多芬月光曲,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团圆夜的月带着一圈朦胧的光晕,曼招弟看曼荣祥燃香点蜡烛,听他嘴里念念叨叨,心想古时赏月,现时祈拜,月球肩上的任务真是越发的重了。

正百般无聊地发呆,吴美芳边看手机边从屋内走出来,手机外放着刺耳的背景音乐,曼招弟不由拧眉,往旁边退了两步。

吴美芳撇了她一眼,显摆似的走到曼荣祥身边,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说话,看得曼招弟脑瓜子嗡嗡嗡的痛,急忙别过脸。

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响起,曼招弟终于寻着借口,急忙拿出手机边借故看消息,边走回屋里去。

是王雪娟的消息,内容无非老三样:咋呼,烧烤,快来。

曼招弟回头看了一眼曼荣祥和吴美芳,实在不想呆在家里了,便进房间拿自行车钥匙。

出门时,曼荣祥一脸不悦,“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去哪儿?”

“同学家,她们邀我去烧烤。”曼招弟换好鞋子,出门了。

“早点回来,九点半前要到家。”曼荣祥的声音追了上去,喊道。

“知道了。”

曼招弟匆匆下楼,却没有马上骑车出发,而是给罗盈春发去了一条消息。

-你还在琴姨那儿吗?

不到半分钟,罗盈春便回消息了:是啊,怎么了。

-我现在能过去吗?

等待回复的时间总是分外漫长,曼招弟担心会不会太过突然了,正想解释说些什么时,罗盈春的消息已经到了:

-来吧,我等你。

曼招弟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孤寂的月,心想幸好还有地儿可去。

来到迎香饼屋时,琴姨正坐在店门前,旁边还放着一张旧藤椅和一个小圆几,圆几上摆满了好吃好喝的。

罗盈春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琴姨。”曼招弟停好自行车,走了过来,“罗盈春呢?”

“来了。”琴姨摇着手上缺了两片扇页的大葵扇,冲她笑了笑,“坐吧,盈春在里屋呢,一直在后厨捣腾,也不知道要煮什么。”

曼招弟便走到后厨去。

她没有穿围裙,也没有带卫生帽,打开后厨门后只能站在门边朝里张望,见着罗盈春后,出声,“你在忙什么?”

罗盈春被身后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抽动,猛地抖了抖,闻声回头,“什么时候到的,你吓死我了。”

曼招弟挑眉,“抱歉,我补敲个门。”

说着,真的曲指敲了敲门扉。

罗盈春被逗笑,“补敲门管什么用?我已经被你吓到了。”

“安慰你被吓到的小心灵。”曼招弟也跟着笑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芋泥毛巾卷,有人送了琴姨一大箱芋头,得想办法消耗掉,你出去等吧,混上奶油打成泥就能吃了。”

曼招弟没动,她在消化罗盈春话里的‘打成泥’是什么意思。

等罗盈春阿姨把毛巾卷端出来便懂了,就是裹在最里头那一坨紫不拉几的东西。

卖相是好的,味道也是好的,除了那一坨东西腻口。

太甜了。

“不喜欢?”罗盈春留意着曼招弟的表情,笑说,“对你来说可能过甜了,但琴姨就喜欢偏甜口的糕点,所以我多放了糖,委屈你了年轻人。”

说着递给她一杯温热茶,“来,解腻的,这是鸭屎香。”

曼招弟:“......”

夜渐深,云雾散去,圆月露了颜色,三人静静地坐在店门前赏月,曼招弟抬头看着铺子顶上那一盏亮白的路灯,不少飞虫围着亮光盘旋,绕了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

团圆夜,三个非亲非故的人聚在一起,还真是……

凄凉。

但伤春悲秋的心境漫延不起来,她旁边坐着一个心大的罗盈春,从头到尾根本没有配合演出一丝凄凉感来,正抱着半个蒸芋头啃得欢快,还用剩下的芋泥做了一杯芋泥珍珠奶茶,一个劲地撅珍珠。

不得不说,罗盈春阿姨身上是有点智慧的,天大地大,管你花好月圆还是妻离子散,先解决温饱。

这心境真让人佩服,不愧是比自己多吃了四千天盐巴的人。

脑瓜子正想着无聊事,旺旺雪饼的电话又来了。

曼招弟没好气地瞄了一眼,服气了这块饼子的锲而不舍,挂掉。再打来,再挂掉。

罗盈春看着她,“是家里的电话?”

“不是。”曼招弟索性调了静音,“是王雪娟。”

“是她呀。”罗盈春对这位超市千金的印象真是一言难尽,因为曾亲眼目睹千金小姐连吃了两个大月饼,从此心中的敬仰可谓如江水滔滔。

“她找你有事?”

“让我去她家烧烤。”曼招弟脸无表情地应,“喊了好几次,但我拒绝了。”

“烧烤呀。”罗盈春没有顺势问曼招弟‘怎么不去’,而是一拍大腿,惋惜道,“对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早知道我们也弄烧烤吃,这个时节的海鲜最便宜了。”

琴姨听着,也是一副颇为遗憾的语气,“是该吃螃蟹,喝黄酒,前段时间忙昏头了,没想到这事儿来。”

曼招弟:“......”

又坐了一阵子,琴姨犯困了,先回楼上睡觉,嘱咐罗盈春走时锁好门,罗盈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问曼招弟,“你大概几点回家?”

曼荣祥给的门禁时间是九点半,曼招弟却是不在意地说道,“无所谓,几点都可以。”

“太晚还是不好,你是个学生,晚上别在外头逗留太久,还是走吧。” 罗盈春说着,起身收拾东西,她哼着歌调调,心情看似不错。

曼招弟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对罗盈春家里的事产生了兴趣。

琴姨并非她的家人,两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在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里相约过节,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可罗盈春却没有一丝难过。

细想罗盈春说话时带着轻微的外地口音,并不像本地人,而且房子是租的,似乎是几年前才搬到C镇来,身边只有一猫一狗,所以身世成谜的罗女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转念一想,顿觉自己的想法很多余,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管别人的事?尤其一想到等会儿要回家面对曼荣祥和吴美芳,她没由来地犯起了恶心。

“怎么了?”罗盈春收拾好后出来,见曼招弟皱眉苦脸的,疑惑。

曼招弟没应声,但脸色依旧不好.

罗盈春抿了一下唇,定睛看着曼招弟,眸中闪过一抹忧,好一会儿后才说道,“要不,我们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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